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裴旭一手握拳, 抵在唇边掩饰般咳了咳，尽量严肃地对邯素说：“那能叫匪夷所思的事情吗？我这是在喂你喝白粥。”

　　为了证实话语的真实性，裴旭还特意把碗端过来, 让小电脑看了看。

　　“可是，”邯素还是很疑惑，“我并没有喝到粥。”

　　在小电脑看来, 裴旭只是趁着自己昏睡不醒的时候干了点不正经的事情, 自己并没有喝到粥, 说明裴旭在说谎。

　　裴旭百口莫辩，因为是他自己先把粥给咽下去的, 半点证据也拿不出来，为了避免自己在邯素心里的形象持续败坏, 裴旭只好故作淡定地转移话题：“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系统有没有好一些？”

　　邯素斜倚在床头上, 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绯红，就连裴旭淡橙色的被子也没能把他脸色衬得好一点，小电脑摇摇头, 说：“我处理不过来, 有点像是木马入侵。”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 只有底下路灯的微光映上来，天气不太好，连星星也看不见，邯素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道：“是覆盖面很广的无线电波影响，源头不明。”

　　裴旭敏锐地发现邯素话里的含义：“你能感受到？”

　　“AI应该都能被影响到，”邯素虽然难受, 但眼神还是很平静，“是一场针对AI的不明目的行动。”

　　裴旭问：“能感知到具体信号内容吗？”

　　邯素缓慢地摇摇头，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语气有点迷茫：“我不知道，好像是有内容的，但是我分辨不出来。”

　　小电脑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古董，和现在的AI不太一样，导致他被排斥了，邯素有点不高兴。

　　裴旭摸摸他的头发：“那就不去想了。”

　　邯素的清醒很难得，裴旭本来想问问他关于开放管理员权限的事情，但话临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有什么意义呢，裴旭自嘲地笑笑，小电脑肯定更加清楚他自己的情况，但到现在都没有和自己提过这方面的事情，指不定邯素根本不想说。

　　裴旭正在自我纠结中，突然听见邯素说：“哥哥，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裴旭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邯素的手，微微打起精神来，调侃道：“一刻都离不开我？”

　　“嗯。”出乎他意料，小电脑回应了他，然后轻声说：“你能亲亲我吗？”

　　裴旭：“……”

　　还真是烧坏脑子，变成小傻子了？

　　裴旭心里想着一回事，行动上却又另一回事，挑眉道：“做什么？”

　　邯素的眼睛很清澈，他盯着裴旭看了一会儿，主动抬手勾住裴旭的脖子，将他拉过来，然后蜻蜓点水般吻了吻裴旭的下颔。

　　这比直接深吻还更具诱惑力，裴旭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将邯素拉开来，一路从他眉心轻吻而下，最后虚虚落到唇边，低声道：“你这样子，是不是中病毒了？”

　　邯素张嘴咬了他一口。

　　像是星火燎上碎纸，裴旭脑海中的神经一绷，仿佛听见理智断裂的声音，他将邯素从被子里捞出来，拥在自己怀里，然后温柔地将对方的呼吸掠夺而去。

　　邯素的体温很高，裴旭觉得自己像在吻一团温软的云，又像是在吻夏日午后倾洒而下的阳光，小电脑不知不觉爬到了他腿上，等裴旭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邯素在一声不吭地拽他的衣扣子。

　　裴旭：“……？”

　　亲一亲也就算了，邯素这是想顶着四十度的高热，对自己干什么？

　　他抬手拦住小电脑的动作，蹙眉道：“别胡闹。”

　　邯素跪在柔软的被面上，裴旭像是第一次发现邯素的皮肤这么白，在自己橙色的被子上显得尤其引人注目，裴旭心里的燥意腾腾地蒸上来，不由得别开了眼。

　　邯素见不能得逞，只好佯作委屈道：“我的CPU温度很高了。”

　　裴旭瞥了瞥他，不知道这个小电脑要说什么。

　　邯素一下一下地揪被子，好好的被面被他揉皱，裴旭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邯素细白的手指上，他总觉得小电脑似乎把被子当成裴旭自己，狠狠地捏着泄愤。

　　邯素闷声开了口：“再这样烧下去，我的系统会强制休眠的。”

　　裴旭紧张起来，顺着他的话问：“强制休眠后会怎么样？”

　　邯素想了想，说：“会注销当前帐户，清空缓存数据，等我醒来后，就不记得你了。”

　　裴旭：！！！小电脑的神情有些落寞，明明是身体极其不舒服的时候，他清醒时却很少会开口抱怨，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裴旭看得很是心疼。

　　“那怎么办？”裴旭抓住邯素的手，念叨道：“要不我把你记忆备份一份，等你醒了再植入进去？”

