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 温清烟很少主动, 大部分都是他主动。

　　但这次刚回来，她太过主动。

　　顾景衍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还是很了解她，尤其她还带了一身伤。

　　他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会禽兽。

　　抱着她只在床上吻吻她，便适可而止。

　　松开她, 和她侧躺在床尾，像相濡以沫多年的伴侣抱着她一起看卧室落地窗外10月晚秋后暮色渐渐垂暮, 贴着她脸，温柔细语：“等你体检没事，修养好了, 我再……碰你。”

　　温清烟轻轻嗯一声, 抬眸看向他线条极好的下颚, 眼底有一瞬模糊的柔光乍现, 这种模糊让她隐隐约约看见了很多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画面。

　　【有些人, 一旦遇见, 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 一旦开始, 便覆水难收。】

　　这句话, 温清烟很早以前收录在自己的少女心事笔记本。

　　以前不过也是和大多数少女那样, 暗藏懵懵懂懂想恋爱的心思。

　　喜欢收集网上各种唯美爱情句子，希望通过这种句子来让自己有所期待，也能像这些句子描述的那样, 遇到心动美好的爱情。

　　后来，遇到顾景衍了。

　　那句深藏在她笔记本上的网络爱情句子就变成了往后经久不变的烙印。

　　他们一起爱过，委屈过，伤害过，兜兜转转，相互折磨也相互成熟。

　　最终达到彼此心灵彼岸。

　　“顾景衍，你第一次见我，心情怎么样？我想听听？”窗外暮色开始沉淀，烟彩渐渐灰暗起来，温清烟撑着下巴，靠到这个抱着他的男人耳边，突然地就说道。

　　声音如窗外晚霞，很温柔。

　　混着热热的气息吹到他耳边，顾景衍眼底本能就紧了几分，低眸看她一眼，卧室没开灯，室内仅有的光色全靠窗外的赤霞色投影而来。

　　但这薄薄的霞色，覆盖着她白皙的脸，竟然异常柔化。

　　连带她微微弯起的眉眼。

　　细细，柔柔。

　　顾景衍眼神聚柔，克制心情的异动，认真说：“心跳有点加快。”

　　这点没什么好否认。

　　再骄傲的男人，在那个午后，经过人家教室时，也会一眼沉沦。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全靠人类最原始的荷尔蒙。

　　尤其那个人……是他心动的模样。

　　以前的时候，他不会仔细去回想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但真的认真回想，大部分细节，他其实都记得。

　　包括，那天午后，阳光洒下，树影倾斜，微风几缕。

　　他清晰看到她笑起来时，眼睛里带起来的明亮。

　　足矣，记一辈子。

　　‘心跳加快’莫名比‘我喜欢你’这种话要让她喜欢。

　　温清烟伸出一根手指突然沿着他浓邃的眼廓慢慢描绘一遍，描绘一遍后又觉得不够，仰起脸又主动亲了亲他下巴。

　　他们以前没闹矛盾的时候。

　　她也挺喜欢这么对他撒娇，虽然那会他对她的撒娇表现的没那么热情。

　　但也不推拒。

　　现在不同，每一次温清烟主动一点，顾景衍总觉得有什么事？

　　所以她凑上来亲他下巴，他会蹙一下眉，然后说：“你今天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温清烟挪开，仰起脸看他。

　　“你一回来就这么主动？没事吗？”顾景衍习惯多维思考，不太符合常理的事，他总会有些深层考究一下。

　　就比如现在的温清烟。

　　“没事就不能主动亲你一下吗？”温清烟好笑他想多了。

　　但实际，他想的也不是没道理。

　　今天她这么主动，无非就是心理弥补。

　　担心之后真的装病吓唬他，又让他难受。

　　于心不忍。

　　本来，她完全不想用这种方式来验证他的真心，可是如果不装一下，爸爸那边也不放心她和他在一起。

　　他老人家肯定会时不时担心她以后过得好不好？

　　所以，两难之下，她只能委屈顾景衍。

　　“你难得主动，一主动，我就觉得有什么事？”顾景衍低头，在她发顶用下巴蹭蹭，随后将她轻轻搂靠在他肩膀处，嗓音低醇又透着某种绵延的热气。

　　烙在温清烟的额头处，温热缠绵，心底一动，仿佛有一股重力，把她心脏揪地一下拉到最低，再着实地落地，一种曾经熟悉的安全感滋然而出，顿时又忍不住抱住他，“没什么事，我会在你身边。”顿了顿，就拿手指解开他衬衫扣子，“顾景衍……我其实可以和你……”

