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AI研究所里, 寂静空旷。

　　房间内的日光灯没开, 只有靠墙的那排工作台上，亮了一盏台灯，桌上的电脑泛着荧荧蓝光，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不断跳动。

　　郁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 似乎不知疲倦, 敲下一行又一行代码。

　　清脆的键盘声中,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郁渊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面不改色，继续敲代码。

　　铃声停止，微信消息紧接着进来，滴滴响个不停。

　　郁渊眉头微蹙, 随手点开消息，韩牧的留言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

　　“秋薏今天在金钻会所办餐会啊，你去了吗？”

　　“你肯定没去, 要不然秋薏和陆壹怎么可能有机会互相替对方喝酒。”

　　“我在朋友圈看到的，别说, 秋薏每次搞活动都挺精彩。”

　　“唉, 突然意识到, 我女神居然没邀请我。”

　　“邀请你了么？”

　　郁渊视线快速扫过所有留言，然后准确定格在“秋薏和陆壹互相替对方喝酒”这几个字上。

　　他眼神暗了一瞬, 直接关掉电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离开研究所。

　　会所餐会大厅内, 依然鼓声激昂，欢声笑语，秋山已经被灌得差不多，靠着椅背半睡半醒，除了接球传球，别的一概不知。

　　夏竹按照秋薏的意思，成心折腾完秋山之后，开始恶作剧地折腾自己表哥，每隔几轮，鼓声就要停在秋薏或者蒋玥手上。

　　陆壹一会要和秋薏抢酒喝，一会又要在蒋玥楚楚可怜的注视下，接过蒋玥手中的酒杯。

　　秋薏无语，估摸着秋山应该醉得差不多，于是宣布道：“再来最后一轮。”

　　最后一轮，花球再次停在秋薏手上，秋薏暗暗吐槽夏竹，然后爽快转身，去拿餐车上最后一杯酒，却被陆壹抢先一步拿到，陆壹面色微醺，说道：“我替你喝。”

　　酒杯还没递到嘴边，一双修长的手指突然覆住杯口，转而拿过酒杯。

　　郁渊声音淡淡却又透着莫名的冷意：“我替她喝。”

　　秋薏惊讶回头。

　　郁渊目光淡然，从她脸上一扫而过，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你帮她喝了几杯？”

　　他放下酒杯，看向陆壹，问道。

　　陆壹不明所以，下意识回道：“五六杯吧。”

　　郁渊点头，冲服务员招招手。

　　服务员微笑走近，问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刚刚的酒，再调六杯。”

　　“好的。”服务员熟练利索地调好六杯酒。

　　郁渊二话没说，在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下，一杯接一杯地喝掉。

　　放下最后一个空杯，他墨色的眸子看向陆壹，勾勾嘴角，眼里笑意疏淡：

　　“秋薏的酒，我会替她喝。”

　　“……？”

　　大厅内的围观群众们再次惊讶地互换眼神，一脸惊奇又懵圈，目光在陆壹和郁渊之间转个不停。

　　陆壹和郁渊对上视线，反应了一秒后，迈着半醉的脚步走向郁渊，满嘴酒气，表情挑衅：“我替她喝。”

　　说完，他冲服务员喊道：“调酒。”

　　服务员表情微妙，征询的目光看向秋薏。

　　秋薏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梢，示意她照办，于是服务员只好上前，继续调酒。

　　六杯酒很快调好。

　　陆壹端起一杯，看向郁渊，语气加重：“我替她喝。”

　　郁渊也随手端起一杯，淡然自若地碰上陆壹的酒杯，眸色深邃，勾勾嘴角：

　　“不如我陪你喝几杯。”

　　说完，他一饮而尽。

　　陆壹也跟着一饮而尽。

　　然后两人又各端一杯，无言地碰杯，仰脸干掉。

　　秋薏站在一旁，悠闲自在地靠着餐桌，随手拈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看着拼酒现场，目光在郁渊好看淡然的脸上流连，眉梢笑意盎然。

　　第三杯酒，陆壹刚一端起，便被蒋玥一把抢下：“学长，你喝太多了，这杯我替你喝。”

　　秋薏笑笑，上前两步，拿过郁渊手中的酒杯，冲蒋玥举杯：“我和你喝。”

　　空杯放下，她看向郁渊，笑得意味深长：“小哥哥酒量不错，还想喝吗，我陪你？”

