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勾玉文昌和镜柳他们分别，各自归去，一路无言到了清辉院, 便见言斐在院门口走来走去的, 看到勾玉就一把拉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文公子，大半夜的你带我妹妹出去干嘛？”

　　文昌盯着言斐拉着勾玉的手, 很是不善的回了两字, “赏花。”

　　勾玉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去休息了。”抬步走上台阶, 勾玉就进了院子，不想理会这两个总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勾玉走了，文昌自也不多停留, “是该休息了。”

　　看他们一前一后的进去, 一点也不理他，言斐暗暗咬牙，这个文藏锦实在是太可恶了。

　　第二天, 言斐是跟着勾玉，寸步不离了，她坐他也坐，她走他也坐, 便是她不理他, 他也是一点也不在意的守着她。

　　手里拿着一本书，勾玉的思绪倒是飘远了。

　　这寒战不除, 终究是一根刺，只是三界之大, 他真要藏住，她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手指轻点书页，勾玉微皱了眉。

　　言斐注意到了，兴冲冲的凑过来，“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哥哥教你。”

　　勾玉随意的说道，“你说，展神识天地寻万里，可能查到寒战的藏身之处？”

　　“啊？”言斐是没有听懂，“神识？”想了一想，“你说灵识吧？”

　　“差不多。”此界仙妖可未及神仙之境，神识尚浅，只能称作灵识。

　　言斐摇头，很是认真的回答，“一般修为越高，灵识也就越灵敏，可是上天下地，万里寻人，就算是仙界大长老也做不到的。”

　　“也是。”勾玉也不想动用太多本源之力，若是违了此处规则也就不好了。

　　“妹妹，凡事皆有定数，你执著于找寒战报仇，对于修行也是有碍，天数循环，他总会落你手里的。”言斐觉得一切冥冥之中皆有注定，有时候全力去寻无结果，时候到了，不经意的该了结的自己就到了面前。

　　没想到这一点兄长倒是想得通透，寒战一事，兴许她真的执著了，勾玉点了下头，“我知道了。”翻了一页书，勾玉静下心继续看着。

　　言斐笑了笑，趴在一旁看着她，看她神色悠然，眼眸微动，不时眨眼，认真的看着书，只觉得颇有岁月静好的美妙。

　　文昌端了茶过来，放在桌上，执壶倒了三杯，先将一杯茶放到了勾玉面前，“喝茶吧。”

　　“多谢。”勾玉应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沁心，“文公子也喜欢喝天香雪芽？”似乎这一次到清辉院，端过来的茶都是天香雪芽。

　　“你喜欢就好。”文昌也端杯喝了一口。

　　言斐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拿了剩下的一杯茶，一口喝下，“天香雪芽只有天雪峰有，文公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呢。”天香雪芽外面一般是没有的，有一些也是飞雪作为礼物送出去给其他世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于他的挑衅，文昌并不理睬，“还好。”

　　“文公子怎么不去瑶台理事？”

　　“无事。”

　　言斐实在是嫌弃他，总是缠在妹妹身边，心怀不轨，特别讨厌。妹妹天仙般的人，哪里能便宜了这小子，何况他还比妹妹大了那么多岁，虽说修仙之人年纪无关紧要，可他妹妹与其他人不一样，还是要顾着的。

　　勾玉摇了摇头，“这次本是要找寒战，可惜让他逃了，再找不易，就不白费功夫了。我明日回飞雪，兄长回去吗？”

　　言斐立即点头，“好啊，待在这里也无趣，我们一起回。”

　　一听她要回去，文昌就皱了眉，今生不比前世，他在曜月，她在飞雪，相隔万里，相见不易，她若是回了飞雪，他总没有贸然登门拜访的理由。

　　仙门规束也是很麻烦的事。

　　“嗯，昨日那家酒楼的茶点很好吃，兄长不如去买一些，明日带回去给母亲尝尝。”

　　说起买东西，言斐就提起了精神，“好啊，那我待会去买一些回来，再买一些首饰。你有什么东西喜欢的？”

　　勾玉想了想，提出了一个甚是麻烦的事，“想要一株月琼花，种在飞雪。”这月琼花喜热不喜寒，种在此处刚好，若是种在飞雪，只怕是叶子都长不出来的。

　　言斐拍了拍胸膛，“好！我就给你挖一株回去！”

　　找到了事情做，下午的言斐终于没有再盯着勾玉了，吃完午饭就溜了出去。他前脚刚走，后脚文昌就到了勾玉的房门口。

　　感觉到他在外面，勾玉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来，看他神色有些黯然，也是有些不忍，他不过是一片真心，她却是多番用心。

