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皓回到剧组里，接着之前拍戏的进度。

　　AB两组依然分开进行拍摄，凌子皓所在的A组拍摄任务很紧凑，尤其是凌子皓这个主演，每天从天刚亮就要起来化妆，一直忙到凌晨过了十二点才收工，有时候一条内容反复多拍几次，那一天收工的时间就被拖得更晚。

　　夏圣歌作为电影的男一号，同时又是投资人之一，在片场里有很大的自主权。

　　他和方品凝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在夏圣歌提了几次建议后，方品凝就十分信任他，偶尔也会问一下他的意见，夏圣歌出于私心，每天都会来A组这边看一眼。

　　AB组的进度不一样，相较A组的忙碌，B组那边要清闲许多，目前拍的大多是谈判的戏份，像夏圣歌这种台词功底强，像根定海神针般的存在的，B组的进度想慢都难，于是很多时候夏圣歌来的时候，A组都在拍摄中，夏圣歌也不急，便站在方品凝隔壁看大家工作。

　　镜头里的凌子皓依然闪耀得仿佛会发光，从前夏圣歌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意，就觉得这孩子是可塑之才，当时就总是忍不住下意识留意这个人，现在混了点私心进去，那心简直偏到太平洋上，整个屏幕里那么多人，他的眼睛却总是只能看到唯一的一个。

　　恰好一个片段拍完，方品凝喊了“卡”，棚里的众人站在原地不动，镜头后方品凝将刚才那一段重新放了一遍，看完后习惯性地抬头看夏圣歌，“你觉得怎么样？”

　　夏圣歌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闻言顿了顿，笑道：“方导的专业性我还是很信得过的，您觉得怎么样？”

　　方品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心里也熨帖，“你这家伙。”

　　他收敛一下笑意，“这一条吧整体看还算可以，就是吧，”他摸了摸下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方品凝重复翻看刚才的那一段，夏圣歌站在隔壁也跟着看了一遍。

　　这回他强迫自己把专注力放在整体上，等看完整个片段，他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嘴角突然上扬了一下，很快又压制住自己的笑意，和方导打了声招呼，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了凌子皓。

　　他往里走了几步，站在外围对凌子皓挥了挥手，“子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在场的众人把视线投到两人身上，被喊到的凌子皓挑了下眉，点了点头下意识跟着夏圣歌走，走了几步才记得回头去看方导，后者不甚在意，笑着挥了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两人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凌子皓被突然喊了出来，心里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站定后便说：“夏老师？”

　　“嗯。”夏圣歌应了一声，他看了下附近确定没人来往，才伸手揉了下凌子皓的后脑勺，语气温柔却带了点调侃说：“拍戏开什么小差呢？”

　　“啊？”凌子皓的脸瞬间就红了，但脸上的妆容和昏暗的灯光替他打了掩护，他心虚得眼睛往旁边瞄，嘴上否认道：“没、没有啊。”

　　“你的眼睛，”夏圣歌克制地收回手，看进凌子皓的双眼说：“你现在拍的内容，说的是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当时的你还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们没有给你装载任何情感仪器，但是你知道我刚刚在屏幕后都看到了什么吗？”

　　凌子皓心脏砰砰跳，“看、看到了什么呀？”

　　夏圣歌看他这种掩耳盗铃的态度，轻笑出声，刚才嘴巴还说着批评的话，如今语气却温柔得不行，风牛马不相及道：“子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给凌子皓反驳的机会，夏圣歌马上又接着说：“你的眉眼弯弯的，眼里藏着一丝丝笑意，虽然很认真地表演出什么叫‘面无表情’，但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他又凑近了点，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在想什么那么高兴？最近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告诉夏老师好不好，让我也跟着一起开心一下？”

　　凌子皓被当事人戳穿了小心思，恼羞成怒地抿起嘴，抬眼对夏圣歌翻了个白眼。

　　他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反驳道：“我没有想到高兴的事情，就是没想到要控制好情绪而已。”

　　“哦~~”夏圣歌眼里带着笑，什么也没说。

　　凌子皓被噎了一口，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那话变相在承认自己确实在偷乐了。

　　他赶紧板起脸，嫌弃道：“夏老师你不是来指导A组的拍摄的吗？你又说不逼我的，你怎么都在食言。”

　　“我是啊。”夏圣歌承认得大大方方，“我这不就是在指导A组的小朋友拍摄吗？我只是点出了你的问题，我逼你什么了，你怎么拍戏都这么不认真。”

