简楠看了一眼手中的七彩琉璃盏, 他只是稍作犹豫，便果断的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厉川的车顶上。

　　厉川有些微讶的看着他。

　　这会儿是冬天, M国的冬天也很凉, 路灯下，简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白雾在空中飘散开来, 一阵风吹过, 他将手揣进兜里。

　　“你还记得吗？”简楠看着地面，声音带着些凉意：“有一年我生日，我跟你约好了在公园见面的，你没来。”

　　厉川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那次是因为我有事。”

　　恰好那天，他的兄弟几个因为打架斗殴的缘故闯了祸, 他不得不过去救场, 结果错过了跟简楠约定好的时间。

　　简楠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啊。”

　　厉川抿唇。

　　“所以我说, 让你买一个蛋糕来给我赔罪，我都没有让你自己亲手做一个给我，这个要求已经很小了对吗。”简楠仰起脸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浅浅的蒙着一层雾，声音没有责怪却仿佛有刺扎在人心上：“可你呢, 你给我带的是什么？最新款的手机？”

　　厉川哽住, 他看着简楠的眼睛, 想解释点别的,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楠鼻子一酸, 别过眼睛，温度再凉也没有他的心凉，他努力压抑住多年的委屈，想要好好的跟他说：“你不是想送礼物给我，你只是想让我听话一点不要闹，你不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是想用简单的方式解决我而已。”

　　“这种施舍的爱。”简楠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

　　很多人都说他蠢，说他笨，说他明知道厉川心里没有他却还是执意要喜欢他。

　　他像个乞丐卑微的捡着厉川给与的一点残羹剩饭来饱腹，用厉川或许对他一点点的在意和喜欢当做营养来供生存，他们最后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不是吗？

　　简楠的声音都带着点颤抖：“或者，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

　　厉川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路灯下，简楠低着头，这次他没有哭，没有抹眼泪，但是厉川的慌张程度却丝毫不弱。

　　学生时代，多难的考卷都难不倒他。

　　工作后，不管是导演还是投资人，不管是连轴转的工作还是极难扮演的角色从来都不会成为他的问题。

　　但是——

　　简楠一哭的话，他就没了办法。

　　本以为这已经是人生的第一大难题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简楠没有哭，他发现自己也仿佛遇到了世纪难题一般，束手无策，从心底感到一丝无力感，他没有哄人的经验，也不明白哪里做错了。

　　那次的事情，他以为简楠会开心的，蛋糕会有手机贵重吗，他的赔礼明明应该很得欢心的，但是简楠却好像很难过，那次是，这次也是这样。

　　然而不待他反应，简楠已经调整好情绪，低声：“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自己有车，明天我们就在……”

　　“对不起。”

　　厉川打断了他的话，简楠猝然抬头。

　　站在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凝重，厉川直直地面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逃避，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简楠，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简楠听到了这么些年，厉川对他说的第一次对不起。

　　虽然这个道歉来的有些晚，也有些太迟，可也足以令人惊讶，如果不是这些年他已经足够了解厉川的话，可能就已经欢天喜地的以为真的他真的懂了。

　　厉川想要伸手碰触简楠的胳膊，被他微微闪躲开了。

　　简楠稍微退后了半步，他仰起脸来看厉川，胸口上下起伏叹了一口气，才道：“没关系。”

　　厉川的手悬在空中。

　　简楠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再说了。”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厉川，天子骄子低头，属实难得，或者他们还有机会，但是他跟厉川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厉川可能会向他道歉，向他低头一次，然后呢，有些东西不提不代表不存在，他们不在一个阶级上，就像你欺负了你的猫，你的宠物，你可能会向它道歉，但却不会真的觉得在同一个层面上。

　　如果简楠自己现在还能这么想，那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

　　翌日

　　M国的天气放晴，阳光温暖，给人一种放松感。

　　大早上的，简楠起床开车到了约好的见面地点，远远的，就瞧见了厉川的跑车停在路边。

　　国外和国内不太相同的一点就是，国外的隐私保护并不用太过，因为并没有太过的外国友人能认得出来，纵使认出来了，也没有国人追星狂热，还算是可以接受，也比较自由的。

　　厉川的身边围着着两个女孩子，他拿着笔在为她们签名，离的近了，还能听到交谈的声音:

　　“哦谢谢，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还会再拍《战色2》吗？ ”

