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染觉得自己看起来太心软了, 可她又实在没法忽视许京乐的撒娇，只能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以后不要送花给我了。”

　　许京乐刚刚才露出笑容的脸立马僵住了，显得有一些滑稽可笑，“为什么？”

　　“你给我, 我也会扔掉的, 放着有什么用呢？”然而真相是, 除了第一天的花, 其他的她都带走了，放在家里没什么用, 还有点碍事。

　　但是这样的真相万万不能让许京乐知道，不然她多没面子。

　　“你扔了或者留下, 那都是你的决定，跟我无关，但是送花是我的事情。”许京乐生怕她再说些拒绝的话, 连忙站了起来，“我还有些事, 就先走了。”

　　顾玄染一直沉默着，看它走了出去, 目光在那一大束花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办工。

　　原本她以为萧承枝还算是一个比较好对付的人，后来她就知道, 自己这样的想法，真是错的离谱。

　　萧承枝绝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她打电话过来，顾玄染很少能答应她的邀约，可她每次还是不愿其烦地打。

　　次数多了以后，连顾玄染这样厚脸皮的人都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

　　萧承枝偏偏又把地方约在一家情侣餐厅，顾玄染即使答应了，心里都觉得别扭。

　　出去吃饭这事儿，她没有告诉许京乐。

　　顾玄染隐隐感觉，如果许京乐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她真的就已经要原谅对方了，而这正是让她唾弃自己的一点。

　　这五年来的痛苦不是假的，许京乐当初因为那样的事情和她分手，即使知道了真相，她心里依旧觉得很不平。

　　即使知道两个人是真心相悦的，她也希望许京乐能尝尝自己的体会，不然这五年就太亏了。

　　萧承枝的声音传来，顾玄染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说，跟我出来吃饭，真的让你觉得这么不高兴吗，心不在焉的。”萧承枝凝视着她的脸庞。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外面的夜景。

　　“只是想到了工作上的事情，略微有些烦躁罢了。”

　　萧承枝只是笑，并不答话，她看顾玄染刚才的模样，可不像是只是在想工作。

　　怕是在想什么人吧。

　　顾玄染也不想和她多说，她偏了偏脑袋，目光看向窗外。

　　萧承枝见她的脸色突然严肃下来，不由得也跟着看了过去，“怎么了？”

　　顾玄染眉头皱了起来，“好像看见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恐怕也不是一般认识的人。

　　萧承枝第一时间想到了许京乐，但她把外面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许京乐的身影。

　　“能让你那么紧张的，难不成是你的小情人？”

　　这句话只是一个试探，谁知顾玄染的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不，是仇人。”

　　说是仇人也不太恰当，应该说是一个曾经的情敌。

　　顾玄染看见了祁菱韵和祁菱嫣。

　　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长高了，脸也长开了，却更加漂亮，充满活力，祁菱嫣还是略有些柔弱的样子。但是两姐妹身上的不一样却更加明显，也更能让人分辨出来谁是谁。

　　顾玄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眼看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而且是姿态亲密，手挽手地进来的。

　　她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算了，几年前她都不在意，几年后她就更不必在意了。

　　萧承枝背对着祁家姐妹，但她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从顾玄染眼神的变化就能看出来，她刚才看的人，似乎已经进来了。

　　萧承枝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隔了一会儿，却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大概扫了一圈，没看见许京乐，萧承枝便放心了。

　　顾玄染可以不在意，祁菱韵却把她堵在了洗手间。

　　“我刚才就觉得眼熟，居然真的是你！”祁菱韵手握成拳，脸还有些红，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顾玄染洗手的动作一顿，然后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你这样的语气，会让我觉得，难不成你是吃醋了？”

　　“呸。”祁菱韵被她的不要脸给惊呆了，有的人天生就不对付，比如她和顾玄染，几年不见，开口第一句话，对方就能把她气个半死，就像五年前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会吃你的醋，你做什么梦？”

　　“反正不是美梦就对了，毕竟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连。”顾玄染耸耸肩，“小妹妹，能让我过去一下吗？”

　　“你叫谁小妹妹呢，我跟你还没有这么熟。”祁菱韵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没有动，反而还张开了手，把她堵在厕所门口。

　　顾玄染余光看见有人走了过来，略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你一定要在厕所门口和我说话吗？”

