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门口, 秋薏和郁渊告别后, 转身离开。

　　虽然刚刚吃饭时，郁渊解释不帮忙是因为最近研究所里任务比较重，学业、论文、项目实践需要同时兼顾，实在没有足够的精力帮她做好财务测算。

　　表面上她笑意明媚, 表示理解, 其实心里还是莫名觉得不高兴。

　　没容得她多想, 秋山打电话来：“格园山庄，我在请郭总吃饭，他们要见你。”

　　秋薏问：“郭总是谁？”

　　秋山没好气地回：“就是跑掉的项目之一，那个做高端私人影院的。”

　　秋薏了然：“等我一会，马上到。”

　　格园山庄在滨城的新区, 山明水秀，依山傍水，距离学校有点距离。

　　秋薏把车开得飞快, 半小时赶到饭局现场。

　　秋山正和对方喝酒，看到她来, 便主动起身介绍：“这是我们公司负责该项目的新任负责人, 秋总, 之后这个项目，她会继续跟进。”

　　秋薏：“……”

　　烂摊子居然直接甩锅给她了？

　　但是关系到公司利益, 这种场合，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接下来。

　　“各位晚上好，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秋薏礼貌微笑, 视线环视一圈，然后看向秋山，“帮我介绍一下？”

　　秋山吊儿郎当，指着其中一人介绍：“这位是郭总，其他几位都是私人影院项目的业务骨干。”

　　秋薏一一点头致意。

　　入座后，主动端起酒杯，敬郭总，闲聊几句之后，水到渠成地代入话题：

　　“听秋山说，关于高端私人影院，你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了，不知我们有何不足，郭总可否点拨几句？”

　　郭总意味深长地看了秋山一眼，回道：“秋实集团实力雄厚，硬件各方面都是我们合作的最佳选择，不过只有一点，让我们实在吃不消……”

　　秋薏顺着郭总的视线看向秋山，心里盘算着，这事估计和秋山脱不了干系，于是直接问道：

　　“既然硬件实力都没问题的话，那么软实力方面，是人的问题？”

　　郭总顺势点头：“秋总真是冰雪聪明，我们这次取消合作，大家都以为是因为秋实的负面新闻，其实不然。”

　　他看向秋山，表情不善：“这位秋总，不知哪来的自信，合作全程，趾高气昂，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们没必要装孙子伺候吧。”

　　秋薏：“……”

　　果然是秋山惹下的烂摊子。

　　郭总这帮人之所以要求见她，估计就是想趁机出出气。

　　既然把话说开，如果让他们心里平衡了，气顺了，这个项目应该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秋薏看向秋山，脸上笑意收敛：

　　“秋山，因你个人态度问题，导致客户不满，现在郭总团队全部在这，你和他们道歉。”

　　秋山坐在椅子上，翻了翻眼皮，不为所动。

　　秋薏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趁着给他倒酒的间隙，低声威胁：

　　“爷爷可是已经醒来了，如果我拿这事，跟他告你一状，你猜爷爷会不会怪你？”

　　秋山愣了一瞬，不满地看她一眼，端起酒杯，冲郭总说道：“之前我态度不好，别往心里去。”

　　这种态度，郭总明显不满意，端起酒杯敷衍地喝了一口，然后笑道：

　　“既然秋总承认了态度不好，那么何不趁此机会，和我们团队骨干们都喝一杯，大家弥补下感情。”

　　他直接招呼服务员：“过来给秋总倒酒。”

　　秋山看着桌上一圈人，脸色黑了几度。

　　“我先去下洗手间。”

　　他和大家点头致意后，离开。

　　秋薏留在现场，继续陪郭总他们闲聊。

　　没一会，她手机响了，秋山微信进来：“我拉肚子了，先回去了，郭总他们就交给你了。”

　　秋薏：“……”

　　又特喵的甩锅。

　　但既然她来了，就不允许自己无功而返。

　　秋薏端起酒杯，笑得明艳：

　　“既然这个项目由我接手，那就由我代秋山和在坐的各位道歉。”

　　“这……”对方一众大男人有点迟疑。

　　秋薏直接端起酒杯，首先敬领头羊：“郭总，我敬你，之后的项目合作，还请多指教。”

　　然后依次敬下去：

　　“这位是负责工程设计的师傅啊？敬你，咱们多沟通，我有不少想法还需要你帮忙设计落地，比如室内可否做双层设计……”

　　“客户体验提升？放心，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秋实全力配合，你说说看呢？我这边也好提前安排……”

　　“这位小哥哥是负责点拨系统开发的？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帅还这么有才，来喝一杯，需要我们这边提供什么支持吗，技术或者人工都可以……”

　　“音响效果设计？刚好我对音响也有一点研究，我车里的音响就是根据车内情况，特别设计和定制的，一会帮我鉴定一下效果……”