　　“不了。”

　　郁渊不动声色地笑笑。

　　“你也少喝点，酒烈。”

　　秋薏悠然地点点头，示意服务员把酒收掉。

　　围观群众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微妙而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

　　休闲的音乐在大厅内响起，秋薏笑着招呼大家随意用餐，然后让服务员把几个已经喝醉的人带去休息。

　　她倒了一杯白水，走到郁渊身边，递给他，问道：“不是说有事么，怎么突然来了？”

　　郁渊接过水，看了一眼，没有喝，语气淡淡地回：“提前忙完，就过来看看。”

　　“看看？看什么？”

　　秋薏星眸微转，眉梢调笑意味十足。

　　郁渊墨色的眸子笼罩住她，把她一颦一笑之下的小心思悉数收进眼底。

　　“你今晚喝了不少酒吧。”

　　他把手里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喝了。”

　　秋薏：“……”

　　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白水。

　　一脸嫌弃地摇头。

　　下一秒，郁渊上前一步，从她身侧站到她面前，把她围在他和餐桌之间。

　　“喝一点。”水杯直接送到唇边，郁渊声音低醇，“听话。”

　　“……”

　　秋薏眸色微闪，看进他眼中深邃的温柔，乖乖张嘴喝水。

　　郁渊眉间漾起一片笑意，手腕微转，把整杯水喂给她喝。

　　秋薏就这么一口又一口地喝完整杯白水，胃里灼热的感觉稍微缓解几分。

　　“这次怎么没给我带解酒糖啊？”她舔去嘴角的水珠，眸色潋滟带笑，仰脸看向郁渊，语气娇纵。

　　郁渊单手搭在她身侧的桌沿，垂眸看她，目光从她盈润的双唇扫过，眸色随即深了一层。

　　“……走得急，没顾得上买。”

　　他一脸认真，对她说。

　　“你不准再喝酒，我现在去给你买。”

　　说完，他转身欲走。

　　秋薏拉住他，笑道：

　　“不用了，我酒量没那么差，过来帮我个忙。”

　　秋薏带着郁渊来到二楼休息室，把自己手机调成录像模式，递给郁渊：

　　“我打算看看秋山的手机相册，你帮我拍下全程。”

　　她走到秋山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秋山，漫不经心地踢了一下他搭在地上的右脚。

　　毫无反应。

　　秋薏笑笑，从他侧兜里找到手机，用他指纹解锁，打开相册，下滑几张，果然看到了她在宁城考察项目时，被偷拍的那张照片。

　　证据全部录下来，她把手机重新放回秋山衣兜，转身冲郁渊眨眨眼睛：

　　“还记得网上那条绯闻吗？照片来源找到了。”

　　郁渊点头，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

　　秋薏想了一会，表情有点丧气。

　　“原本我的想法是找到始作俑者，让他发声明道歉，消除对秋实的负面影响。”

　　她顿了顿，眉头纠结：

　　“现在看来行不通了，把秋山推出去就等于把秋实家丑暴露于外，得不偿失。”

　　“家丑不可外扬。”郁渊淡淡点头，语气意味深长，“不过……”

　　“用来解决内部矛盾倒是可以。”

　　秋薏灵光一闪，接上话茬。

　　两人目光相接，默契地相视而笑。

　　秋薏眉梢微挑，笑得明艳。

　　郁渊笑意温润，温柔的眸色笼罩着她，安静地看着她笑得恣意张扬。

　　“对了，差点忘了。”秋薏低头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毛绒玩偶，递给郁渊，眸光溢彩，“送你的。”

　　郁渊接过，放在掌心，垂眸看了又看，顺口问道：“你专门定制的？”

　　“是啊。”秋薏坦然点头，转而笑道，“没想到小哥哥这么识货，怎么看出来的？”

　　郁渊：“……”

　　语塞一瞬。

　　这种国际手作大师的作品，只接受私人订制，一眼能看出的人其实并不多。

　　余光从她包上挂的那只猫咪玩偶一扫而过，看向她，淡然自若回道：“和你的那只猫挺像。”

