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

　　空气突然的凝滞。

　　连洲把肩头的裤子一扯, 往另一边肩膀一甩，活像个街头的混混, “我走了！”

　　开幕式结束，校运会正式开始，运动场人潮涌动。

　　娘炮狮子的白毛腿迈着傲然大步子，以一人抵抗千军万马的气势, 雄赳赳气昂昂, 走进人群里。

　　坐在电动车上的顾之意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你还去连叔家里住着？”

　　“嗯。”

　　那一头顿了顿，声音凉了几度，“你打算住到老死？”

　　顾之意心里一跳, 说话就不利索了, “这几天……连叔不在，连洲也不在, 我要陪姐姐，她怕鬼。”

　　“连洲不在，他做什么去了？”

　　“他住校，因为他要去参加SD航模赛，特别忙。”

　　苟煦哼哼，“他参加什么航模赛，那玩意儿都是烧钱的，这小子做什么都不行, 脾气还不小，今天那三脚猫功夫也敢上台舞狮，还没见过这么娘炮的狮子, 说他他还不乐意。”

　　顾之意忍不住低声喃一句，“你好烦，别老是这么说他。”

　　连洲很聪明，而且做他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也很专注。

　　“狗子意，限你两天之内搬回宿舍。”

　　“……噢。”

　　校运会结束，顾之意买了四杯奶茶，送上连洲的航模工作室，进到里头才发现，多了两个男生。

　　她和两个男生互相认识之后，笑盈盈道：“我都忘记来新朋友了，不好意思，我再点两份。”

　　两个男生没有客气，她把自己那一杯给了其中一个男生，把奶茶一一发到众人手里。

　　腾飞影戴着耳塞处理数据，没顾得上闹她。

　　最后一杯给了连洲，无糖的。

　　连洲不过瞥了一眼，没有动。

　　顾之意：“不喝吗，不喝我给刘翌喝了。”

　　她才要伸手拿，连洲的爪子就先抓上去了。

　　两人目光相撞。

　　顾之意唇线拉长，眼里带着散碎的光，“喝吧，你那么辛苦。”

　　他这才拿起吸管，慢条斯理戳开吸管的包装纸，往奶茶杯一插，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顾之意歪着脖颈看他，“怎么样？”

　　非得哄一下才喝。

　　“一般般。”

　　“一般么，我以为你喜欢喝这个口味，芋圆加冰淇淋加奶盖，无糖的。”

　　连洲又吸了一口，放下，总结，“垃圾食品。”

　　顾之意毫不在意，拉了一张转椅坐下，翻看他手边那一叠图纸。

　　“连洲，这些是什么？”

　　“设计图纸。”

　　她拿起来，手指头一点点比划，“机头，机身，这是机翼，这是机屁股。”

　　连洲拿鼠标的手不动了。

　　顾之意偷瞄他一眼，“连洲，我拿剪刀剪下来，可以拼一个战斗机出来了。”

　　连洲唇边撇着一个微小的弧度，“你可以试试。”

　　“那我剪了？”

　　连洲动动鼠标，“你拼这么小的，眼睛会瞎。”

　　他把制图软件打开，利利索索动作几下，“去打印机那里拿。”

　　于是，顾之意拿到了一个彩图，各个组件排列在那张A4纸上，一目了然。

　　她拿了一把剪刀，坐在连洲身边，动起手来。

　　李若雪刚从卫生间回来，正巧腾飞影忙完，把耳塞拿下。

　　腾飞影端着奶茶凑过去，“哎呦喂，总算把我们的大忙人助理给盼过来了，听说你是学生会的大红人啊。”

　　顾之意笑笑，“影哥，奶茶好喝吗？”

　　“你以为送杯奶茶就贿赂我了，我得扣你工钱。”

　　顾之意：“我不要工钱啊，都没干活要什么钱，我应该来帮忙的，可是这几天运动会太忙了，今天刚结束，本来要聚餐，我们都累惨了，才改到明天了。”

　　腾飞影把上她的椅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实诚孩子，顾之意，以后别混学生会那种地方了，来跟着我混。”