　　“……”

　　秋薏热情洋溢，一口气敬完一圈，酒敬了，合作业务也顺便挨个聊了一遍。

　　一圈大男人莫名其妙的把酒喝了，顺着她的话题，把合作细节也给聊了，然后看向他们老大，有点懵圈。

　　秋薏笑笑，坐回郭总旁边，问道：

　　“郭总，这么道歉，诚意够吗？不够的话，再来一轮也行，和大家聊合作很开心，你看我们是继续边喝边聊，还是另外约个时间，再深入敲定一下细节……”

　　“……”

　　郭总环视一圈自己人友善的微笑，以及期待的眼神，再看看秋薏已经举起的酒杯。

　　“秋总好酒量……”

　　“那，还是再约时间吧……”

　　--

　　饭局结束，秋薏顺利拿下项目，约定好商量合同细节的时间，然后笑意盈盈地把郭总一伙人送走。

　　月凉如水，秋风习习。

　　她脸色微醺，摇了摇有点发沉的脑袋，重新回到酒店大厅，坐在沙发上休息。

　　酒店服务员主动上前，问道：“您好，请问需要帮您叫代驾吗？”

　　秋薏想了想，递过手机，指了指郁渊的号码，说：“给这个人打。”

　　服务员瞥了眼备注“温柔好看腹肌小哥哥”，心领神会，拨通电话：

　　“您好，你朋友喝多了，麻烦过来接一下，地点是格园山庄。”

　　秋薏收回手机，迈着轻飘飘的脚步，走出山庄，吹着晚风，临湖而站。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弯月牙随风荡漾，一如她此时飘忽不定的思绪。

　　没等多久，远远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月光而来，脚步略快，似乎有点焦急。

　　她笑笑，倚着湖边围栏，冲远处的身影挥手：“小哥哥，我在这儿。”

　　郁渊走近，站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眸色似乎比月色还要温柔：“怎么一个人出来，还喝多了？”

　　秋薏笑着叹息：

　　“为了公司啊，流失的客户得追回来。”

　　郁渊笑笑：“公司没人可用吗，非要秋实的大小姐亲自出马。”

　　“靠得住的人确实不多。”

　　秋薏望着郁渊，眸色微醺。

　　“没人帮我，我只能亲自做了呗，就像财务预测，小哥哥不也拒绝了我……”

　　“……”

　　郁渊笑笑，从她面前，走到她身侧，和她并排靠在围栏上，没接话。

　　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撕开包装，递给她。

　　秋薏：“……”

　　话题被回避，她有点不满。

　　只是看着他递过来的糖，也不伸手去接，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解酒糖。”

　　郁渊直接送到她嘴边。

　　“张嘴。”

　　“……”秋薏乖乖张嘴，把糖含在嘴里，一股水果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侧头，看向郁渊，索性直接问：

　　“小哥哥，我再问你一次，可不可以帮我做财务预测？”

　　郁渊垂眸，对上她带着几分醉意，不满和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睛。

　　“秋薏。”他笑笑，眸色深深，有点无奈，“我真的不适合接触你们的财务问题，别为难我……”

　　“可是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秋薏借着酒意，离开围栏，站到他面前，抬眸，微醺的眸色里潋滟灵动，眉梢带着几分调笑。

　　“小哥哥不吃甜食是不是？”

　　“嗯？”郁渊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然后点头，“嗯。”

　　下一秒，秋薏上前，踮起脚尖，把嘴里的解酒糖推进了他的嘴里。

　　“……”

　　甜腻的果香瞬间霸占他的味蕾。

　　郁渊愣了一瞬，墨色的眸子如此时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光闪动，紧紧锁定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秋薏后退一步，偏头看着他，发丝随风轻舞，笑得恣意而挑衅：

　　“看，你的坚持和规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打破，是不是？你所谓的学业、论文和实践，在我看来，都是借口罢了，怎么，担心毕不了业，找不着工作啊，没关系，我养你啊。”

　　郁渊：“……”

　　他沉默地看着她，淡淡的表情下，眸色愈发深邃。

　　半晌，他咽下嘴里的糖，眼里漾起一层浅笑：“行，我帮你。”

　　--

　　第二天，秋薏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喊醒的。

　　她拍拍沉重的脑袋，接起电话：“喂？”

　　夏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似乎是压着嗓音在说话：“秋薏，快来上课，你的菜又来代课了……”

　　郁渊？

　　秋薏精神一震，下意识地回道：

　　“好的，马上！”

　　她掀起被子正要起床，几颗明黄色的解酒糖从她枕边滚了出来。

　　她凝视着解酒糖上圆圆的笑脸图案，思维凝滞了。

　　这是昨晚回宿舍前，郁渊给她的，叮嘱她睡前一定要记得吃。

　　再往前，关于解酒糖的记忆就到了她借着几分酒意，胆大妄为地逼郁渊也吃了一颗。

　　好像还是嘴对嘴推进人家嘴里的？

　　秋薏：“……”

