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看着他，说：“我已经向塔方发出函件，塔方表示今天会派人参会，我们可以等塔方的人到来，再询问此事。”

　　在场的各位重臣或多或少露出了意外之色，塔方向来不参与这种会议，怎么这次态度有所转变？

　　“说起来，当初三殿下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消灭了逆十字会组织，却没想到还是太过年轻了，居然放走了一些重要人物。”司宗隔着圆桌看向对面那带着银质面具代表第八军团坐在主位上的西法尔，说：“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

　　视线都集中在西法尔身上。

　　这位传说中拥兵自重狼子野心的三殿下，从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内阁曾有人想要拉拢西法尔，并暗中给他送了几位绝色美人，但第二天那些美人就被人从房间里面拖出去了。

　　据说，那些美人身上带着被凌虐过的痕迹，身上青紫斑驳，各个都已经断了气。

　　西法尔的名声向来不好，不光是在民众当中，在贵族和内阁更是如此。

　　倒是在军部，很少有人说他坏话。

　　西法尔手中把玩着匕首，他带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黑金匕首在指间转动，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但他的话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舒心——

　　“司上将的话有道理，本王早在多年前就意识到逆十字架组织是颗毒瘤，当初本王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有前辈帮本王，但司上将当时似乎认为，逆十字架不值一提，入不了您的法眼。”

　　西法尔玩味地勾着唇角，视线却落在那翻飞的匕首上，口吻慵懒随意地说：“经验丰富的老年人都已经这般指点本王这个后辈了，本王自然要听指教。”

　　司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西法尔当成是老年人，还是被西法尔指桑骂槐地说是没意识冷眼旁观。

　　陆战天却是笑出了声，他这种草莽出身的上将，从来不会在乎太多贵族礼仪。

　　司宗瞪着陆战天，脸色更难看了。

　　塔方的代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门。

　　塔方向来神秘，和军部就算有最密切的联络却也只是偶尔为之，基本上派两个人前来接洽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但这次，塔方派来了四个人。

　　这五位当中，有两位向导两位哨兵，他们刚一进门，屋内人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强者的威压。

　　为首的那位哨兵有一头利落的短发，他穿着适合战斗的迷彩套装，走过来便对着楚燃行了个标准的额礼以示尊重。

　　额礼在帝国的礼仪中，是平辈平级之间的招呼。

　　这也变相表明，塔方和军方是互不干涉的两方势力。

　　“我是塔方交涉代表，方知源，我代表塔方对诸位的问题进行解答，并且提出解决方案。”方知源说。

　　楚燃回了个军礼，请对方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其他随行三人也依次落座，不过他们并未进行介绍。

　　方知源是典型的塔方作风，他并无一句废话，也不曾寒暄，直接打开光脑，将内容投屏到圆桌中间的全息投影上，说：“之前楚少将向塔方提出，怀疑逆十字架组织参加贝伦矿星袭击的向导中，有精神力为SS级别的黑暗向导，我们的调查结果和楚少将保持一致。”

　　方知源展示的是模拟器中SS级别的向导所能带来的精神领域活动图景。

　　在那全息图景中，一个巨大的、猩红的逆十字架突破精神海域的防线，矗立在精神壁垒上，牢不可破。

　　“但塔方的确监控了所有分化向导中突破S级别的。”方知源接着道：“所以塔方认为，逆十字架组织已经掌握了培养SS级别黑暗向导的方法，而且他们手中，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止有一位黑暗向导。”

　　这个结论被方知源轻描淡写地说出，却引起了内阁和军部的哗然。

　　整个帝国登记在册的黑暗向导只有三位，塔方有多少暂不曾对外公布，但众所周知，精神力等级是天生的，不存在后天突破。

　　所以，塔方的调查结论是颠覆性的，让人难以接受。

　　片刻的死寂过后，内阁阁臣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

　　“证据呢？”阁臣问道：“我们需要看到证据，比起向导造成这样的图景，我更相信是源体人的某种高科技产品。”

　　“方代表，人类的精神力等级无法提升的结论是你们给出来的，现在却又说可以提升，还能培养出SS级别黑暗向导，这不是自打自脸吗？如果这样，那塔方是不是也可以培养黑暗向导？”

　　方知源面不改色地接受质疑，并回答道：“塔方这六年都在调查逆十字架组织，我们也在尝试提升精神力等级，现在最新结论是——精神力等级是可以改变的，甚至连第二性属性也可以改变，逆十字架组织的研究方向，从某种程度来说，是进化。”

　　西法尔把玩着尖刀的手顿了一下，刀柄在手背上转了两圈，被他重新握在手中。

　　楚燃也微微动了动唇角，意识到了什么。

　　段燧露出了讶然之色，说：“哨响第二性是不可逆转的，你们难道有实验成功的例子？”

　　方知源道：“塔方暂未通过逆转第二性实验，但逆十字架组织已经有成功案例，他就是——”

　　“嗖——”

