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权臣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个澹澹265
高庭渊将聂珏气吐血隔夜就从宫里传到巷里,谁听到了都得骂上一句,高庭渊真不是个东西。
那坊间好事者,还编出了数个版本,什么高庭渊因爱生恨,将聂珏打的吐血;高庭渊变心了,找了新欢,还带到聂珏面前炫耀,致使其气极吐血,无论哪个版本,高庭渊都是坏极了的形象。
这事闹得凶,赵承治早上就听闻了,内阁那边聂珏递了请假的奏折来,他瞧过了,一时竟不知是喜还是悲,他本打算入聂府去探望,想想又算了,这么个小病他要是过去了,民间还不知要怎么传。
如此过了几天,内阁那边还未明了聂珏何时复位,赵承治心急了,才短短几日,政务堆积如山,他是能独立理政,奈何奏折纷杂,重要的、不重要的、拍马屁的、指责的混作一团,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却连之前一半的政事都处理不到,常常忙到深夜,别说歇息了,用膳都得挤时间。
这般赵承治就不情愿了,他等到第五日,实在坐不住,于六日早朝结束后,出宫去见聂珏。
高庭渊一下朝先钻聂府去,聂珏刚用过早膳,歪在榻上逗小骁骁玩。
高庭渊从小间出来,瞧他们娘俩玩的欢乐,心底发软。
“起的早了,怎跑到外间来玩,他又闹你了?”
高庭渊托住小骁骁竖抱在怀里,他睁眼了,那双眼像极聂珏,睫长眼润,瞧一眼,心都化了,不过小鼻子和嘴却和高庭渊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会儿一离了母亲,举着小拳头直朝高庭渊脸上捶,凶的不得了。
“你们父子犯冲,”聂珏乐着笑,“宫里那位要来,我总不能一直睡在床上吧。”
高庭渊拧住眉。
聂珏斜望着他,“估计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高庭渊显出嫌恶,搂住怀里的小团子下了地道,送回府里去,让奶妈先照看,他再折回去时,九儿正在给她上妆。
九儿给她敷了一层细粉,那粉敷上去后,聂珏容色就憔悴了许多,再加上她细薄的唇色,乍一看只当她得了重病。
高庭渊搬着凳子过来坐,“这屋里总不好让他进来。”
男女有别,聂珏就是扮重病,也不能放个大男人进屋。
聂珏望着镜子里的人,笑道,“今儿出太阳了,院里倒能置张榻。”
她正在月子里,人根本不能见风。
高庭渊瞪她,“去书房也是一样的。”
聂珏挡不住笑,拿手去捏他的下巴,“看我比谁都紧,外边的人还当你是负心汉,可把你冤枉了。”
高庭渊探头到她脸边,镜中现出两张脸,一张俊气,一张清艳,实在是,“般配极了。”
他情不自禁的念出来。
九儿掩着嘴悄步退出了门。
聂珏将梳子给他,“瞧你,九儿跑了,你给我梳头。”
高庭渊真拿起梳子给她梳,她的头发很长,直垂到腰下,贴着她瘦弱的背说不出的雅致,那是寻常闺阁女儿养不出来的气韵,独属于她这个人,唯她所生,因她成景。
高庭渊盘不了复杂的发髻,他随意选了根白玉簪,簪起鬓边发,扣于后脑。
聂珏侧身拉他手,“得快些。”
临冬,屋外冰寒,高庭渊拿起木施上挂着的锦裘裹住她,就那么腾手一抱,抬脚过门。
入得书房里,高庭渊放她卧在棉席上,拉过凭几靠住她的腰,将被褥盖住她的腿,才转到她面上,看着她目色脉脉,他喉结连动几下,终是没忍住,低下头去吻那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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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治入聂府不是一个人来的,伴驾的有包括尤肖祥四个太医,他要看看,聂珏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了。
赵承治从没来过聂府,这还是头一次进去,他以为一个首辅的府邸怎么说也得仆从成群,可真进到里面才发现其实下人并不多,院里种了些花草,瞧着都是府里人弄得,那花草也不像名品,整个聂府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寻常小官的住所,一点跋扈恢弘的气势都没有。
九儿引赵承治进书房,先倒热茶奉到他手边,龚卓取出银针放进水里,拿出看了看,才放心让他接手。
赵承治象征的喝一口,把杯子放在桌上,“老师呢?”
屏风后有极弱的声音传来,“陛下……”
赵承治绕过屏风,就见到那棉席上歪坐着一个人,那人面白无血色,搭在凭几上的手背有青色纤细的脉络露出,她看人时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犀利,那眼神脆弱到极致,似乎只要他一晃神这人就挥散了。
“老师……”
聂珏疲力的颔首。
赵承治急走近,圆目湿红,他手足无措的不敢碰到她,口里已有哭声出,“怎,怎会这样?”
