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落湖之前, 对于顾之意而言，元旦临近, 意味着考试周要来了。

　　从落湖回来，考试周已然不重要，元旦意味着，李若雪的生日要来了, 不知道她打算在生日前表白还是生日后表白。

　　总之, 顾之意不愿意见到李若雪，也不愿意见到连洲，她借口期末考试要复习, 工作室不去了, 宿舍也不回了，回连家住。

　　连洲不回家, 两人只有在课堂上偶遇，话都难得说上一句。

　　李若雪一直坚持去工作室帮忙，但她和连洲关系一如既往，清淡如水。

　　腾飞影提出，跨年夜一起出去庆祝，顺便给李若雪过生日。

　　难得李若雪没有拒绝，其他人更是没有异议，毕竟小仙女任劳任怨, 帮他们干了不少活，给她过个生日是应该的。

　　连洲自然没话可说，只是董义轩也提出过, 要给李若雪过生日，不叫上他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和腾飞影提了一嘴，腾飞影没多想，同意了，最后干脆把陆良皓和祁成都叫上。

　　517都叫上了，李若雪宿舍那几个自然也叫上，再加上别的男生叫的同学朋友，算起来快二十号人，腾飞影为了迁就他们，在S大附近定了一个玻璃大露台，有自助餐，也可以互动玩游戏。

　　跨年夜，和随之而来的元旦假期，是大学生们考试周来临之前最后的放纵。

　　聚会晚上八点半开始，因为挨着学校北门，走路过去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顾之意说去图书馆看一会儿书，被肖晴拉住了。

　　肖晴挤眉弄眼示意她，她自然明白，李若雪和黄宜连本就不对付，学期快结束，现在俨然成了陌生人，平时两人都当对方是透明的，互不搭理。肖晴也讨厌黄宜连，她的意思，大家一起去，不至于太过尴尬。

　　顾之意没什么话，埋首看自己的书。

　　眼前是虚无缥缈的一片，顾之意翻不过这一页去，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她无力阻止，毕竟，她不过是连洲的“一个亲戚”，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撮合亲戚和舍友。

　　这等好事，她做不到。

　　她和李若雪彼此心知肚明，又互不拆穿。

　　晚上快九点，除了连洲，其余人等都来了，他们说连洲还在折腾他的航模。

　　腾飞影：“他就是这么一个疯子，要不是他爸不同意，他早就奔赴军工去了。”

　　他看向顾之意，“小姑奶奶，你开电动车去接一下他，快要切蛋糕了。”

　　顾之意正在神游，闻言愣住了，“……我没有开电动车啊。”

　　李若雪不动声色起了身。

　　腾飞影：“李若雪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我下去打个电话。”

　　“事儿真多，打个电话还要躲起来打。”

　　连洲和李若雪在半道上相遇，他有些惊奇，今天是她的生日，这个时候该唱歌许愿切蛋糕一条龙了，怎么会跑马路边来。

　　“你去哪里？”

　　她那双漂亮的眼对着他，“差你一个没来，我来接你。”

　　连洲：“……嗯，走吧。”

　　两人默默无语，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校草系花，总是格外引人。

　　连洲并不觉得窘迫，他已经习惯了，李若雪给他们帮忙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人已经熟悉，她这个人整天闷声不响，活儿倒是干得利索，算是一个好助理。

　　她不说话，他乐得自在。

　　过了马路，目的地就在不远处，李若雪的电话响了。

　　“刘锐……嗯，有很多个……还没有……我和他在一起。”

　　连洲看向她，她也正好看着他。

　　连洲撇开脸，也不知道那一头的刘锐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李若雪说一声“好”。

　　她把手机伸过来，“连洲，刘锐要和你说话。”

　　连洲原地顿了顿，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他出国两年多后，高三回到学校备战高考，国际学校的同学和他走相反的路程，他们绝大多数选择高考后出国了，刘锐也一样，但连洲和他关系一般，他去了哪里，连洲还真不清楚。

　　两人寒暄了几句。

　　“李若雪，我俩从小就认识，以前她过生日都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过，我没想到今天有那么多人给她过生日，更没想到你也会在。”

　　连洲脚下微顿，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

　　他见过很多女孩子的表白，什么花样都有，但是由另一个男生代劳，说了一长段的暗恋故事，是第一次。

　　她十四岁就喜欢你了。

　　为了给你送一个零食，她把我们班的人头都算上，以前我送给大家吃的东西，都是她要送给你吃的。

　　你参加的比赛，能去的她都偷偷去看过。

　　她放弃出国，填报了和你一模一样高考志愿。

　　“连洲，李若雪今天十九岁，五年了，今天她能让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我们的青春岁月总算有了一个交待，不管好坏，希望你善待她。”

　　挂了电话，目的地也到了，冬日的小园子里依然郁郁葱葱，各种绿植高矮不一，木质牌匾上书：花开的时代，颇有几分老派的文艺气息。

　　李若雪站定在一座秋千旁，连洲插兜侧对着她，相对两无言。

　　她的电话又响了，是肖晴，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催她上去过生日切蛋糕了。

　　她接了，“好，很快就上去了。”

