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润舟元旦当天回B市之前拉着慕沐的手对她说：“乖乖等我回来呀。”

　　她浅笑地应允：“好。”

　　“不许自己偷偷去买薄荷糖吃, 现在天气冷，要少吃。”

　　慕沐点头, “记住了。”

　　他忽然把她扯进怀里, 不舍又缱绻地对她低喃：“我好喜欢你。”

　　慕沐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上，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这样回应他：“我也喜欢你。”

　　顾润舟微怔, 而后开心地笑起来, “你要想我。”

　　“好。”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在他到了B市之后都化作了一缕烟飘远。

　　顾润舟没想到这次来接他的不是司机，而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惊讶他们会来接他自然是清楚他们两个工作繁忙，这种事从来都是交给家里的司机的。

　　可以说在看到顾安晨和乔乔的那一瞬间, 顾润舟就隐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自己又说不上来那里有问题。

　　他淡笑着走到他们面前, 俯身抱了抱乔乔，喊了一声“妈”，然后又对顾安晨叫了一声“爸”, 没等两个大人说话他就试探地问：“你们怎么亲自来啦？这种事让司机过来就好啊！”

　　“先上车再说。”顾安晨揽着乔乔对他说。

　　顾润舟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后和父母一起出机场。

　　上车之后, 他坐在后座，将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笑嘻嘻地问：“怎么啦？到底为什么呀？”

　　“舟舟, 下半年转回来上学吧。”

　　顾安晨平静地将决定说出来，顾润舟愣了。

　　他的笑僵在脸上，良久都缓不过神来，之前爸妈从来不干涉他的决定的, 不管他做什么，哪怕他们不支持，也不只是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和他讲清楚，最后的决定还是由他自己选择，为什么这一次会这样替他决定？而且还是不经过他同意就做好了打算。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低低地问出来，声音晦涩失落。

　　“你不小了，不能总考虑自己，也要为家人想一想，抛开我和你妈先不说，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就想一家人陪在身边，团团圆圆的，可是你在N市上学，他们就只能在寒暑假见到你，我这样说你能懂么？”

　　“一家人，谁都想自己的孩子在身边，你在那边是有人照顾，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啊，总归是比不上你在身边能照顾更周全。”

　　顾安晨放平心把话说给他，顾润舟直接皱起眉，说：“爸你别给我讲这些，我都懂，我要听重点，是和我爷爷奶奶有关吗？”

　　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刚才顾安晨一开口他就敏感地抓住了关键，但他并不希望他猜中，所以他抱着侥幸问了顾安晨，希望老爸能笑着对他说一句：“不是啊，你想多了，我这样说只是想我们一家人能常见到。”

　　可是他等到的，是老爸极其冷静的一个字：“嗯。”

　　顾润舟咬起唇，问：“他们怎么了？”

　　乔乔急忙说：“是你爷爷身体不太硬朗了，所以你爸才想让你转回来，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他老人家，做什么事也都方便……”

　　“乔乔，”顾安晨看着前方的路况打断她，“他不小了，这件事该让他知道。”

　　顾安晨是冷静且睿智的，他知道事情该怎样处理才最周全，如果现在还瞒着舟舟顾锦程已经肺癌晚期的事，先不考虑舟舟是不是自己能察觉到不对，就算真的能瞒一时，能瞒到最后？哪怕把他瞒到了最后，舟舟会不会喜欢他们这样做？毕竟，他本来有机会可以再多陪他爷爷一段时间的。

　　如果他和乔乔对舟舟隐瞒这件事，那才是对舟舟的不公平。

　　“到底怎么了？”顾润舟急起来，他虽然害怕，可他更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爷爷前几天被查出肺癌晚期，这次情况不乐观，做好心理准备。”

　　“轰——”

　　顾润舟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炸了，什么叫“被查出肺癌晚期”？三年前不是及时发现并且治疗好了吗？而且暑假的时候奶奶只是说体检查出来“肺部有点轻微的炎症”，没有大碍的，吃几副药就好了。

　　为什么突然就被告知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顾润舟茫然地颓坐到后座，愣愣地消化着顾安晨的话，突然之间就乱了，全都乱了。

　　他的脑子里回放着他从小到大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所有场景，同时又闪过他和沐沐相处的每一个场面，他听到自己撒娇地喊他们“爷爷奶奶”，去笑着拥抱他们，说几句话就把两位老人哄的呵呵乐，又听到自己对沐沐说“我想一直陪着你”“他走了就走了，我还在，我会陪着你”……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闪过，许多话语接连回荡在他的耳边，顾润舟有那么几分钟眼睛都开始涣散了焦距。