聂珏掩着手绢偏过头咳,那咳声低的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支不住身体,全靠着后面的凭几撑住,待咳尽了,她握在手里的绢帕已被血气浸湿。
“老,老师,”赵承治当着她的面跪倒,泪水沾湿他的脸,他胸中烧灼的杀性消失了,他只想着这个人不能死,一定不能死,“朕叫太医来给你看!太医一定能将你看好!”
他折过身去叫身后站着的几人,“快给她看!快给她看!”
聂珏静默的看着尤肖祥过来给她诊脉。
尤肖祥诊过后,叹息着站到一边,让其后的太医都上前来诊,那几个太医无一不是唉声叹气。
赵承治揪住尤肖祥的手腕,怯懦的问,“……治的好吗?”
尤肖祥仓促的朝地上跪。
赵承治控住他的肩不让他跪,煞红着眼道,“能不能治好!?”
尤肖祥抱着手朝他作揖,面上又惧又怕,“陛,陛下,首辅大人早前身子就亏损了,微臣也给她看过,当时还叮嘱这府里人一定要安生将养着,如今她这身体已颓败尽,微臣,微臣也没办法啊……”
赵承治手一松,怔愣在地,他想杀聂珏,想亲手杀了她,可是这人根本不用他动手,就这么莫名的要消失在他眼前,他杀不了她,他也救不了她。
“陛下,让他们出去吧,微臣有些话想与您说,”聂珏轻声道。
赵承治脚下像装了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席前,手朝后挥了挥,其余人便都出了屏风外。
聂珏望着那屏风上的花纹,忽地一笑,“微臣死了,您不应该高兴吗?”
赵承治失神盯着她嘴角扬起的笑容,脑中一片空白,他弯腰蹲下来,看着她的视线都是小心,“……高兴。”
她死了,他就没有威胁了。
聂珏收敛住笑,目光自屏风落到他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叫了一声,“阿蛮。”
赵承治眼中的泪急剧往外涌,“你叫我什么?”
聂珏又笑起来,她的眼里盈起泪,舌间轻动,那梦中的两个字跟着蹦出来,“阿蛮。”
赵承治呆愣的望着她,那无邪的眼中泪停不住的流,他突的抬起双手将脸捂起来,双膝倒在地上,他整个人蜷在席前,胸间的痛炸开,几乎要撕裂他,“太傅啊!”
聂珏一口咬住自己的手,眼泪已断线,她侧身扶住案几,极力的吸气,仿佛这样心间裂齿的疼就会减轻。
赵承治抓在棉席上,仓皇地直起身,冲她大吼,“你骗我!你骗我!”
他的吼声杂着哭音,到后面,他无助地凝视着聂珏向她哭诉,“你为什么骗我?你怎么能骗我呢?”
他像是丢了魂般的,反复地诉说着,“你怎么能骗我呢?”
聂珏闭上了眼,一头倒在凭几上,幽幽地回答着他的话,“老师说,阿蛮是最聪明的孩子,阿蛮是他这半生最放不下的人,他叫我跟你说一声,他没有舍弃你。”
他没有舍弃你。
赵承治摇着头狠命的哭,他被自己的母亲抛入地狱,遭众人厌弃,他胆怯的藏住自己,不敢暴露出一点灵智,他以为他只能藏一辈子,又或者皇姐登基之后,就是他的死期,他绝望的活着,唯唯诺诺的缩在角落里,这个人却闯进来跟他说,他可以抢夺帝位,她不是在说空话,她使着让他忌惮的计策送他一步步入云端,他只以为她如他母亲那般,将他当作傀儡,操纵着他,然后窃取这个国家。
他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是他的老师,这是代太傅来辅佐他的老师啊……
赵承治突然朝她磕头,那一声声重得像是磕在人心里,“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是阿蛮不对,阿蛮对不起您,阿蛮对不起您……”
聂珏抬手遮在眼上,良晌,她睁了眼,一把拉住赵承治,令他抬头,“去达州!邀杜容德上京!”
赵承治颤着唇,摇头道,“老师,您别离开我……”
聂珏平静的看着他,“我活不了了,你知道的。”
赵承治就像被扼住脖颈,他说不出话,他痛苦的喘着气,想去握聂珏的手却又怕伤着她,他固执的求道,“我去寻天下名医,一定能救好您,您说过会帮我稳固江山,您不能食言而肥……”
聂珏眼眶酸涩的盯着他,“阿蛮,我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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