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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许从容 16886字 2022-12-12

  长廊里光线不算亮,仿佛漫开的白雾,寡淡微明。

  白散缓缓呼吸着,注意力转移到鼻端,像溺在黑色的虚无空气里,抬手触不到边际,低头看不见自己。

  而一旁江岸俯视而下,周身浅显的陌生气息牵住他呼吸,率先走进感官,带着横冲直撞的慵散。

  他鼻翼轻动,忍不住靠近一点,稍抬头便垂下眼,指间还捏着半块瓶盖大小的曲奇,比起另外半块要漂亮些,嵌入了一粒完整的果仁。

  清脆,甘甜,带有曲奇的奶香和松软。

  白散按照以往记忆想象江岸会尝到的口感,胳膊又往前伸了一点点,不知道吃后满意么,会不会放过另外半块小曲奇。

  江岸没接,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注视着他,微扯唇角,收窄的下颌两侧各拢起一道纹路,随即是温和地礼貌推却,似乎刚才出于绅士风度,只是随口一问。

  一分为二的曲奇改变了形状,合起来依旧是一整块,却好像没有刚才好吃。白散垂下胳膊,皱着眉盯着玻璃纸发呆。

  脚步声渐行渐远。

  被秒针、仪器、交谈等等嘈杂声淹没之际,他飞快抬起头,最后一眼见江岸侧身过楼梯转角,银漆扶手一瞬被遮挡一瞬即现。

  “早就想把这颗牙拔了,没多大感觉,刚打的麻醉,劲儿还没过呢,”阿婆声音高,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行,大夫,那我两个月后再来复诊。”

  白散闷闷地把曲奇放进口袋,回了候诊室。

  阿婆转眼见他,立马招呼过来,“你说你这孩子,要不是护士说了我都不知道,还真以为你是来陪我的呢。快,阿婆等你,趁着今天人少,把牙弄了,赶明个也好吃饭。”

  思绪还有些乱的白散瞬间吓得回过神,倒退一步,扶在门框上的手用力扣紧,指尖不见血色。

  “有了蛀牙?”另一个面善的大夫搭话,说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

  白散低头“嗯”一声,深呼吸几次,捏着衣袋里的曲奇,提起一口气问:“治起来,疼……疼吗?”

  “可疼了!嗐呀,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得了这病,多遭罪啊!”

  话音刚落,白散猛地打了一哆嗦,浑身发冷。

  “好在年龄小,记不住疼,”大夫目光怜悯,“我呢,虽然刚来口腔科没几天,手上比较生疏,也是第一次治疗龋齿的病人,业务不太熟练,但你一定要放心,人生啊,以后还长着呢,这点痛苦顶多是开胃小菜。”

  “……”

  白散退出候诊室,缩在等候椅上死死抱住扶手,无论护士怎样解释大夫有多专业,还是苦口婆心实则逗他缓解紧张,他都不进去,坚决不进去。

  “阿婆,”白散揪着衣角瑟瑟发抖,“我只是陪你来的。”

  阿婆笑笑,跟大夫护士解释几句家里情况后离开,一路相安无事进楼道,临分别前,忽然开口,“越耽误越严重,再怕也得治病不是?孩子。”

  白散乖乖点头,道理都懂,可就是怂。

  .

  晚上,他快速刷完两本题卡,正坐在椅子上转圈摇头晃脑背历史,收到林光阴的消息。

  -还记得你的草莓挞吗?再不吃就变味了!!!

  白散又慢吞吞转了一圈,两个半圆形的曲奇装在玻璃罐里,护士的警告,江岸‘不是很喜欢吃甜食’的拒绝还历历在目。

  -请你吃。

  他蔫蔫地单指戳键盘,才发送,林光阴秒回几条语音,不可置信,“什么情况?你不爱草莓挞了吗?说抛弃就抛弃,还是你又有了新欢——等等,你是不是没去看牙?”

  白散尽力解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他从没见过那么过分的人。

  “原来你被吓跑了啊。”

  -我不是!我没有!

  转椅旋转中,白散敲下后半句。

  -上次给我接诊的医生不在,他下周三才上班。

  所以他又能快乐好多天。

  林光阴发来一长串蘑菇头‘我不信,一点都不信’的表情图。白散慢吞吞回了个‘哦’,想起游戏的事。

  -你和玩雷那个人约时间吧,最好早中晚,我吃饭的时候顺带打游戏。

  林光阴回过来一阵鹅笑,颤着音说:“一听到是你的号,那孙子立马怕了,说这段时间有事,先缓缓,下个月再来。哥是过来人,这一听就是借口啊!肯定背地里下功夫苦练去了,怕死得太惨。”

  倒不至于,也许真的有事。

  白散望向桌上静静躺在棉帛盒中的匕首模型,算了算时间,想着即将开始的火种杯冬季赛,他翻开复习提纲,一会儿仰起脑袋瞅匕首,一会儿看知识点,一会又忍不住想抬手摸摸匕首。

  停课以来,他从没登过战场,帐号始终保持在事情发生前一天12场连胜的退场记录中。

  胜利也好,失败也好,现在白散都渴望回到战场,念头一晃而过,同时升起深不见底的不安。

  与在校时心态截然相反,他有了充沛的时间,却再做不到无忧无虑打游戏,即使片刻玩乐。

  他时常恐慌着就此落下学业,使父母的期望落了空,更怕有一天会后悔,今天喜爱的游戏成为明日难以接受的存在。

  .