　　看到她，文昌露出了浅笑，“午后湖光佳境，可要一起去看看？”

　　勾玉点了下头，“好。”

　　出了清辉院，到了湖畔，果见得芙蓉树成锦，湖面波光粼粼，秋意盎然，徇烂之余别有愁思。一艘画舫靠在岸边，文昌请着勾玉上了画舫，这画舫不大，倒也摆设精巧舒适，舱中的空间，摆了一副桌几，靠里面的位置摆了琴桌。

　　屈平提着食盒过来，往桌几上摆了五碟的糕点，还放下了一壶的茶，随即就退了出去，在船头候着，泽安吩咐了船夫开船，画舫慢慢的往湖里划去。

　　抬眸看了下坐在对面的文昌，勾玉又垂下了眼眸，任是湖光潋滟，只怕也是空泛成伤。

　　文昌的目光很是温柔，像是这秋天的湖水一样，充满生色，“好像很久没有这般与你坐在一起，喝茶观景了。”也该是很久很久了，久得已是前世今生。

　　“仙道从来都是寂寥，红尘闲情偶尔尝之即可。”

　　“看来你才是仙界有望登及高峰的第一人。”这一世的她于修行上确实很是刻苦，一点也没有松懈，也难怪她修为长进得这么快了。

　　犹豫一瞬，还是再次相劝，“公子不如摒弃七情，专心修道，做这第一呢？”

　　文昌摇头，“怕是已难。”修行不是为做第一，他修行只是想保护她。

　　他站了起来，走到琴桌这边，从百宝囊里取出了自己的琴，摆在桌上，点了香炉熏香，青烟袅袅，他坐了下来，“你赏景，我弹琴给你听。”

　　指挑琴弦，清音曼曼，泠泠若飞泉溅水，只是寻常琴曲，一曲终了，忽的琴声一变，他接着弹起了凤求凰。

　　一听到凤求凰的调子，勾玉就转头看他，文昌垂眸看琴，并未看她，只是在琴弦上轻挑慢抹微按，专心致志的弹出这两世情深。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平日有些低沉清冷，如今开口吟唱，确实绵和多情，款款情意倾诉，毫无掩藏，只将自己的心捧到了勾玉面前。

　　他明知自己无心，明知这凤求凰意义不同，可他竟然真的为自己弹了，他许她一生一曲，许她不离不弃生死同行，可她早已先逃避了。

　　她修绝情道千年有余，看多少恩怨情仇缥缈，早已不愿去品尝这情深缘浅，两厢为难。她不怕情深入心，她自信自己可以舍弃情爱，因为她不想要。

　　这第十世，她能忍得住不去爱他，不去沉沦在他的柔情，只要忍过了这三年，她与他就可以解脱了，轮回多苦楚，只愿他的未来不要再坠轮回了。

　　琴声停了，文昌抬头看着勾玉，“你说过的，一生一曲凤求凰，我弹给你听，也只弹给你听。”无论她接不接受，总是他的真情实意，能够诉说，能够让她知晓，也是很幸运的事了。

　　勾玉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对面窗外的湖水，湖水荡漾，她的心也难以平静，“关于凤求凰，其实还有一个故事，你可想听？”

　　文昌站了起来，走到勾玉旁边坐下，“好，你说我听。”

　　勾玉看着湖水，慢慢的说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有六界，妖界有百鸟，凤族少主名唤离凰，白鹤化人名唤翎歌。三百年相知相爱，一朝生死两分开，翎歌成鬼不愿轮回，离凰成佛忘记前尘。”

　　“五百年后再遇，佛渡鬼成仙，前缘虽已绝，情未断，翎歌心中唯有离凰，可一朝回首，离凰不在，唯有菩萨慈悲。满腔爱怨无解，她自毁仙骨散了魂魄，佛结心魔，再难清净，终究是坠入轮回。”

　　勾玉停顿了一下，“你说，这其中千折百绕，错的又是谁呢？”

　　“都没错，也都错了。”这个故事还真的是凄凉啊，爱而不得，生死别离，终是两厢伤怀，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天命吧。

　　“确实，他们本可以自在，一个成佛无垢，一个成仙逍遥，偏偏坠入情网不愿自拔，毁了自身也伤及了旁人。”勾玉敛了眼中的一些感概，“我若是翎歌，我必会选择忘却前尘，一心修道。”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心。

　　文昌心里有些复杂，不知该作何感想。

　　前尘可鉴，她只是冷静自持的要脱身而去，而他还沉沦其中，不愿放手。

　　“我明白了，可是我不会放弃的。仙途有道，情亦有道。”

　　作者有话要说：告白失败第n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