　　喵喵的，果然酒能壮人胆。

　　她居然对小哥哥做出了如此伤（另）天（人）害（兴）理（奋）的事。

　　她拿起手机，准备下床，瞥见手机上还有几条未读信息，除了炸金花群里和几条工作留言，居然还有郁渊的信息，是条语音。

　　秋薏不禁嘴角轻扬，应该是她睡着后发来的，要不然她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第一时间点开来听。

　　她轻轻点击语音，郁渊熟悉的声音传来：“下次再见客户，我陪你一起。”

　　喵喵，小哥哥这是在担心她吗？

　　喵喵的，还用问吗，肯定是。

　　小哥哥人怎么这么好啊。

　　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了。

　　秋薏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心情飞扬，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去上课。

　　教学楼下，她刚准备上楼，刚好看到韩牧从电梯里出来。

　　“哎，秋薏？”

　　韩牧两眼放光。

　　“这么巧，这么大的校园，居然也能碰到。”

　　秋薏笑意明媚，问道：

　　“你来找郁渊？”

　　“是啊，不过没找着，他没在研究所，打电话也不接，不知干嘛去了……”

　　秋薏笑着对他眨眨眼睛：“我知道他在哪，带你去吧！”

　　“好啊，够意思。”韩牧兴高采烈，趁没有郁渊从中作梗，连忙掏出手机，“那啥…能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啊，郁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哎呦，秋大小姐就是大气，长得还漂亮，简直完美。”

　　“哪里，你太夸张了，其实仔细看看，你也挺帅的……”

　　两人一路尬聊，沉浸在商业互吹中不可自拔，就这么兴高采烈地直接推开教室的门。

　　“秋大小姐简直就是我女神，哎，小心台阶，别摔……”

　　剩下的话被咽回肚里，没声了。

　　韩牧原本伸出去想要扶秋薏的手，也僵在半空。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几百双眼睛，如射灯一般，齐刷刷地望向被突然推开的教室门。

　　这么高调地闯进课堂，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韩牧和秋薏两人原本生动的笑，一时尬在脸上。

　　郁渊站在讲台上，看向门口，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韩牧伸向秋薏的爪子上。

　　秋薏首先反应过来，冲郁渊抱歉地点点头：“对不起，迟到了。”

　　说完，麻溜找个座位坐下。

　　韩牧完全没想到郁渊居然在给学生上课，他反应了一秒，急中生智，果断跟秋薏学：

　　“对不起，我也迟到了。”

　　说完，跟在秋薏身后，就要入座。

　　“这位同学请等一下。”

　　讲台上，郁渊谦逊温和，笑意淡然，喊住韩牧。

　　韩牧：“……”

　　站在秋薏旁边的空座，想坐又不能坐。

　　看着郁渊笑意渐浓的眼睛，一种不良预感逐渐袭上心头。

　　他太特么了解这发小了。

　　面露戾色时是一种坏，笑意沉沉时又是另一种坏，总之就是个外表会骗人的坏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见郁渊问。

　　“……”韩牧无语地看着他，生无可恋，“韩牧。”

　　郁渊微笑点头：

　　“那么请韩牧同学帮个忙，站到讲台上帮大家翻一下PPT，我翻页器坏了。”

　　“……？”韩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郁渊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抬手冲讲台方向摁了两下手中的翻页器，语气无奈：

　　“坏了，麻烦这位同学了。”

　　韩牧：“……”

　　众目睽睽下，只好走向讲台。

　　郁渊瞥了眼秋薏身边的空位，勾勾嘴角，继续上课：

　　“接下来我们一起看个案例……韩牧同学，请集中精神，该翻下一页了……”

　　韩牧：“………”

　　伸手在电脑键盘上摁了一下。

　　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他只是一个没感情的翻页器。

　　从差点和女神同桌，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翻页器。

　　秋薏坐在座位上，单手托腮，视线在郁渊和韩牧之间转个不停。

　　总感觉韩牧周身弥漫着一股幽怨气息。

　　她时不时地偷瞄郁渊修长指间的翻页器，总觉得它没坏，但是她又没证据。

　　秋薏手机振动了一下，微信群里，夏竹消息进来：

　　“@秋薏，你的菜好像也是其他好多女生的菜啊，看看这帮女生的眼神，她们是不是想偷吃你的菜啊。”

　　秋薏：“……”

　　她回头，环视一圈。

　　果不其然，一个个女生的视线好像502胶水似的，粘在了郁渊身上不说，还眼睛亮晶晶？

　　喵喵的。

　　秋薏按捺住心中的不爽，优雅地撩了撩头发，单手托腮，眸光闪闪，视线开始在郁渊身上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