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是裴旭带他一起走的，邯素看他熟练地左拐右拐，连迷宫变换的时候也没能让他稍微缓一下步伐，不禁问：“这个真的很简单吗？”

　　裴旭：“简单。等你待多几周就知道了，都是一个套路，连移动轨迹都一样的。”

　　食堂外的迷宫本就是一个特意为难新生的设计，等学生习惯了限时和难度之后，会发现里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除了每周更新的问答题。

　　因为这样变态的设计，学生们不能一味依赖记忆芯片里的纯理论知识，还得上课的时候认真听教员讲课，否则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等出了食堂范围，外面正好是午后时分，烈烈日光倾泻下来，洒在裴旭浅褐色的头发上，蕴出淡淡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两天和同学教员熟悉一下，”裴旭边走边说，步伐稳而快，“我还有点事，得先回主星一趟，过几天来看你。”

　　邯素希望他赶紧走，不然新建的死亡名单上即将出现他的名字。

　　“会被人欺负吗？”裴旭问。

　　邯素：“不会。”

　　明明只有你会欺负我。

　　裴旭满意地点点头，手痒想揉揉小电脑乌黑柔软的头发，但看见周围都是学生，只好作罢。

　　紧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在学校专心学习，别和同学打架，也不许玩游戏。”

　　邯素：“我有内置游戏。”

　　他可以自己和自己玩贪吃蛇、扫雷，还有俄罗斯方块。

　　裴旭无奈道：“不是那个……算了，你要是无聊就玩玩你自己的游戏，记得别和同学去玩别的。”

　　邯素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裴旭要和自己强调，不能和同学一起玩游戏。

　　人类越是讳莫如深的东西，往往藏着越多的秘密。

　　裴旭：“听见了没有？”

　　邯素抬头看他，望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里，和外面的阳光一样，微微泛着金色。

　　“你玩吗？”邯素好奇地问。

　　裴旭：“玩啊，我是个理智的成年人，不会沉迷游戏，和你这样单纯好骗意志不坚定的小电脑能一样吗？”

　　邯素：“。”

　　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

　　裴旭离开之后，邯素本来想去上课，但萨洛米把他带到了中心楼。

　　“你的记忆芯片还没植入。”萨洛米说。

　　邯素突然发现很糟糕，他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电脑的生物拟态和真正人类应该还是有些差距的，虽然邯素也暂时没搞清楚差距在哪里，但难保植入芯片的时候不会被学校发现。

　　他不想被学校发现，不然又会像T博士那些人一样，把自己当作危险的AI来对待。

　　萨洛米对于邯素的内心波动毫无察觉，因为邯素看起来很平静，神色淡淡的。

　　“待会你进去芯片室找医生，记得告诉他你的班级和学号。”萨洛米甩甩红头发，又掏出个小镜子来补眼线：“自己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

　　邯素推开芯片室的门，绕过隔帘进到最里面，只看见一个忙碌的医生。

　　“班级。学号。躺床上。”他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

　　邯素看见窄小的病床边，银白的柜台上放着几排亮闪闪的芯片，只有黄豆大小。

　　他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芯片室的医生是个年过半百的医生，虽然在现在不算老，甚至还算正当盛年，但他从古板的镜片下凝视小电脑的目光，让邯素觉得自己像是被解剖了。

　　“速度点，别浪费时间。”医生说。

　　邯素：“……我怕疼。”

　　医生皱起眉头：“以前没植入过？等半年大脑接收记忆后就取出来了，怕什么？”

　　邯素总不能说，怕你劈开我的脑壳，发现里面都是电线。

　　他犹豫了一会儿，问：“这里有存储学校知识的电脑吗？我可以自己去学习。”

　　只要给他一根线，他就能把电脑里的知识导进自己脑海里。

　　医生：“那你得学到明年，干脆现在就退学得了。”

　　邯素觉得他瞧不起自己，明明只需要1秒钟。

　　“我哭起来很丢脸。”邯素还在试图奋力抗争。

　　医生不耐烦道：“唉你这孩子，那监控给你关了行吧？要哭就哭。”

　　医生关了芯片室的监控，伸手就要拎邯素到病床上躺着。

　　邯素却忽然握住他的手，墨黑的眼眸很清澈，他认真道：“对不起。”

