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东京那边没关系吗？”吴明磊看着君东临一身精英装扮, 准备出席会议的样子, 不由问道。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沉声说着。

　　事实上家里老爷子把他调去日本开拓市场，也是想让他在那边建了功, 这样以后他把柏丽完全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底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今这样太子爷似的直接身居高位，有些一直在柏丽内部, 一直追随着老爷子的老人们，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估计还是不服气。

　　他们可以心无杂念地追随自己的兄弟，自己信赖的人，却不见得愿意继续追随他的子孙后辈。而自己呢？爷爷可以放心的用这些人, 他能不能敢不敢全无芥蒂地用这批老人？

　　所以去东京除了开拓市场建功立业，还有一层就是培养自己的人。从最艰苦的拓荒一线同甘共苦培养出来的人，能力和忠诚才会有所保障。

　　老爷子曾经明示过他以后柏丽都是他的, 他说你姑姑再强势也是女人, 即使她没有嫁出去，但是他还是看好他。

　　当时爷爷问自己的意见, 愿意去日本那边历练吗？他综合了各项考虑，又忖度了老爷子的心思之后, 做出了最合适的回答。

　　当时正好薇薇对他百般不待见, 只希望他永远消失在她面前, 再也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他愿意如她的愿，让自己的离开, 成全她的自在。

　　也是成全自己的私心。大概自己的离开，才会让自己在她心中不是那样罪孽深重一无是处。

　　但是现在自己这样贸然回国，只怕早已触怒了老爷子。

　　他苦笑一声，对一旁的明磊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这次的董事会是紧急召开，君东临因为已经调任日本区首席执行官，所以君蔓清让他直接通过视频参加会议。

　　但是一大早在总部看到他，她还是心中一惊。

　　“你居然连视频会议都等不及开，就急着赶回来？”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姑姑，云微漾毕竟是我手上签下的人，我总得为她，为公司负责。所以这次会议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到场。”

　　他的理由似乎无懈可击，但是君蔓清听了，却只是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既然来了，那就入座吧。”

　　九点，董事会成员全部到齐。

　　君东临坐在君蔓清的下首，听他年华不在却保养得宜的姑姑清了清嗓子，开了腔。

　　“今天临时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是有个事情向各位董事通报一下。我们年前签约的代言人云微漾，我在例行调查中发现了她的履历有不对劲的地方，现在调查报告放在各位的面前，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一时只听见众人翻阅文件的声音，看了文件里格外详细的例行调查报告，众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如果这件事属实，那云小姐本人对公众构成了欺骗，哪怕她不是主观上想要欺骗大家，但是故意的隐瞒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一旦曝光，对她和我们柏丽都不会是好消息。”坐在君东临对面的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发言了，君东临暗暗皱起了眉。

　　“我们柏丽用的一向是形象良好声誉不错的大牌明星，我们追求的就是珠宝的完美，需要的是能把我们产品魅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的人。云小姐在之前确实非常符合我们的定位，宣传效果也很理想。但是如果这件事属实，以她之前那么高的人气，一旦出现这方面的传闻，反弹必然也会非常大，对我们的产品也会有相应的负面效应。所以我还是建议我们采用保守方案，先换了人再说。”

　　“是啊是啊，要先止损。”有人附和道。

　　君东临靠在靠椅上，撅着嘴把笔搁在鼻唇之间，再加上嘴角的乌青，一脸的不羁。虽然身上穿着裁剪合身的手工西服，但还是予人年轻活力无限的感觉。好像他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热火朝天的球场。

　　他看着那群附和的人，大部分是保守派老人，是他本来就想剔除掉的人，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说什么止损，说得好像损失多么严重似的。”他的声音清越，如珠溅玉，这样场合，楞是压下了那些老人们的声音。

　　君东临开了腔，之前说要止损的那个人脸涨成了猪肝色。

　　一时众人纷纷侧目。

　　“哦，东临似乎很不以为然。”君蔓清饶有趣味地接过话茬。

　　“这是新一季度的销售报告，请大家看一下。”君东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敲开投影，大屏幕上显示出了新一季度的销售报告。

　　“比去年同比增加5.03%，我想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数据随便摆到哪里，都是可以做成一场漂亮的营销经验演讲大会。当然这与在座各位的努力分不开，与我们的作品本就受市场青睐分不开，与我们的品牌价值分不开，当然也与我们代言人的明星效应分不开！”

　　君东临顿了顿，见场下一片肃静，继续说道。

　　“事实上请了云微漾之后，不止没有损失，还有了更好的销售业绩。说止损的各位，未免也太有前瞻性了，我是没看到有什么损失，我只看到了这份骄人的销售业绩！”

　　“但君总也不应该只看到短暂的利益，长此以往必定是个隐患。就像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与其这样如鲠在喉，不如彻底剔除。”有人接了话茬表示了自己的疑虑。

　　“没有人能防范未来，以后的事有无数的可能。在21世纪，为了遥远的未来的某些隐患，而放弃眼前的机遇，如果真是这样畏首畏尾，我想我们柏丽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在座董事都是公司的有功之臣，也应该知道我们是怎样走到今天。我想你们也该知道起步时的柏丽也有无数隐患，但是它依然壮大到了如今的局面。各位当年还有激流勇进的心，我想现在的你们不会比当年还保守吧？”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纷纷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君蔓清妙目一扫，心想他倒是有两把刷子，软硬结合恩威并施，要数据有数据，要煽情有煽情，也不怪那些老将都沉默下来。

