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去把厨房的灯打开。

　一碗红薯稀饭，两个馒头，一碟白菜炒粉条，一小盘咸菜，这便是今天的晚饭。

　李承恩跑了一天，又受了伤，是真的饿了，他半边身子遮在阴影里，一只手垂着，一手拿着馒头吃的香甜。

　李万道见状又去锅里拿出一个咸鸭蛋。

　“今年鸭子下的蛋多，你妈留了些做咸鸭蛋，这都腌的冒油了。”说着抬手递给大孙子。

　李承恩接过咸鸭蛋拿筷子一戳，一股红油冒了出来，里面的蛋黄已然成沙，红彤彤的。

　“这是你爸让给你留的，他嘴上虽然说生你的气，不过都是气话罢了，他就是怕你以后没出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在一旁说道。

　说实话，岂止是儿子担心呢？就连他也是担心以后孙子路走不长远。

　这可是他们家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自然是寄予了浓厚的期望。

　李承恩筷子一顿，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

　“爷爷，我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的疼爱，对他的期望他都知道。

　父母这一辈吃的苦太多了，所以不想看他再去吃苦，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我在外面读了四年的书，您和爸妈在家里操持所有的一切，家里所有事儿你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就怕让我担心，爷爷……您去年下地摔伤，腰差点儿都摔断，都没敢让我知道，我爸之前骑车被人撞成脑震荡也没人告诉我，我妈上个月摆摊手被烫伤更是连有人提都没提过。”

　李承恩戳着鸭蛋，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泪水落在鸭蛋上，和那通红的油混在一起，又咸又苦。

　“你这孩子……”李万道期期艾艾眼神有些躲闪：“这都谁跟你说的？咋这么多嘴呢？”

　“没人说，病历就在抽屉里，我翻到的。”前两天他就看到了。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想打破父母心里面那份倔强。

　因为这个，他更不想离开家，父母如今已是年迈，爷爷更是花甲之年，这个家需要一个年青人支撑起来。

　“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要走，家里面也需要我，无论怎么看，我留在家里都是件最好的选择。”

　他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没什么背景，或许在大城市打拼多年终究会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可那时他也许已经年过半百，父母都可能不在了，他还如何去尽孝？

　而且，如果所有考上大学的人都背井离乡，那么谁去发展家乡呢？

　“我本身就是学农业的，回家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条路看似没有什么前途，可谁又知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他说的话句句有理，李万道一时也沉默了。

　漆黑的夜色里，外面一阵冷寂，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唯独李承恩房间还在亮着灯。

　他在缝补着衣服，动作说不上娴熟，歪歪扭扭的针法一点点把之前被刀划破的衣服完全补好。

　待补完以后，直接把衣服放进床下水盆里洗去血渍，直到手冻的通红，衣服才算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