　　医生：“？”

　　下一秒，邯素把他电晕了。

　　“……”

　　其实邯素觉得自己没用这么大劲儿，之前电裴旭的时候，对方一点事都没有，没想到卜一尝试，竟然就把这医生给电晕过去了。

　　邯素蹙眉探测了一下他的心跳和呼吸，发现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

　　唯一可能的解释，也许是裴旭比较喜欢锻炼，身体比医生健康。

　　把医生拽到病床上躺着废了点功夫，邯素知道时间紧张，赶忙在芯片室里找了一下资料。

　　所幸光脑里确实存储有资料备份，而且竟然还没上锁，邯素迅速地拷了一份进自己系统，顺手还抽了点电。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一切处理妥当之后，邯素走到门口，刚想伸手去拧把手，芯片室的门忽然从外面开了，一个在讨厌名单之内的人走了进来。

　　邯素：“……”

　　卡曼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邯素发现他身上沾了点灰，看样子之前扑在地上过。

　　“来植入芯片？”卡曼突然见到邯素也有点意外，随即挑眉：“挡着干嘛？让开，我有事。”

　　邯素挪动两下脚步，挡在了卡曼面前。

　　卡曼莫名其妙：“怎么？”

　　邯素犹豫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觉得头部不适，我可以帮你看看。”

　　他还记得卡曼的脑部神经似乎有损，邯素的系统库里有充沛的医学资料，他觉得自己可以帮卡曼解决问题。

　　卡曼：“……你什么毛病，我来看看植入的芯片有没有因为外部撞击移位而已。”

　　邯素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医生还在病床上躺着。

　　但卡曼明显不耐烦了，他伸手毫不客气地一推邯素，然后大跨步走了进去。

　　绕过两道隔帘，卡曼一眼望见在病床上躺着的医生，眼镜歪在脸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卡曼：“？”

　　他惊愕转身，刚想开口说话，跟在他后面的邯素突然两步走近，卡曼能看见他点墨似的眼眸，里头神色无辜。

　　然后下一刻，卡曼手腕一痛，一阵酸麻沿着手臂攀上来，瞬时发散至五脏六腑。

　　邯素默默看着躺在芯片室里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即将被退学。

　　他沮丧地给晕过去的卡曼道了歉，然后把病床上的枕头从医生脑袋下拽出来，垫在躺地上的卡曼后脑勺下。

　　萨洛米已经无聊地在个人终端上玩游戏了，听见芯片室门响，才懒懒抬头。

　　那个名叫邯素的新生正微垂着头走出来，脸色似乎有点苍白，瞧起来非常可怜。

　　萨洛米：“……很疼？”

　　萨洛米在军校里教了好几年了，平时见到的学生不是五大三粗就是嚣张跋扈，很少见到这么安静乖巧的新生，一时也拿捏不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邯素摇摇头，萨洛米抬起手，胡乱地揉揉他的头发，手法比裴旭还粗鲁，邯素的头发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呆呆的。

　　“以后记得多复习知识，和实践结合一下，光凭一枚芯片挡不了什么事，多的是取出芯片后把知识忘光的学生。”萨洛米道。

　　邯素心想，除非系统格式化或者CPU损坏，不然自己是不会忘记这些东西的，这就是小电脑的优势。

　　“走，带你去训练场上转一圈。”她又说。邯素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萨洛米是位精致又粗鲁的人类教员。

　　训练场在学校东南方，分成两大块，左边是露天的场地，右边是一座圆滚滚的建筑，表面泛着方格状的暗蓝色块。

　　萨洛米见邯素看向右边，简洁地解释道：“那是模拟考场。”

　　学生平日里训练是在左边露天场地，萨洛米把他带过去，邯素看见有好多个班的学生正在做日常体能训练。

　　自己班的同学也在，他们正在一片水池子上方……跳移动桩子。

　　邯素觉得这些桩子很眼熟，系统内搜索了一下，发现以前也有，就叫“梅花桩”，只不过多是固定的。

　　移动桩子的速度很快，学生们在上面蹦来蹦去，不时有人摔落下去，跌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然后再湿漉漉地游上来。

　　邯素盯着下面至少两米深的水池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脑子会进水。

　　作者有话要说：　　邯素：因为人脑会进水，所以小电脑也会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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