　　扣子解开三粒，圈着他的脖子，小声贴到他耳边：“你真的不想要吗？”总之，今晚说什么都想补偿他。

　　顾景衍本意是不想动她，想让她休息好了再……

　　但架不住温清烟这次实在太主动，顾景衍克制了几分钟就被她撩到上火。

　　喉头像烧干了一样难耐。

　　随后，一个松懈，抓起她手腕，翻身轻轻压下去。

　　*

　　次日，体检。

　　这次的体检安排在顾家的私人医院。

　　全程享受超VIP待遇。

　　顾景衍本来想陪同，温清烟借口温父要来，让他回公司忙，他便不多执拗留下来，真的回公司了。

　　但也没有放任她一个人留在这不管。

　　安排了保镖陪护。

　　隔开两米跟着。

　　从抽血验血，核磁共振，心电图等一系列常规体检结束，保镖尽职职责地等着。

　　最后等半小时取报告。

　　保镖没跟进去，等在外面，温父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份报告交给替她体检的主任医生。

　　主任和老教授通过话，算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虽然，他受雇于顾氏。

　　但老教授是他恩师，而且眼前这位温小姐是顾总的前妻，目前有复婚的打算，做这个事只是考验顾总，既然是未来顾太太发话。

　　他自然不会不帮忙。

　　所以看见老教授提前写好的关于‘胃癌晚期’的会诊单和胃镜片子，立刻就给这份会诊单盖了章。

　　然后交给他们，让他们去前台办住院手续。

　　演戏也要演足。

　　光一张确诊单和胃镜片子，不足让顾景衍这种人信服。

　　父女两人捣鼓半天，终于全部弄妥。

　　然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她假装不知道，由温父将这份胃癌确诊报告交给顾景衍。

　　反正这个月她休假。

　　本来想去海岛放松，现在只能呆在病房装病。

　　温清烟坐到病床，温父就拿着单子说：“我亲自去找他，你先在这里休息，虽然是装病，但你就当是修养。”

　　这次拍摄，女儿付出太多了，身上外伤累累。

　　最严重还是之前水泥进入耳道，引起耳内发炎。

　　影响到一点听力。

　　所以刚才体检结束，主任医生都交代他，让她好好修养。

　　她身体已经有点偏虚，容易风寒病倒。

　　“爸，一会别说太过分的话。”温清烟揪着自己手指，终究有点心软了。

　　温父哪里不知道女儿心思，唇角无奈一带：“我知道。”

　　*

　　‘胃癌晚期’的检查确诊单交到顾景衍办公桌上，顾景衍正在处理一起跨国合作事宜。

　　温清烟拍戏终于回来了，他心情比之前好很多。

　　手指转着签字笔，气定神闲和电话那端的德国某机械制造公司高层用英语娴熟谈判彼此的心理价位，温父由许蒙城敲门带进来。

　　顾景衍还在谈判。

　　但已经站起来准备迎接温父。

　　温父不打扰他处理公事，安安静静将那份确诊单交到他办公桌上，顾景衍落眸，只很快地扫了一眼，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直接掉落在办公桌上。

　　俊气的眉宇沉沉皱起，脸色绷紧看着温父，似乎觉得这份确诊单有点不可信。

　　温父观察着他的表情，语调故意沉沉哀哀：“今天中午出的结果……这种情况，我们不想拖累你。”温父也不多说其他废话，就这三句点到为止。

　　他应该能懂。

　　顾景衍当然懂，温清烟这意思是分手？

　　但这么突然……顾景衍一时无法接受，温父要走，他拦住了：“叔叔，不多去几家检查一下吗？万一误诊？”

　　“你不信任你们顾家的医院吗？”

　　顾家的私立医院不说排名第一，在市内也是数一数二，专业度，不用怀疑。

　　只是……他还是不信。

　　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检查就胃癌晚期？

　　“或许……也有误诊，我可以带她去国外会诊。”顾景衍很冷静地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绪，说道：“国外的一些医疗水平比国内好一点。”

　　“我已经让我一位专家朋友看过了，的确是这样。”温父淡淡叹口气：“她现在这样……我们也不勉强你一定要负责，我知道你也耗不起。”温父说完，不等顾景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顾景衍却在温父走后，如雕塑一般长久站着，眼神晦暗，完全没了焦点。