　　“以后还会拍同类型的电影吗？”

　　“会来M国开见面会吗？”

　　厉川摇头：“谢谢喜欢，但是抱歉。”

　　简楠很理解，据他所知，厉川好像已经在慢慢暂停接通告了，他在为退圈做准备了，即使不是今天，也快了。

　　一个能在巅峰时期退出的艺人，势必会给影坛，给所有观众的心中留下色彩浓郁的一笔。

　　厉川看到他，挥挥手。

　　简楠也伸手打了个招呼：“到了。”

　　厉川“嗯”了一声，两个人明明隔着点距离，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展厅：“那边，是江女士的大儿子开的展厅，从这里过去可以见到他。”

　　简楠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展馆，恰好今天是展馆每个月一次的会展，里面有不少照片展，也有绣品的展示，以及各种艺术创作，前来参观的人倒也不少。

　　简楠问这里的工作人员：“您好，我们想见见江先生。”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的穿着，简楠还算中规中矩，但是厉川浑身上下就厉害了，不说气度不凡，就是手腕上的那支表都昂贵不已，于是连忙毕恭毕敬道：“请您稍等。”

　　没一会儿，负责人江安就来了，听说有贵客，他步伐匆匆的走过来，却在瞧见简楠的脸时脚步一顿。

　　简楠言简意赅：“江先生，好久不见。”

　　江安顿了顿，笑着迎客：“是楠楠吗，好久不见啊，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后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简楠与他握了握手，介绍：“这位是厉先生，我的朋友。”

　　江安一直在美国长大，对厉川的所闻并不多，加上戴着墨镜，只以为是普通朋友便没有多在意。

　　他领着两个人看展览，一边询问了简楠家里的近况，简楠都一五一十的说了，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聊到了正事上面。

　　简楠说：“实际上，我们对《锦绣山河》这副作品存着些疑惑，因为这副作品它有一半的绣迹似乎不出自江老师之手，所以想来您这边问问情况。”

　　江安一愣，脸色差了一些：“楠楠，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贩卖的锦绣江山绝对是真迹，你说是赝品，总得拿出证据来。”

　　简楠皱了皱眉：“我已经让母亲看过，她是江老师的弟子，应该不会错，而且两幅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

　　江安停住脚步，冷声：“简先生，你要是来看展的我非常欢迎，但是如果你是来找茬的，那么我只好恕不远送了，怀疑我们江家的东西无非就是怀疑我们的人品，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又拿不出证据的，我不欢迎。”

　　简楠一哽。

　　他本来就会来想好好商量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怼了一通。

　　敬酒不吃吃罚酒。

　　简楠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因为他们刚刚说话的动静，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其中也不乏一些带着摄像机和设备来拍照的人，他们都看了过来，带着些许的打量。

　　简楠说：“按照您所说的话，那么您这个展览会上面的作品，也都是真品了？”

　　江安眼神划过一丝不安：“什么意思？”

　　简楠微笑：“没什么意思，江先生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毕竟我也的确不是来考察你的人品的，只是自己的展会展览的最低也得是正品才好吧？”

　　江安被刺激道：“我这当然都是正品了！”

　　简楠和身后的厉川对视了一眼。

　　厉影帝摘下眼镜，靠着旁边的柱子，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副画：“那副是国画大师莫清的《问百花山水图》？”

　　江安果断道：“对啊！”

　　简楠稍微走近了几步，多看了两眼才道：“《问百花山水图》是莫老师1999年在中国扬州所绘制，后来因为居家搬迁时赠与友人，后05年的时候第一次在A市寻安中心进行拍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M国的慈善晚宴上，被一个匿名富商高价拍走。”

　　江安挺了挺胸膛：“那简先生不会不知道我们家一直M国定居吧？”

　　厉川勾唇笑：“那你可能不知道，那位匿名富商在18年举办的个人晚宴中曾经展示过这幅画，而他们家久居中国，如果你有疑问，需要我帮你调查一下维权吗？”

　　江安的脸色一变，他办这个展览会就是为了招待自己的生意伙伴，提升一下自己的逼格，培养一样收藏家的人设。

　　今天来了不少合作伙伴以及资深的圈内人士，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关头居然遇到了绊脚石。

　　“不需要，我们这个才是真品。”江安有些慌了，他对着手机说：“保安，来送客。”