　　秋薏恍然，特意把自己那只猫咪也取下来，一并放到郁渊掌心，和送给郁渊的那只狗狗排排站。

　　白毛蓝眼的波斯猫。

　　黑白毛色的边牧。

　　一猫一狗，莫名和谐。

　　郁渊看着掌心两只小可爱，墨色的眸子里浮起一片温柔笑意，他看向她，表情认真：“谢谢。”

　　“别客气，你喜欢就好。”

　　秋薏爽快回道，拿回自己的猫咪，同时把那只狗狗放进郁渊外套口袋。

　　她冲他眨眨眼睛，语气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保管好哦，弄丢的话，我会生气的。”

　　--

　　十二月中旬，全国大学生才艺大赛在帝城组织决赛。

　　除了参赛者，大赛组织方还多发了几份邀请函，欢迎参赛者携亲友团一起参赛。

　　秋薏不假思索，递给郁渊一张，其他多余的直接扔进垃圾桶。

　　滨城各高校共推荐十多名学生参加决赛，统一派车送参赛者和亲友团前往帝城。

　　晨光熹微，明媚却又不带什么温度。

　　集中候车点，秋薏戴着一顶复古红的毛线帽，微卷的栗色长发散在两肩，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晨曦洒满全身，目光流转间，比美丽精致的洋娃娃还要生动几分。

　　一阵冷冽的晨风吹过，吹起她的长发，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郁渊走过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冷吗？”他站到风吹来的一侧，帮她挡风，话里的温度比冬日的晨光温暖得多。

　　秋薏抬眸，眸色璨然，故意点头：“有点。”

　　然后郁渊便把围巾取下来，一圈一圈地绕在她脖子上，一边帮她整理围巾，一边安慰她：“再坚持一会，上车就好了。”

　　温暖柔软的白色羊毛围巾，上面还有他颈间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秋薏心满意足地乖乖点头。

　　蒋玥走过来，主动站到秋薏身边，巧笑嫣然地打招呼：“早啊。”

　　“早。”秋薏点头回应一句，见她形单影只，便问了一句，“就你自己？”

　　“不是，还有陆壹。”

　　蒋玥语气难掩得意。

　　“他去帮我买早餐了，对了，你吃了吗，要不我让他也帮你带一份吧？”

　　秋薏弯弯眼睛：“不用了。”

　　没一会，陆壹提着早餐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蒋玥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学长，这儿。”

　　陆壹走近，把早餐递给蒋玥一份，看到秋薏，问她：“你吃早餐了吗？”

　　秋薏点头：“吃了。”

　　“哦。”

　　陆壹口气若无其事。

　　“你要是没吃，我就把我的给你。”

　　正在拿吸管戳豆浆塑封的蒋玥手一抖，塑封膜上被戳出一个小洞，吸管却划了出去，豆浆随之洒了一地。

　　她“啊”地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拿纸擦拭。

　　陆壹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上前帮她拿过早餐，语气无奈：“怎么搞的，小心一点。”

　　蒋玥一边擦洒在手上的豆浆，一边小声，委委屈屈：“对不起，豆浆洒了，没法法喝了……”

　　“算了，我这杯给你喝吧。”

　　陆壹等她擦干净手，递上自己的那杯豆浆。

　　蒋玥无辜地望着陆壹：

　　“我一直不太敢戳吸管，我怕又弄洒了……”

　　陆壹顺手戳上吸管，递给她：“给你，喝吧。”

　　“谢谢学长。”

　　蒋玥接过，眼神娇羞。

　　秋薏实在看够了蒋玥惺惺作态地表演，直接拿出耳机，往自己右耳塞一只，顺手把另一只塞进郁渊左耳，两人开始听歌。

　　陆壹和蒋玥站在一旁吃早餐。

　　四人，两对，站在一众候车同学当中，由于颜值出众，倒格外引人注目。

　　无聊的等车时间，大家时不时偷瞥一眼，小声讨论，凭着一大早两位男生的表现，开始猜测谁和谁是一对。

　　客车缓缓驶来，参赛选手及亲友团三十多个人开始排队准备上车。

　　蒋玥身边一个女生主动和她打招呼，指了指陆壹，一脸羡慕：

　　“他是你男朋友吧，还特意给你带早餐，真是又帅又体贴。”

　　陆壹听到，刚要开口澄清，蒋玥首先说话，她把自己的包递向陆壹，语气乖巧可怜：

　　“学长，可不可以帮我拿下包，我想去下洗手间，你先上车帮我占个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