　　直到很久，他才意识到什么。

　　转身拿上扔在椅背上的西装和那份确诊单去医院。

　　*

　　顾氏私立医院。

　　温父从他那边回来，跟女儿聊了几句，就去公馆给她拿行李。

　　虽然没真的病，温父是铁了心要让她好好疗养。

　　而温清烟住院的事，很快让小麦和白甜知道了。

　　两人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都扔下手上的工作跑来看望她。

　　结果问了一遍，看她好好的，原来是温父的主意。

　　两人都放下心了。

　　小麦拉了椅子坐下来，给她削苹果，说起来，就算不装病，她的确也赞同温父让她住院修养，这次拍摄她太拼，几次差点丧命。

　　她现在想想都后怕。

　　苹果削一半，白甜有事先走，小麦继续陪她，估摸顾景衍一会就会过来。

　　她也得陪着演这出戏。

　　“温叔叔出这一招真的有点……厉害。”小麦划了一小块苹果给温清烟，“你说顾总会不会疯？”

　　“不知道。”温清烟咬了口苹果，慢慢嚼着，“哎……其实我有点心疼他。”

　　但爸爸那边不按他的意思做，他肯定不会放心。

　　“你也不用心疼，试试看呗，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这种考验。”小麦此时此刻都不得不佩服温父的这个想法。

　　太虐人。

　　温清烟点点头，继续啃手中的那瓤苹果。

　　吃完，病房外有人敲门。

　　小麦和温清烟都一吓，还是小麦先回神：“可能是顾总，你赶紧上床躺着。”

　　温清烟乖乖上床躺着。

　　小麦去开门，门开果然是顾景衍。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些确诊单和片子，脸色很差，看着真的很受打击，小麦看了都于心不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景衍慢慢走过去，也没提胃癌的事，只是脸色差到极点。

　　他刚才问过主任了。

　　的确是胃癌，就剩一个月时间。

　　这种事情太突然。

　　顾景衍没法接受。

　　“胃里有点不舒服。”温清烟幽幽看着他，故意虚弱地说道：“顾景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后面的话，温清烟没说完，顾景衍直接打断她，“别多想了，没什么事的。”

　　“怎么会没事？”温清烟每演一次，都于心不忍，她现在真的不想虐他，可是一想到温父……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你明天……不用来了。”

　　“晚上想吃点什么？”顾景衍就像听不见似地，完全不搭理她这种赶他走的话，神情极度克制地说：“我一会安排人给你做。”

　　“顾景衍……”温清烟伸手想抓他的手，顾景衍继续克制自己的某种情绪，转而轻轻按下她的手，说：“我还是那句话……别多想，你会没事的。”

　　他从来不信，她会这么快离开他。

　　“我还有点事，你想吃什么发到我手机上，我晚上过来陪你。”顾景衍也不在意小麦在一旁看着，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就先走了。

　　等他一走，温清烟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心软地说：“他刚才一直在克制难受，怎么办？我怕他……真的带我去国外治疗。”

　　“就算带你去，不正好说明他在意你，不想放弃你吗？要是换做其他男人，面对后期高昂的化疗费和手术费，可能转眼就消失了，他要是不放弃你，始终陪着你，带你各种治疗，你爸那边也可以交代了。”小麦揉揉自己的眉骨，也有点心疼顾景衍了，没事搞这一套，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打击？

　　但也理解温父的心情，毕竟温清烟之前被顾家伤那么多。

　　作为父亲怕她再受伤。

　　温清烟重新躺回床上，思绪却有点繁乱。

　　说到底，她就是不忍心了。

　　温清烟乱糟糟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些猜测，直接坐起来对坐在一旁啃剩余苹果的小麦说：“你说……他要是真的信我活不了多久……会不会跟我殉情啊？”

　　小麦刚咬了一口甜脆的苹果，准备噎下去，被她这句话硬是惊到呛了，连连咳嗽两声，笑着说：“不可能，顾总那么大身价，不会这么想不开吧？”顿了顿，“你别乱想了，这段时间，咱们还得防着狗仔呢！另外趁着休息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参加电影节的事，陈导已经将电影送审了。”

　　温清烟扶额点点头，最好是她乱想。

　　不然……得不偿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