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公司给我们的后续计划？”

　　韩天霜把装订成册的纸张往床上一丢，纸张平稳地落在床垫上。她觉得不解气，又捡起来砸到桌上，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抖动着发出划破空气的声响，接着狠狠地掉在了地上。

　　“你扔它干什么啊，纸是无辜的。”一旁的沈甜甜随手把册子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翻开简单阅览了起来，“营业频率，承诺资源，要求的最短时限，保密须知……这不挺正常的吗？”

　　“你往后翻，翻到参考人设剧本那一段。”韩天霜打开一张用来包装快递的泡泡纸，发狠地捏了起来，像是把泡泡纸当成了工作人员。

　　沈甜甜如实照办，念了起来：“建议事项，可以主要采用性格互补和前后反差两种办法，增加双方的性格张力，具体情况由偶像根据场合不同自行发挥……这不是标准的套路吗。”

　　韩天霜呵呵两声，很想嘲讽，但是忍住了：“你知道那位STAFF是怎么一对一指导我们炒CP的吗？”

　　“等等，”沈甜甜叫停了她，兴致勃勃地从包里摸出一包瓜子磕了起来，“来，请说出你的故事。”

　　“她是这么说的，”韩天霜开始充当无情的复读机，“一方平日里单纯可爱，给人以甜系的感觉，可以适当地在有粉丝的场合向另一人示弱撒娇；而另一方平日里清冷沉稳，但对撒娇的相方却无比宠溺，可以放弃原则，借此营造出人设上的反差感。”

　　“听着不错啊，不愧是公司在营销CP上经验最丰富的工作人员。”

　　“听着不错是吧，”韩天霜说话都蔫哒哒的，“但是具体操作起来问题就出现了，你看是我比较像单纯可爱呢，还是茗扬比较像？”

　　沈甜甜有些为难：“不要问这种两难的问题好吗？我们团的风格是全员轻熟向，平均年龄都二十多了，本来也没有和单纯可爱搭边的成员啊。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贺茗扬和这几个字更不沾边的人了。”

　　“你说得对，但公关部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坚持认为单纯可爱是营业中必须有的人设，没有不要紧，造一个就行了。”韩天霜两眼放空，“我看她就是在针对我。”

　　她烦躁地挠挠头发：“我还比贺茗扬大一岁呢！公司这么安排，让我以后怎么继续走温柔姐系人设？？？”

　　沈甜甜怜悯地拍了拍她：“为了粉丝的幸福，你就牺牲牺牲吧。”

　　看见韩天霜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补了一句。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对贺茗扬有点意见？”

　　韩天霜没立刻接话，她垂下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地面，想起了很多事情。

　　短短的时间内，她就控制住了情绪，大大方方地摆出一个浮夸凶狠的表情。

　　“开玩笑，我当然对她有意见了！她和她的粉丝都特别过分！”

　　沈甜甜眼睛闪亮，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什么什么？”

　　韩天霜鼓起脸颊，气鼓鼓的：“我想说很久了，凭什么我要跟她组CP！”

　　“组CP也就算了，粉丝还起名叫茗扬天下，辱我了，我看起来很像受的那一个吗！要叫也该叫天下扬茗！”

　　沈甜甜冲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不理睬她了。

　　韩天霜收起自己无比刻意的表情，躺倒在床上，眸中没有一点波澜。

　　在节目中，韩天霜就不太喜欢贺茗扬。

　　和外界一团和气的表象不同，韩天霜并不满足于出道，作为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她报名节目录制的目标就是成为C位。

　　C位出道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虽然表面上经营着温柔佛系的人设，但韩天霜其实相当有野心，她想要成为第一，担当团队里的ace，做聚光灯下最闪耀的那个人。

　　本来在韩天霜的努力下，这个目标已经接近实现了，以她的人气，她可以稳稳地C位出道，还不破坏自己淡泊名利的形象。

　　但贺茗扬的横空出世打破了这一切。

　　只要和贺茗扬同台，没有人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是真正的舞台掌控者，其他人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偶像的意义，就是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从这个角度来说，贺茗扬是天生的偶像，哪怕她不善言辞，独来独往，但上了舞台，她就是光芒本身。

　　这很难不让其他无比努力却被盖过的人感到挫败，其中就包括韩天霜。

　　韩天霜曾经尝试过在节目里和对方搭话，但贺茗扬只是冷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回应了一句语气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种冷遇让韩天霜少有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怀疑。

　　打破了她的梦想，把她的努力化为乌有，还对她爱答不理，大概没有人能喜欢上这样的人，韩天霜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造化弄人，出道后，她还要被迫和对方维持这样尴尬的关系。

　　韩天霜捡起扔在一旁的纸张，继续面无表情地翻看了起来。

　　不就是特殊一点的工作吗？她有自信，她的敬业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

　　“李梦之，走位错了！”

　　“沈甜甜，动作不到位，重来！”

　　练了一个上午都没能出效果，舞蹈老师气冲冲的，逮着她们直接开骂：“怎么回事啊，就你们这样也能说是出道半年的水平？我看连练习生都不如！”

　　七芒星中的六个人被她训得像个鹌鹑，乖乖低头挨骂。

　　舞蹈老师还嫌不够，指着旁边正在喝水的剩下一个人：“都是一个团的，你们就不能学学贺茗扬？人家学一遍就会了，还陪你们练了一上午！”

　　贺茗扬猛然被cue，沉默地放下了水瓶，站回其他人的队伍里。

　　七个人默不作声，等老师骂得差不多，看看也该到下课时间了，摆摆手，拿起包往外走：“你们自己练吧，不要偷懒，说句实话，要我是你们这个水平，午饭都不好意思吃。”

　　她们面面相觑，最后是早上挨骂最多的李梦之先叹气：“我也不太好意思，但再不吃饭我要饿死了。”

　　其他人默契地笑起来，韩天霜一挥手：“大家吃饭去吧，自己看着加练，争取在下次上课前练好，让老师眼前一亮。”

　　大家零零散散地离开了练舞室，韩天霜收拾着包，一眼看见靠在角落里的贺茗扬，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不走？”

　　贺茗扬把头放在膝盖上，神色难得有点茫然：“我是不是不该编那么难的舞？”

　　韩天霜第一反应是：原来你也知道这个编舞不是人跳的？

　　其实当知道贺茗扬参与了这次MV的编舞，又亲眼看到动作后，韩天霜没忍住在心里疯狂地骂了对方一通，她相信其他团员的心情肯定也和她差不多。

　　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念头在她嘴边转了一圈，再说出来就是委婉的安慰：“确实难了点，但是给大家一点高难度的挑战也不是坏事。”

　　贺茗扬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天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自己。她就是客气一下，怎么这人还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她开始委婉地为队友谋福利：“但是有些动作难度是真的高了一点，你可能不觉得，其他人的基础不一定跟得上，要不再改一改？”

　　“不改。”

　　贺茗扬的声音冷冷淡淡，但是很坚定：“基础是练出来的，如果现在一直逃避，就永远也练不好，等要用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韩天霜愣了愣，下意识附和她：“说得对，要是有一天我们红了……”

　　“不是‘要是’，是一定。”

　　贺茗扬转向她的方向，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定会红的。”

　　韩天霜看向她那双充满信心，稚子般单纯的眼睛，真心笑了起来，向她伸出手。

　　“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红的。”

　　空荡荡的练舞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两人击了一下掌，定下了没有出口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