　　周围围观的人有些拿着摄影设备将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也有随着江安一起来的生意伙伴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人与人之间谈生意讲究诚信，但是看到江安这样，实在是令人印象大打折扣。

　　江安让人把简楠和厉川请走后对客户说：“我再带你们看看别的。”

　　金发女子摇摇了头，她说：“江先生，我们希望你也可以处理好您藏品的事情，和提出问题的客人好好沟通，如果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如此的蛮横的话，那么我想我们的合作的确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江安一哽。

　　金发女子对身后的助理说：“走吧。”

　　江安还想再追，助手拦了拦，女子跨步离开了，她走到外面的时候，简楠和厉川站在车门边没有走。

　　金发女子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嗨，你们好。”

　　简楠转身，见她是刚刚在江安身后的女子，礼貌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女子自然的用流利的中文说：“哦我一直很喜欢中国的文化，但是我有一点想问，请问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那真的不是莫先生的作品？或者……你们的依据是什么呢？”

　　简楠和厉川对视一眼。

　　厉川靠着车门，修长的腿担在路牙边，男人慢条斯理道：“依据很简单。”

　　女子好奇的看着他。

　　“因为……”厉川顿了顿：“《问百花山水图》的真迹在我家。”

　　“……”

　　空气中有一刻的寂静。

　　半响

　　金发女子摸了摸头发，惊讶的笑了：“OMG，真的吗？”

　　厉川点点头。

　　“上帝啊。”金发女子又问简楠：“你怎么能把藏品的来历背的那么清楚，你一定很厉害。”

　　简楠谦虚道：“也没有那么清楚，一部分是诈他的。”

　　“……”

　　中国人好狡猾。

　　金发女子对眼前的两位很有好感，她本身也是收藏家，在得知《锦绣山河》的事情后，她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在M国的话，我倒是可以试着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近年来收藏了这副画。”

　　简楠没想到能遇到贵人：“谢谢您了。”

　　“不客气。”金发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厉川一眼，理了理头发，抛了个媚眼：“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联系。”

　　厉川收到了她的暗示，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他低头对简楠说：“听到了吗，加一下，后续有情况联系你。”

　　“……”

　　加完了联系方式后，金发女子有些气馁的看了厉川一眼，终究还是离开了。

　　简楠对厉川说：“有消息我联系你。”

　　厉川点了点头“嗯”

　　简楠处理完公事后就准备走了，厉川却说：“这里距离我们的大学只有一千米，据说那边在举办校庆，要去看看吗？”

　　简楠狐疑：“校庆是这个月份吗？”

　　“冬日学园祭。”厉川懒洋洋道：“不去看看吗，记得艾斯老教授跟你关系不错。”

　　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次要是跟简楠分开，下次再见可就难了，尤其是简楠现在避着他的情况下。

　　厉影帝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还有校庆这个玩意。

　　嘴角勾起一抹有些自得的笑容，他相信简楠肯定不会拒接的，艾斯教授对他不错，而简楠恰好又是一个念旧的人，而且一离开m国，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果然

　　简楠说：“好，那去看看。”

　　厉川的笑容加深：“嗯，走吧。”

　　“不过……”简楠又转了话头，他看着厉川，退后一步：“我们分开逛。”

　　？

　　厉影帝的头上渐渐冒出来问号。

　　简楠有理有据：“本来我们俩就不是一个专业的，你是金融的，我是戏剧的，区域不同，再说了，我要去找艾斯教授，你去找你自己的教授，我们走的路也不一样，而且……”

　　厉川皮笑肉不笑：“什么？”

　　“我自己也能逛。”简楠看他的眼神居然带着点嫌弃：“要是跟你走一块，肯定不得安生。”

　　不仅是现在。

　　以前厉川走在学校，到哪里都是一堆人围着，走几段路就冒出来个告白的，真的是没玩没了。

　　厉川眯了眯眼，笑容不达眼底：“你嫌弃我？”

　　简楠居然没有否认，温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厉川气的心梗。

　　誰能把他乖巧的孩子还给他。

　　简楠气完厉川真的就转身就走了，头都没回，自己朝母校走，离的越近，路边的学生真的就越多。

　　冬日祭很热闹，路边都张灯结彩的，很多学生都会扮成各种搞怪模样，笑嘻嘻的走在一块，让人看了就想感慨一句：青春真好。

　　简楠走在前面，厉川走在后面，不出他所料的是，就算是现在的厉川，走在哪里依旧是少男少女杀手，不说那外表吧，就是他从来都不懂得遮掩一下的衣品首饰都无一不时刻的昭显着钻石王老五的特点。