　　连洲拿鼠标的手又不动了。

　　顾之意狡黠笑，“你不是大一么，都是同龄人，干嘛叫我孩子。”

　　腾飞影当听不见，弯下腰看她手里头的东西，“啧”一声，“我才夸你，你怎么拿我们的飞机乱剪啊！”

　　顾之意手不动了，抬眼看着他，“这是连洲给我剪的啊。”

　　“……”

　　腾飞影看看她又看看连洲。

　　顾之意有些委屈，“不能剪吗？”

　　连洲淡声：“能剪。”

　　腾飞影气笑了，“噢，她来这里当助理，就是为了剪飞机玩儿？”

　　“不然呢，她什么都不会，不剪飞机能做什么。”连洲淡瞥他一眼，“再说，她也没要你钱。”

　　腾飞影张着个嘴默了默，转身走了。

　　他感慨：“奶茶一点都不好喝，还是我助理好啊！还是我的粉丝好啊！”

　　李若雪照旧冷着一张脸，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工作室安静下来，大家各自忙碌，偶有吸奶茶的声音响起。

　　不要钱的助理名正言顺玩起她的纸飞机。

　　“连洲，这是什么？”

　　“这是升降舵。”

　　“这个呢？”

　　“三角尾翼。”

　　“这个怎么拼啊？”

　　连洲从那一叠图纸里找出彩色外形图，用阿拉伯数字给她标准出一二三四来。

　　“在机身上挖个洞，把机翼穿上机身。”

　　顾之意：“挖洞会不会太大了。”

　　连洲压着眼睫斜她，只见那唇边的小梨涡调皮一闪一闪。

　　“不大，大一点正好把你埋了。”

　　“嗯，正好累了，可以躺一躺。”

　　连洲无语看着她。

　　她掩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玩了一会儿，腾飞影开始使唤顾之意干活。

　　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连洲鼠标一甩，“狗子意，过来。”

　　从那以后，顾之意屁股粘着椅子不动了，只要腾飞影叫唤，连洲就说他这边有活儿要干。

　　一来二去，腾飞影总算看出来了，多来了个助理没用，顾之意这个人他就不能使唤。

　　快到十点，李若雪和顾之意两人一起走回宿舍。

　　“之意，你以后还回连洲家里住么？”

　　顾之意：“我正在想呢，可能要搬回来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因为连洲不回家住，他爸又不经常在家，家里就一个姐姐，没有人陪，她也会害怕。”

　　李若雪默了默，“他姐姐对你也很好吧？”

　　“好啊。”

　　“你们从小就认识？”

　　顾之意笑笑，“小时候听说见过，不过我太小，没有印象了，我哥才记得。”

　　她想起了那张照片，“给你看看，连洲小时候和我哥游泳的照片，但是你不能跟他说，我偷偷拍的老照片，他还不高兴。”

　　李若雪看见了一个光屁股趴在游泳圈上的小男孩，小胖脸蛋十分可爱。

　　“真可爱……”

　　李若雪很想要这张照片，但是她不是顾之意，她没有理由张口去要这张照片。

　　“以后你有时间一起过去帮忙了吧？”

　　“嗯，有空我就去。”

　　连洲回到宿舍，才洗漱出来，陆良皓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大半个学期过去，几人早已经习惯成自然，祁成听着经书安然入睡。

　　董义轩还睁着眼，要等连洲上床，说有话和他说。

　　“什么事？”

　　董义轩长叹一声，“东窗事发了，今天在路上碰到简一翰，他问我要那张照片，没有酒瓶的那张，还问我把照片发给了谁。”

　　连洲默了默，“你说了？”

　　他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天苟煦问起简一翰，为什么要带顾之意出去喝酒，他们才发现照片被人处理过。

　　不难看出来，苟煦和简一翰以前在舞狮队就有交情。

　　董义轩挺起上身来，压着声儿愤愤道：“我能不说吗！我又不认识学神，照片怎么可能会到他手上，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啊！”

　　连洲面色无波躺下，“睡觉。”