　　被反过来咬了一口，凌子皓撇开脸彻底不想理他了。

　　夏圣歌笑了笑，不敢把人惹毛了，赶紧顺毛说：“好了好了逗你的，刚才那一幕问题不大，方导就是觉得欠缺了一点什么，可是他自己没感觉出来，是我一直忍不住把视线都放你身上，才会注意到你的眼神有问题。”

　　他没忍住又抬手摸了摸凌子皓的头，说：“你在拍戏的时候，要记得你所处的背景是什么样的，应该有什么表现，不能单纯站在当下全凭技巧去演，要按实际出发，用心去体会。这一幕说的是你过去的事情，你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工具机器人，要冷，冷得让人忍不住想给你装上感情仪，你的眼神软绵绵的，我看了就忍不住喜欢，还哪儿想要改造你呢，你说对吧？”

　　一开始还说得好好的，凌子皓也听得仔细，到最后忍不住又要逗弄他一番，凌子皓瞬间就不想搭理他了。

　　夏圣歌见他阴晴不定的小表情，勾唇笑了笑，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鼓励道：“行了去吧，我知道你都听懂了。”

　　两人回到片场的时候，方品凝给夏圣歌一个眼神，后者点了点头，于是方品凝就让大家把刚才那一段再演一次。

　　受过夏圣歌的点拨后，凌子皓很快抓住了感觉。

　　在正式开始前，他闭上眼睛把夏圣歌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只要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凌子皓就忍不住想偷乐。

　　于是他彻底将这人从脑海里踢走，用力去想那些让他冷得没有感情的人和事，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就变成了那具不掺杂任何感情的“0号机器人”。

　　这次的拍摄很顺利，两次拍摄在整体上没有太大出入，人还是那些人，剧情也还是那些剧情，同组的老戏骨毫无阻碍地便将那些内容重复拍了一遍，但凌子皓只是单纯地换了个眼神，戏内戏外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差距。

　　方品凝喊“卡”后，站在棚里的几位老前辈都舒了口气，在方品凝确认镜头的时候和凌子皓闲聊起来。

　　他们都看见刚才凌子皓和夏圣歌出去了，回来以后凌子皓马上换了种感觉，这份功劳该归在谁身上显而易见。

　　镜头后的方品凝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将刚才的片段看了两三次，每看完一次脸上的表情就更深一点，等最终喊出“过”以后，他拍了拍夏圣歌的手臂说：“不错啊，你是怎么发现他眼神的问题的，刚才看的时候我还没留意到，等看完这一版之后我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夏圣歌耸了耸肩，笑笑没说话。

　　他在A组这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等B组那边派人来喊他回去才离开。

　　他一直留意着A组里那个饰演科研人员，叫岑天华的人，虽然凌子皓没怎么和他说话，但整体看起来这一组人相处起来气氛还算不错，没什么太大问题，甚至在拍摄过程中凌子皓还能想到高兴的事情，这么看来问题大概不是出在这人身上。

　　夏圣歌离开前又往棚里看了一眼，正好和凌子皓遥遥对视一眼。

　　夏圣歌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凌子皓对他点了点头，也给他挥了挥手。

　　然而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昏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待他看清楚那人是奚闻以后，夏圣歌脚步顿了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奚闻似乎也看见他了，从角落里走出两步，对夏圣歌点头微微一笑，手往B组的方向指了指，远远道：“夏老师，咱那儿准备开始了，我来喊你回去的。”

　　奚闻的态度挑不出问题，说的话也恰好能解释清楚他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夏圣歌心里就是闹得慌。

　　他跟在奚闻半步之遥的后面，一路铁青着脸暗暗观察这个人。

　　奚闻给他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他的出现让夏圣歌正式端详起这个人来。

　　想到奚闻过去的劣迹斑斑，以及他有可能和凌子皓私下说过什么话，夏圣歌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他绝不相信奚闻刚才只是单纯来找他回去的，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又看到多少了？

　　他突然想起刘璐璐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今天他向你出手，明天指不定就要……”

　　所以……所以奚闻已经向凌子皓下手了，他想要做什么？

　　该死！

　　一想到奚闻有可能私下找过凌子皓，对他做过什么暗示，夏圣歌头皮都要炸开了。

　　夏圣歌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明白这些后，在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

　　奚闻不能留下，不管他带了多少资，关系有多硬，这个人只能在他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