　　一路上，他听的很多了：

　　“天，你看后面的那个，他好帅。”

　　“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为什么戴着墨镜，我猜他摘了也会很好看。”

　　“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是不是学长？”

　　简楠听的是面无表情，不过还有点庆幸自己明智的决定，以前他跟厉川走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人议论的内容可不是这样的，而是变成了：

　　“他旁边的男生是他的男友吗？”

　　“长的很普通啊。”

　　“一般般吧，我觉得我也有机会。”

　　虽然简楠并不会把这些话真的放在心里，但是时间久了，他还是会有点自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

　　现在好了，不跟厉川走在一起，一切都迎刃而解。

　　简楠走到校区楼下，随手拦了个小学妹，微笑：“不好意思，我想请问艾斯教授现在带哪个专业？”

　　小学妹穿着短袖和牛仔裤，看到简楠后顿住脚，她说：“你要找艾斯教授吗？”

　　简楠点点头。

　　“那正好是我的教授。”小学妹微笑道：“我带你去？”

　　简楠摇摇头，他不喜欢麻烦人：“告诉我地方就好，我自己去，不用麻烦你了。”

　　小学妹没有强求，她说：“好，就直走，前面就是，二楼尽头是他的办公室。”

　　简楠礼貌的点头致意道谢：“好，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东方人吗？”小学妹有些羞涩：“很好看，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简楠想了想，没拒绝：“好。”

　　两个人合过影后才分开。

　　简楠继续去找教授，完全低估了新的一届学妹学弟们在学校内网的八卦速度，没一会，就有照片帖子登上热门了。

　　“姐妹们，我偶遇了一个大帅哥，请看看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主楼放上了一张厉川的偷拍照，虽然戴着眼镜，但是身高和外貌拍的还算清楚，厉川本来底子就不差，随便站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今天因为要来办正事，穿的也不算随意，休闲西服趁的人高马大，气质不凡。

　　很快的，就有人发现了：

　　“金融那边的荣誉墙，是不是厉学长！”

　　“啊啊啊，好像真的是，我是金融的，我天天下楼能看到荣誉墙！”

　　“哦哦哦，我疯了，是真人吗？”

　　“上帝啊，我现在就回学校。”

　　一众人在狂欢，终于，有个人发了一个合照：“其实我今天还遇到了一个东方人，应该也是学长，啊，他好温柔，还跟我合了照，你们也能帮我看看吗，我想和他认识，他来找艾斯教授的，我猜他会不会是我的学长。”

　　没有誰能逃得过显微镜女孩。

　　虽然简楠戴着口罩和墨镜，但是显微镜女孩们经过无数次的放大对比，把历届戏曲专业的荣誉墙都扒拉出来了。

　　东方人，专业清晰，很好找。

　　终于，有人第一个交卷：

　　“简楠。”

　　“艾斯教授的得意弟子，他跟我们上课还经常提前他。”

　　“真的是他吗？”

　　“是我的学长!他超厉害的，门门成绩都是拔尖的，他的毕业作品还在学校的藏馆呢。”

　　众人议论纷纷，帖子瞬间就热门起来了。

　　虽然只是在学校内网热，但是学校也有国内的留学生，他们看到有热帖后点进来，一看居然是厉影帝，整个人都沸腾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说：

　　“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些传闻啊。”

　　“我也是听以前教授说过哦，说厉川和简学长当时是一对。”

　　“啊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学校公认。”

　　有国内留学生们不高兴了，虽然她们在国外，但是国内的瓜也没有错过，而且有部分是厉川的粉丝，简楠家和厉川家的粉丝现在是形势几乎是势如水火，在这种事情是最不喜欢有人胡乱捆绑的，就算只是在学校的内网论坛里也不行。

　　因此，粉丝们也积极的留言：

　　“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哦。”

　　“留言不可信。”

　　“哪个教授，你得有理有据才行。”

　　有人提出质疑，就有矛盾点产生，很快的，帖子里就七嘴八舌的各执一词了，第一次提出疑问的学生从刚刚起就没说话了，在被质疑后行动派们总是会想办法找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