　　祁菱韵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她担心出去以后，顾玄染就跑了。

　　顾玄染猜出她的心思，不由得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你呢？我就从来没怕过，跑什么跑？”

　　“你闭嘴！”祁菱韵思考了一会儿，“你跟我来。”

　　两个人从餐厅穿过，顾玄染给萧承枝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下。萧承枝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等她出去以后，却阴沉下了脸色。

　　“这个地方安静，有什么话就说吧，我都听着。”顾玄染靠在车身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是谁？你们为什么会来情侣餐厅吃饭？”祁菱韵刚才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没想到真的是顾玄染。

　　“你这样的语气，真的很难让我不多想，我和谁出来吃饭，好像没有必要经过你的同意吧？”顾玄染并没有生气，甚至觉得还有一点好笑，在她眼里，祁菱韵也就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实在没有必要和对方计较。

　　“你是没有必要经过我的同意，可你总得经过许姐姐的同意吧？”相比起顾玄染的淡定，祁菱韵就激动得多，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些愤恨。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经过她的同意？”顾玄染表情淡了一些，纤细的手指勾起一缕头发，轻轻打转。细细看去，就能看出来，她的眼里还带了一些冷意。

　　“许姐姐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辜负她，还背着她和其他女人吃饭。”祁菱韵简直要心痛得难以呼吸，她那么喜欢许京乐，可许京乐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而顾玄染呢，拥有许京乐的爱，却还这样对她。

　　“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五年前就已经和她分手了，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其他女人吃饭呢？”顾玄染隔着一段距离，和萧承枝对上了视线，对方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顾玄染反而觉得糟心。

　　果然她之前还是应该态度再坚决一点，和一个对自己可能心怀不轨的女人出来吃饭，真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五年前分手是有原因的，许姐姐一直都还喜欢你，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而已，况且当时阿姨发现了，还打了她呢。”说这些话的时候，祁菱韵的语气酸酸的，充满了对顾玄染的嫉妒。

　　顾玄染心紧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对许京乐的担心，原来五年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许京乐从来没有说起过。

　　可随后她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你怎么会知道的？”

　　所以五年前的事情，连她情敌都知道为什么，只有她被瞒在鼓里。

　　祁菱韵有些慌乱地捏了捏手指，“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顾玄染脸上的表情分外冷漠，和刚才带着笑意的样子差别太大，连祁菱韵都有些被吓住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情，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很喜欢她吧，我和她分手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祁菱韵冷哼了一声，“许姐姐她心里只有你，我不想看她这么痛苦。”

　　“是吗。”顾玄染手指甲死死地掐住了手心，其实她近年来脾气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在面对许京乐的问题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发脾气。

　　换言之，只有许京乐，总是能轻易地引起她情绪的变化。

　　“反正，反正你不能背叛许姐姐，她那么爱你。”

　　顾玄染都要被气笑了，“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你既然那么心疼她，那你去找她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祁菱韵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在玩弄许姐姐的感情！”

　　“那又怎样？如果她不高兴的话，她可以不来缠着我，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顾玄染说完以后，身体也跟着站直了，“我的大美人还在里面等着我呢，恕不奉陪。”

　　“你站住！”祁菱韵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姐姐真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顾玄染偏头看着她，目光凌厉，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凶残，“放手。”

　　祁菱韵被她这样的眼神给吓住了，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进去，又气得使劲跺了跺脚。

　　她刚才怎么就怂了呢！

　　不行，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许姐姐，让她看清顾玄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玄染心情不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心情不好。

　　她才进来一坐下，萧承枝就已经察觉到了，也不知道刚才在外面和那小姑娘说了什么。

　　今晚不是一个约会的好时机，如果再纠缠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萧承枝体贴地没有再说些不该说的话，吃完饭以后，还提出送她回家。

　　顾玄染心烦气躁，可祁菱韵还在里面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看她，顾玄染便点了点头，“好啊。”

　　到楼下的时候，顾玄染瞥见一辆略有些眼熟的车，她一直注意着，果然等她和萧承枝下车以后，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小染。”许京乐眼睛红红的，最近天气转凉，她身上却还穿着一条薄薄的裙子，嘴唇都冻得有些苍白。