　　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在了方知源面前的桌子里。

　　黑色的金属锋韧尖锐，闪过冰冷的寒芒，倒映着方知源的左眼。

　　方知源的声音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屋子二十多号人都看向坐在圆桌某个位置的西法尔。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西法尔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手中是刀鞘，声音却是微冷，说：“逆十字架有多少成功案例，都不该成为我们借鉴的对象，塔方想来也是个讲求人权的地方，不是么？”

　　司宗禁不住冷笑，说：“讲求人权这种说法从三殿下口中说出来恐怕不太合适，当年殿下杀三百战俘的时候，可不曾讲过人权。”

　　“啊，那件事。”西法尔说：“毕竟他们是盗贼，而非平民，司将军，你是想要替盗贼争取人权吗？”

　　坐在方知源旁边的那位向导轻笑一声，隔着桌子望着西法尔，说：“西法尔殿下的确是个妙人，我叫关山月，塔方S级向导，暂未匹配高契合度哨兵，很高兴认识殿下。”

　　在场诸位都露出了不一的表情，军部的向导素来内敛矜持，诚如关山月这种一上来就主动释放匹配意愿的少之又少，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来者居然是一位S级向导。

　　这距离黑暗向导只差一步。

　　只需要有一位黑暗哨兵强制引领，关山月很快就能提升精神力等级。

　　在哨响精神力等级研究中，唯有超过S级别的哨兵才能称之为黑暗哨兵，而向导会在和黑暗哨兵结合后，被强制提升精神力等级，成为黑暗向导。

　　这是后天黑暗向导，他们拥有强大的精神海域修复能力和屏蔽干扰能力，是帝国不可多得的瑰宝。

　　这类黑暗向导在绝密档案中被归类为后天黑暗向导，他们的能力依附于哨兵，他们虽然也拥有精神攻击的能力，但这种攻击对契约的哨兵无效，甚至能够被契约哨兵控制，所以帝国对这类向导的管制并不太过严格。

　　但如同陆榕这种天生黑暗向导，并不依赖于黑暗哨兵的存在，他的攻击是随意而任性的，哪怕是契约哨兵也无法阻止，一旦出现，帝国将会对天生黑暗向导进行最严苛的管制。

　　不过，西法尔这小子真走运，来开个会也能被厉害的向导求偶，这简直让人羡慕。

　　西法尔却表现出了他和传闻中一样的没品。

　　西法尔漫不经心说：“本王对向导没兴趣，只睡觉，不负责。”

　　众人：“……”

　　“西法尔殿下，注意你的言辞。”关山月旁边的另一位塔方哨兵猛然站了起来。

　　“坐下。”方知源冷声道：“我们继续讨论接接下来的部署。”

　　会议在一个半小时后结束。

　　塔方利用各种未曾披露的数据和案例，证明了逆十字架组织中有黑暗向导的存在，并且承认塔方对黑暗向导掌控存在失误。

　　塔方建议帝国军部排查星球上深埋地下的虫族巢穴，并表示会派间谍进入源体人联邦中进行调查，但需要军方协助。

　　结束之后，西法尔留下了塔方代表方知源。

　　“知道陆榕是哨兵改造人这件事的不在少数，殿下何必阻止。”方知源看着面前这个永远带着张假面的哨兵，说：“纵然我今天不说，赵家也知情，科学院也会知道。”

　　西法尔手中匕首已经放回剑鞘，说：“本王知道，只是手滑了一下，方队长不必多虑。”

　　方知源盯着西法尔，心想我信你个邪。

　　“陆榕的案例太过特殊，哨兵转化成向导他还是第一例，不管是塔方还是军部，都不可能忽视，对他的全面调查不日就会开启。”

　　方知源说：“塔方已经调查过当年殿下摧毁的基地中救出来的所有实验品，除了疯了傻了死了和已经被带入塔方的，只有陆榕流落在外。”

　　方知源并不清楚西法尔和陆榕之间的关系，即便知道他也不会隐瞒塔方的打算。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陆榕当年在做实验品的时候，是逆十字架组织领袖审判者最看重的少年，而且他经常被单独叫去和审判者谈话，甚至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是审判者的娈童。”

　　“无稽之谈。”西法尔嗤笑，眼眸冷漠地盯着方知源，说：“没证据的事情少乱说。”

　　方知源挑了挑眉梢，道：“看来你和他的确有些关系。”

　　调查组最开始就查到陆榕和西法尔有联络，但西法尔终端权限极高，内容不是调查组能看到的，但这足以证明些什么。

　　西法尔说：“是有关系，本王看好他。”

　　“这可太难得了。”方知源说：“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最厌恶向导。”

　　西法尔扫了他一眼，说：“分人。”

　　方知源：“……”

　　方知源说：“上面还是希望殿下能加入塔方，但凡殿下点头，首席哨兵的位置就是殿下的，毫无争议。”

　　加入塔方的要求，或者说是请求，塔方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和西法尔提起了，只是西法尔始终不曾松口。

　　但强者恒强，塔方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位强大到令人难以捉摸的黑暗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