　　连洲电话也响了，是董义轩，他摁了静音，没接。

　　李若雪手抓上秋千的麻绳，抿了抿唇，定晴在他脸上，“刘锐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出息，自己说不出来，我觉得该告诉你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又不会死掉。”

　　二楼三楼人声鼎沸，喧闹无比。

　　连洲别开脸，往楼上望去。

　　她扣着麻绳，“他可能没说……第一次见你，我钱包不见了，坐不了车，你给了我五块钱，后来……我还给你了，你还记得吗？”

　　连洲这才看着她，“记起来了。”

　　李若雪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他点头，“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记得是你。”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他才上初中，初几不记得了，尘封在记忆角落里的一点芝麻小事，她不说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但，想起来又怎样，他就一个人，分不出别的连洲给她。

　　“我都记得……你出国了以后，我加过你，但是你没有通过，没想到后来你回来了，而且要读国内的大学……”

　　连洲突然吁了一口气。

　　李若雪顿时停住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抬眸望着他。

　　连洲：“李若雪，没必要。”

　　他以前能感觉得出来，李若雪喜欢他，但没料到是这么长的一段，不可否认，他的确冷血，他毫无波动。

　　他喜欢谁，从不掩饰，傻狗不一定看得出来，董义轩陆良皓腾飞影都能看得出来，李若雪又不是傻子，必定也能看得出，她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她眼睫毛颤个不停，“当然有必要，毕竟，那是我的青春。”

　　连洲视线从树上的彩球灯瞥过，最终定在她脸上，语气没有一丝起伏，“那不是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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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若雪垂着脑袋，鼻孔在一张一缩，“没关系，的确是我自己的青春，你不必有负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也不是因为你才不出国，我本来就……不想离开家。”

　　连洲：“行，上去吧。”

　　她侧过肩膀，“你先上去吧，我……我上个卫生间。”

　　连洲点头，走了。

　　李若雪挪了两步，抓着麻绳坐到秋千上，怔怔发愣。

　　她以为她是特别的，例外的那一个，至少，他念着两人在一起做事那么久，会对她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但是他说没必要，那只是她的青春，不是他的，她不过是在演独角戏，感动的不过是她自己，再多一个刘锐。

　　可笑十足。

　　身后有了响动，脚步声停留在她身后。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黄宜连。

　　“校草果然没有手啊。”

　　李若雪脚尖磨磨地砖，站了起来。

　　黄宜连哼笑一声，“系花过个生日，排场就是大，怎么，众星捧月，连我这样的也叫，我无所谓，可你不觉得难受吗？”

　　李若雪扯一个笑，“你有事就先走吧，今晚是别人为了跨年才组的局，并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黄宜连冷笑，“你赶我啊，我来都来了，这个时候走是什么意思，我先给你送一个礼物，连洲喜欢的是顾之意，人家那叫亲上加亲，你问问董义轩，谁都知道。”

　　李若雪闷声往里走。

　　她和黄宜连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刚开学那会儿，她来得晚，住了混合宿舍，班里就黄宜连和她一个宿舍，起初黄宜连很热情，相处得还可以，没想到转折点很快就来了，军训的晚上，她在校外偶遇黄宜连和一个男人，那人非要请她一起吃宵夜，非要加她的微信。

　　黄宜连脸色不好看。

　　这人有没有钱不知道，就一个十足猥琐男，对李若雪穷追猛打，李若雪连手机号码都换了。

　　后来，黄宜连撕掉那张笑脸，她也冷面相对，才落得清静。

　　她的确是瞧不上黄宜连，她家远，外宿不现实，下个学期她打算申请换宿舍，不行就租房住。

　　—

　　连洲上了三楼的露台，人比他想象的还多，熟面孔多，生面孔也不少。

　　董义轩举起手来示意他。

　　他在人群里扫过一圈，很快锁定目标。

　　此刻，他很想很想见的那个女孩儿，肖晴正拿着手机，给她看着什么。

　　他朝她们走了过去。

　　顾之意左手边的一个女生，视线紧紧追随着连洲。

　　他走到身旁，她才轻笑着问顾之意和肖晴，“这位就是传说中的S大校草？”

　　顾之意猛地抬首，跟见了鬼似的，一脸愕然看着他。

　　肖晴笑，“是我们校草，你知道吗，我们校草天天被人表白。”

　　那个女生跟着笑，“天天啊？”

　　“不是天天，隔天。”连洲转身，从身后拉了一张椅子，面色无波看着那个女生，“可以挪过去一点吗？”

　　女生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可以啊。”

　　人多，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因为后来者加入，一个个挪动着椅子，没一会儿，连洲加塞成功了。

　　女生矜持端起果汁，抿了一小口。

　　连洲双手抱胸，倾身朝向顾之意，“狗子意，来这么早？”

　　顾之意淡瞥他一眼，“……”

　　她跟着大部队一起来的，是他晚了，怎么好意思说她早呢。

　　连洲盯着那双眼睛，一眨一眨，仿佛星光要从里头溢出来了一般。

　　“是不是来庆祝你又大了一岁？”

　　“……”

　　“我真羡慕你。”

　　顾之意摸上自己的杯子，她突然有一股要喝点酒的欲望，“羡慕我什么？”

　　他唇角飞扬，“羡慕你二十岁，法定结婚年龄都到了，我却还要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