　　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小电脑的构造复杂，而且这个时代也确实没有能匹配小电脑的硬件存储设施了。

　　邯素瞅了他一眼，悄悄把头凑近过去，小声道：“你亲亲我。”

　　裴旭：“？”

　　邯素说：“这样就可以开放管理员权限了。”

　　“？”裴旭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等反应过来后，又莫名其妙道：“……你们小电脑开放管理权限就是……那样操作的？”

　　这是什么操作方法？裴旭觉得自己看的狗血全息剧还是太少。

　　邯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想爬到裴旭身上去，裴旭伸手把他摁住，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

　　你这是在耍流氓呢？？？

　　两人对视了片刻，裴旭挫败道：“别乱来……你现在身体不好，高烧对于人类身体而言是损害很严重的……赶紧给我在床上躺好！”

　　小电脑：“。”

　　“那我注销了，”邯素顺势躺在床上，睁着乌黑的眼睛道，“哥哥再见。”

　　裴旭：“？不是……你这是来真的？！”

　　邯素瞎胡闹了一通，此时精力已经有点不济，被暂缓的系统程序重新高速运转起来，使得小电脑能腾出思考的空间变得更少。

　　“是真的，”邯素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弱下来，“哥哥，我好困。”

　　裴旭蹙眉，扣住小电脑的手，低声道：“你刚刚说的开放权限方法也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虽然匪夷所思不可思议奇奇怪怪，但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邯素：“不是。”

　　裴旭：“……那你刚刚什么意思？”

　　邯素说：“我只是想传染给你病毒。”

　　虽然不合时宜，但裴旭还是想冷笑一声，然后对小电脑说：信你才有鬼。

　　“开发权限早已经存储在系统里了，”邯素轻声道，“只要输入管理员原始签名就行。”

　　裴旭干巴巴道：“可是，我上哪去给你找那管理……”

　　小电脑打断他的话：“哥哥，你签一个就行了。”

　　裴旭愣了一下：“什么？”

　　邯素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头脑也晕乎乎的，脆弱的生物拟态确实不经耗，生了病就和中了十七八个木马病毒似的，小电脑难受得要死。

　　“签个名，哥哥。”邯素的嗓音隐隐带了点哑，他勉强抬手，粒子网从掌心上方旋转而出，最后凝结着一小块薄薄的方块样，乍一眼看起来像是小纸片。

　　邯素把这张粒子纸递给裴旭，裴旭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从书桌上找了支钢笔，临要下笔时又转头问小电脑：“我要签谁的名字？”

　　邯素沉默了几秒，说：“旭字就行。”

　　裴旭寻思着这难不成是随便找个人顶替签名，但这样操作竟然也行？那小电脑的权限管理真的是……嗯，过于不严谨。

　　钢笔尖落在粒子网上，触感有些微的不同，似乎比寻常纸张更柔软一些，裴旭知道粒子网是小电脑的一部分，下笔时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力气重了把邯素弄疼。墨水染在雪白的“纸片”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墨迹被一点点侵蚀，其上裴旭的狗爬字很快消失不见，粒子网重新恢复了雪白的模样。

　　原来小电脑还喜欢吃墨水，裴旭胡思乱想了一瞬。

　　写字的时候裴旭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似乎这个字已经被他写过很多遍，但裴旭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更常在各类文件上盖章和印指纹，就算签名也是两个字连在一起写，通常签得张牙舞爪混成一团，很少单独写一个“旭”字的时候。

　　粒子网在裴旭掌心里托了片刻，倏然分解散开，消失在空气中，裴旭转头去看邯素，发现小电脑已经重新昏睡过去了。

　　裴旭满头问号，对着邯素喃喃道：“那你也没告诉我要怎么给你接上电线啊……”

　　好在裴旭脑子转得快，他想起平日里见小电脑充电时的模样，尝试着把光脑的一条数据线拔下来，放进邯素掌心里，让小电脑攥着这条数据线。

　　邯素昏睡时倒是很乖，任由裴旭摆弄，裴旭忙活一通，给人接上线了，然后转移到光脑前，开机前先暗自祈祷了一番，等开机后进入桌面，裴旭一看——

　　屏幕上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裴旭：“……”

　　正当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右下角突然跳出了一个小小的图标，看起来像是雪白的扁圆形状，裴旭盯着那个跳出来的东西看了半天，疑惑道：“……包子？？？”

　　光标移到上面，裴旭点了一下，首先跳出登陆权限提示框，裴旭再次用手写输入板写了一遍签名，然后跳转到进度条界面，五分钟过后，小电脑的秘密世界呈现在裴旭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

　　裴旭：让我来看看这……

　　文件夹——愚蠢人类收集表

　　排名——第一名：裴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