　　他不说话，顾安晨和乔乔也不逼他，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

　　半晌，几乎都快成木头人的顾润舟终于用手搓了搓脸，他低低吐出一口浊气，说：“好，我下半年就转回来。”

　　“不过，”他抬眼看向前方，低声说：“先别告诉慕叔叔一家，我找机会再和沐沐说这件事。”

　　“嗯。”顾安晨应声，又道：“回了老宅别哭丧着脸，之前怎样现在就怎样。”

　　“知道。”

　　顾润舟下车后就往屋里跑去，嘴里喊着：“爷爷奶奶，舟舟来看你们啦！”

　　顾锦程正坐在客厅喝茶，腿上搭了一条毛毯，沈曼青在他身旁坐着，看样子是两个人正在聊天。

　　听到顾润舟的声音沈曼青率先站了起来，顾锦程随后也拿过手杖在沈曼青的搀扶下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顾润舟一进门就见他们正往这边走来，急忙跑过去，给了两个老人大大的拥抱，“舟舟可想你们了！”

　　“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啊你们？”

　　沈曼青眼里夹着泪花，连连拍着顾润舟的后背一个劲儿地说好，“舟舟别担心，都好着呢，你呢？在那边上学可还行？我怎么瞧着我们舟舟瘦了呀？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

　　“没！奶奶，我都长了好几公斤了，再长下去就要成大胖子了！”顾润舟扶着顾锦程坐回沙发，缠着顾锦程说：“爷爷一会我还要和你下棋！我这次棋艺可是提高了不少呢！”

　　“好好好。”顾锦程笑眯眯地应下。

　　晚上回了房间后，顾润舟怔怔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的手机亮了灭，灭了又被他摁亮，界面一直停留有在她的手机号码那页，可他却怎么都按不下去拨号那两个字。

　　他怕一打电话，一发出声音就被她察觉到什么，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而且绝对不是现在就告诉她，坦白这种事要当面说，隔着手机和距离，实在太不适合解决事情。

　　最终还是摁了返回，顾润舟点开微信，给她发了消息。

　　顾润舟：沐沐！你是不是又在刷题？

　　她很快地就给他回复过来：“没有哇。”

　　顾润舟稍稍诧异，真的没想到他会猜错，之前每次问她在干嘛她都会说“做题啊”“刷题呀”这种话，今天是怎么了？

　　顾润舟：咦？那你在干嘛？

　　小可爱：等你的消息哇。

　　顾润舟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心跳倏饿就漏掉一拍，他的嘴唇抿起，而后低声无奈又宠溺地呢喃：“傻沐沐。”

　　顾润舟：今天回来一直在陪爷爷奶奶，晚饭吃的晚，收拾完就现在了，怕你睡了就没打电话。

　　慕沐看到他发来的消息微微蹙眉，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回他：“我没有怪你哇，不用解释这么多的。”发完还是觉得不太对，又问他：“你怎么了？”

　　顾润舟额角一跳，望着她发过来的那句“你怎么了”心里酸涩不堪，咬着唇打字回她：“没事呀。”

　　顾润舟：我后天就回去啦！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去玩哇！

　　小可爱：_(:з」∠)_都快期末考试了，不复习的嘛。

　　顾润舟：就是因为要期末考试所以才出去玩放松嘛！

　　小可爱：去哪里哇？

　　他说：“吃饭看电影逛街什么都行，只要和你一起。”

　　慕沐捧着手机轻轻地笑了下，欣然应允：“好！”

　　顾润舟说：“时间不早了你还不睡？”

　　她回他：“要睡了，你呢？”

　　“我也睡啊。”

　　他还是没有忍住，点了“按住说话”，将手机凑近自己的嘴边，声音很低，也很认真，对她说：“沐沐，我真的，很喜欢你。晚安好梦。”

　　她听着他最后那条语音，心里霎时就被暖意填满，她葱白如玉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他发了最后两条消息过去。

　　小可爱：我也是。晚安好梦。

　　小可爱：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上一次说是在暑假，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她送他回B市时，他们两个站在梧桐树下，他问他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她说，我等你回来，当时他听到这句话真的特别的开心。

　　可是现在，这几个字让顾润舟心里越来越难受，回去之后就只有十几天的时间能陪在她的身边了，他瘫倒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到底要怎样说，才不会让她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舟哥：我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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