　　萧承枝冲顾玄染点了点头，“玄染，那我就先走了。”

　　“嗯，麻烦你了。”

　　许京乐一直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萧承枝，等她的车离开以后，才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小染，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顾玄染没有说话，一阵清风吹过，她看见许京乐抖了抖身体。

　　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请许京乐去楼上坐坐。

　　许京乐心里升起了一股慌乱，似乎发生了什么对她很不利的事情。

　　“你没有必要在这等我，回去吧。”

　　许京乐吸了吸鼻子，眼见着顾玄染似乎真的不准备理她，就要离开了，连忙上前了一步。

　　“小染，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顾玄染眉眼间带着疲惫，今天情绪起伏过大，她现在应该回去好好休息才对。

　　“我人笨，我如果哪里做错了，你就说出来，我改了，好不好？”许京乐的脸上满是慌乱，语气里充满了卑微。

　　顾玄染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有些恍惚，竟然觉得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以前她不也这么卑微吗，不停地道歉，低声下气地哄人。

　　可最后呢，还不是不被人信任，落得那样的结局。

　　“我如果不喜欢你，你再怎么样我都不喜欢，改也没有用。”

　　许京乐呼吸停了一瞬，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痛意，简直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小染，你一定是在逗我，对吗。”

　　顾玄染不说话，许京乐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伸手抱紧了顾玄染，用力到身体都在发抖。

　　“小染，你不要这么说，我好害怕。”

　　顾玄染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紧了自己，“你有什么可害怕的，五年前提分手的时候，你态度不是很坚决吗？”

　　许京乐泪水流得更快，“小染，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不要直接否决我。”

　　“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顾玄染叹了一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平静。

　　许京乐却被刺激得不轻，“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

　　“你看，我作为你的女朋友，却是那个最不被你信任的人。”顾玄染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许京乐也被她拉着往前扑。

　　“不是的，对不起…”

　　“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了要笑话，你回去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京乐想起刚才收到的短信，不知道是谁发给她的，只发了两张照片，正好是顾玄染和萧承枝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的模样。

　　“你今天出去吃饭的时候，是不是遇到谁了？”许京乐抬起头看着她，泪眼朦胧，眉眼通红。

　　顾玄染最看不得就是她这副表情，每次一看就要心软，她伸手推开许京乐，“我遇见祁菱韵了。”

　　许京乐马上反应了过来，恐怕照片也是祁菱韵给她发的，之所以用陌生的号码发，可能是担心她知道了是谁，不相信吧。

　　“她跟你说什么了，她说的话你不要相信。”

　　“我倒是觉得，她说的很对。”顾玄染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我问你，为什么五年前我们分手的真相，她会知道。”

　　“我，我不知道…”许京乐慌乱地摇头，“她就住在我隔壁，或许她听见了。”

　　“是吗？那么巧啊，她连你心里的想法也听见了。”

　　“小染，你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你以为我生气的是这个吗？”

　　顾玄染失望地看着她，心里的那股疲惫感已经达到了顶峰，她甚至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不想许京乐误会她的想法，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他喜欢你，你喜不喜欢她我不清楚，但我生气的点并不是这个。”顾玄染用力扯开她的手，死死地抓紧了她的手腕。

　　许京乐痛得不行，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任由她抓紧自己的手。

　　“我早就说过了，我生气的点只有一个。”

　　“连我的情敌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作为你的女朋友，却被瞒在鼓里。你心里有什么话，从来都不肯跟我说，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真的是喜欢的人吗？”

　　“你就没想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许京乐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即将溢出喉咙的呜咽声都压了下去，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鲜血的味道，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一样，一直盯着顾玄染看。

　　“我承认我心里自卑，也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小染，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祁菱韵。”

　　“我今天不想和你讨论这些。”顾玄染松开了手，许京乐的手腕已经被她抓得红了一片，甚至泛着一点白。

　　顾玄染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我最近都不想看见你。”

　　“你不想看见我没关系，我不会来打扰你的。”许京乐说着，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我都听你的。”

　　顾玄染见此，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京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冷风一吹，她又痛又冷，眼睛里却带着冷意。

　　手机还放在车里，她坐了进去，翻出今天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祁菱韵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姐姐…”

　　许京乐手指抓紧了方向盘，压抑住自己翻滚的怒火。

　　“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