　　“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

　　反正“哥”都已经叫了，不在乎多这一桩罪。

　　电钻声呼噜很有穿透力，董义轩又开始辗转反侧。

　　“连洲，那个刀影真的在追李若雪？”

　　“嗯。”

　　董义轩磨牙，“追上了？”

　　“没有。”

　　他有些不信，“为什么追不上，不都说她是刀影的粉丝？”

　　连洲不甚在意，“李若雪已经脱粉了。”

　　“脱粉？那刀影什么待遇，李若雪搭理他吗？”

　　“不搭理。”连洲想了想，“刀影的待遇比你还不如。”

　　董义轩乐了，“我还以为她多铁粉呢，看见本人，知道和想象的不一样了吧，这种网红那么多粉丝，整天撩妹，她能看得上才怪。”

　　连洲不出声了。

　　“好像下个月就到她生日了，你说我要是约大家一起出去，她能去么？”

　　连洲阖上眼，“不要问我，我睡了。”

　　董义轩脑袋探过来，“不问你问谁，先别睡，为了我的爱情，你必须和我说真心话，你觉得，我和李若雪有没有可能？”

　　连洲把他的脑袋推回去，“真心话，好好经营你的宾馆。”

　　—

　　这一天，顾之意坐在连洲身边接苟煦的电话，又被教训了一顿。

　　他的原话：医学并不能让他头秃，狗子才总是让他头秃。

　　狗子总共就三个舍友，有两个加了他的微信，碍于妹妹的面子，他通过了。

　　一个叫肖晴的，没脸没皮，上来直接喊他哥哥，然后没头没脑问他测骨龄的真实性。

　　这个是傻大妞，那也就算了，他忍忍，念着她是狗子的舍友，回复了。

　　另一个实在忍不了，很有礼貌，那种十分讨人嫌的有礼貌。

　　苟师兄，在吗？

　　苟师兄，忙吗？

　　苟师兄，吃饭了吗？

　　整整了持续了一个月。

　　顾之意听了，又气又笑，“那你至少假装客气一下，说你很忙，没有时间看微信就行啦，那个……阿连说你都不回她信息，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阿连是黄宜连的微信名。

　　“有话说话，有屁放屁，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三句话，这个阿连都说全了，我没有拉黑她已经很客气了。”

　　“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呢，也不知道以后谁来做我嫂子……”

　　连洲突然插嘴，“哪个阿连？”

　　顾之意连忙掩住手机话筒口，对他挤眉弄眼：我哥，不要说话！

　　连洲伸手过来，“黄宜连那么丑的你都敢给你哥介绍，给我，我和他说。”

　　那一头的苟煦声音顿时冷了几度，“你和谁在一起？”

　　顾之意还没顾得上回答，手机就被连洲给抽走了。

　　“煦哥。”

　　“连洲，你们在哪里？”

　　“在办公室做航模，煦哥，你们说的那个阿连是叫黄宜连吗？”

　　顾之意去抢手机，被他换了一边手躲过了。

　　“是叫这么个名，怎么了？”

　　连洲：“你把她拉黑吧，黄宜连这个人很丑。”

　　顾之意掩面，幸亏李若雪今天有事要晚点来，大家都是室友，说黄宜连很丑这种话实在是不好听。

　　苟煦顿了顿，“有多丑啊，说不准人家心灵美呢。”

　　连洲笃定的口吻，“天下第一丑，她的心灵更丑。”

　　顾之意直接趴倒在桌面。

　　其余人等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寻思到底是哪个女的这么丑绝人寰，至于让他说成这样。

　　苟煦清咳几声，“行啊连洲，我发现你审美很不一般，怪不得P图技术那么好，你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女孩儿才美？”

　　连洲默不出声。

　　顾之意把脸蛋抬起来，侧过脸，用口型示意他：挂掉挂掉！

　　“我家狗子那样的美不美？”

　　连洲唇角一抽，视线游走又回到顾之意脸上。

　　苟煦追问：“狗子意那么黑的，你觉得美吗？”

　　连洲指甲在桌沿轻扣一下，压低了声线，“煦哥，要不，我给你P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