　　“可是东临，当年的柏丽和如今的柏丽不能同日而语。当年的我们处于开拓期，自然需要勇往直前的锐气和冒险精神。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是市值百亿的上市公司，有强大的品牌和需要负责的两万员工。我们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该想想这些，建立和守护需要不一样的决策方式。在废墟之时建造需要毅力和锐气，但是当守护一座宫殿时，需要的是认证和谨慎，是负责任的态度。”君蔓清也一字一句说起了大道理。

　　君蔓清也说的句句在理，而且表现出了一位长辈的语重心长，也因此更加能赢得老人们的心。

　　“姑姑，一个代言人对公司的产品负面影响是有限的，而她的正面影响却是不可估量。从来没有哪个代言人让哪家公司倒闭的传闻，只听说企业产品质量问题连累代言明星。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代言人不重要，而是说在风险评估中，我们首先考虑的是她带给我们的正面效益。而目前的业绩告诉我们，她的代言效果不错，不，不是不错，是非常理想！而这份关于她的调查报告里，唯一称得上或许对我们的将来有影响的是她曾经整过型这一点。而就算是这一点，我们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觉得凭一份这样的报告，就可以作为毁约的正当理由。而事实上，因此惹上官司对于我们才是得不偿失。”

　　“因为这个而单方面毁约，不仅要赔付大额违约金，还可能面临民事诉讼。而因此产生的舆论负面效应才更是不可估量。”

　　一时室内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是沉默。其实这两位君家人如今的对辩，已经显示了这是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领导者，也显示出了摆在柏丽这个大型公司面前的两条道路，是持盈守成，还是锐意进取。

　　君蔓清笑了笑，说道：“既然我们各执一词，还是按照惯例由董事会全员投票吧。”

　　君东临也笑了，事实上之前的各种阐述，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既然开了董事会，自然不是嘴皮子能解决的，到最后还是要走投票流程。

　　而动嘴皮子的阶段，只是拉票而已。

　　然而这次似乎也是重要的站队选择，君东临和君蔓清在这个位置上都只是暂代，到底最后谁真正坐上这个位子，还是未知。

　　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亲孙子，老爷子心偏向哪一方，全看各人估量。同时也是各自信念的站队，你是愿意站在老派守旧势力一边，还是站在新派变革势力一边。

　　投票表决结果出来，除了两位弃权之外，双方持平。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这样，我想还是保持原状吧。云微漾依然是我们的代言人”君东临笑了笑。

　　“要不要请示老爷子。”有人问。

　　君蔓清转过头来轻声细语地同君东临商量：“东临觉得需不需要征求下爸爸的意见。”

　　“爷爷一直在休息，我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但是如果各位觉得有需要，那还是请示过爷爷再说。”

　　君蔓清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吃完饭去老爷子待的茶室里报告一天工作时的情形。

　　袅袅清香的茶室里，她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她的父亲，柏丽的最高掌权人，却靠在躺椅上摩挲着手上的紫砂壶，半饷不言。

　　“这些都是小事。”良久他说了一句。

　　“我们做这行的不靠这些外在的东西存活。我们的根扎在工艺和原料上。”

　　“不过爸爸，东临好像不觉得这是小事，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东临还是太年轻，经历些事让他长长经验也好。”

　　“爸爸说的是。”

　　“明天的董事会，很有可能陷入僵局。”老爷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到时候怎么办？”君蔓清问道。

　　“如果有人提议过问我的意见，就看东临的反应。如果他支持，那就不用来问我，如果他反对，那就打电话来告诉我吧。”

　　如今她看着君东临年轻酷似自己弟弟的眉眼，忽然觉得大概冥冥之中他在帮他吧。

　　“不需要过问爸爸了。”她开口道。

　　君东临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轻轻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还是维护原状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假如此事以后爆出，无论真假，我们都该做好应急方案。”

　　“这是自然。”君东临优雅地欠了欠身。

　　一行人走出会议室之后，君东临被君蔓清拦住。

　　“东临，既然你回来了，要不要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不了，我还得赶回东京，代我问爷爷奶奶好。”

　　“这赶来赶去就为了一个会议，值得吗？”

　　“姑姑说笑，我这也不是为了工作嘛？我想爷爷奶奶会理解我的。”君东临说完，顿了顿又道：“姑姑保重。”

　　“你也保重，别那么大年纪了还打架，打架也罢了，把乌青都弄到脸上，让你奶奶看了心疼。”君蔓清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君东临还是听到了其中的深意。

　　他摸了摸嘴角，无奈一笑。这里昨天被明磊打伤，一早起来就泛青，他虽然做了些处理，却还是挺显眼。

　　一出会议室，便见到在外等候的明磊。他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明磊心领神会，笑意自然进了眼中。

　　“能摆平那帮老家伙，不错嘛！”说着他在他肩头摧了一拳。

　　“出去说。”对方却只摆了扑克脸，越过他大步往前走。

　　这家伙，不会是还急着昨天的一拳之仇吧？吴明磊暗自嘀咕，却还是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