  六天后。

  白散第三次进社区医院,他在开门前十分钟下楼,到时却算不上早,口腔科等候室里的两对沙发座已经满了,都是老年人。

  事实证明,江医生十分可靠,上次来口腔科可没这么多人,白散自动忽略节日原因,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明智选择。

  “——您好。”

  “哎,这回可算是来看牙的吧,”护士放下材料,看着他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点了一下脑袋,笑意盈盈,“我就说你今天得过来,有点晚了,得排队等会儿。”

  白散领了号码牌,“谢谢。”

  数字5,是一块从立在墙边的小白板上揪下来的方块磁石,丑丑的。

  治疗室门开着,正对办公桌,他转身间隙紧紧望着地面,一眼没敢瞅,上次偷瞄留下的阴影还在,江岸的可靠不影响他的害怕。

  等候室没了空座,幸好门外靠墙设有一排座椅,白散手里攥着微凉的号码牌走出去,脚步一顿,发现和上次来有些不一样,墙中央多了件四字横幅。

  上书:天道酬勤。

  护士跟江岸打过招呼‘要离开会儿,去趟库房取材料’后走过来,双眼弯了弯,“写得怎么样?”

  乍看这几个字,属实平常,没什么感觉。

  白散自己字丑,歪歪扭扭,像乱糟糟生长的小草,对书法也是一窍不通,只有能认得出来与认不出来之分,不太会评价。

  倒是护士这话问得有点意思,他开口,“我看不懂,是您写的吗?”

  闻言,护士乐不可支,敲了一下他的头。

  “我哪有这种水平,是江医生的练笔,院长趁他前几天去参加研讨的工夫,特地从家里翻出来送我们装饰的,国书协理事的水平,每个科室都有,大方吧。”

  社区医院的前身是售楼部,夏天才入驻,各种设备搬进来没多久,空荡荡的,拿书法装饰也算正常。

  白散有次来买药,恰巧见院长一行人检查部门,与市第一医院院长是一人,姓江。结合护士的话,这才发觉原来和江岸是父子。

  他捂着被敲了一下的脑袋,还没明白透,小声询问:“国书协理事是什么……”

  “国家书法家协会理事长。”

  “……”

  怕是个假的。

  换位思考白散想了想自己的字,抿着唇,还是很好奇,悄悄问:“看到自己的字挂在这里,江医生不会害羞吗?”

  “你可以去问一下喏,”护士朝治疗室挤眼,“不过,我觉得不会在意,原来接诊的是个女医生,临产休假呢,最近调不开人手江医生才来帮忙,总够待不到一周,下个月女医生在他就不来了。”

  “噢。”

  他给新进来的病人让了下,回头盯着墙上的字看了一会儿,依旧平淡无奇,没看出花来。

  时经半年,白散在江岸的书法室再次见到这四个字,不是烫金纸,没有裱晶框,边角随意压着几道折痕。突然他移不开眼,晃过浅默浅出的难过。

  白布疏朗,笔格滚烫,每一画都是践行者的精神。

  一号病人出来,二号病人进了治疗室。

  白散等得心慌,仿佛死神提着镰刀一步步走近。他拿出手机一堆乱点,看什么都没耐心,烦躁得想转圈,最后在社区论坛搜索江岸,试图找些患者夸奖医术高明的留言,缓解紧张。

  没有相关信息。

  贴吧,博客,网页……全部没有关于江岸的一丁点记录,白散茫然,就算是山顶洞人都会在互联网留下痕迹,江岸连山顶洞人都不如!

  十分钟后,江岸战胜了山顶洞人,白散在外网搜到了二十几篇江岸的学术论文,全部是sci刊登,别人转载。

  他坐在科室外正对门口,一眼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二号没出来,依旧在诊疗室。感觉还要等好久,他想回家了,干脆下午再来,可是又有点不想放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坚持到了现在。

  陆续有患者进口腔科,几个见人多,就走了,还有一些选择留下,自己拿起号码牌,把角落里套在一起的小凳子挪出来坐,白散刚才看到了,没拿。

  此刻等候室不算挤,但也不宽松。

  江岸偶尔会出治疗室,从柜里取出要用到的材料,他戴医用口罩,专心做手中事,视线不偏不倚,不多停留在外,也不言语,一眼望去只觉严苛肃静,半点不容置喙。

  二号出来,三号进去。

  很快了,马上就要轮到白散,他又开始紧张了,衣角揉得皱皱巴巴,垂着头努力阅读江岸的论文转移注意力。

  晦涩难懂外,很多专业词需要现查,论证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比跳跳棋图纸都丰富。

  白散看完比没看还懵,再抬头,四号已经进去,下一个是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一会担惊受怕,会不会疼,一会兴高采烈,看完就可以回家,不用坐在这里咸鱼。

  随着时间缓慢度过,白散心跳越来越快,似乎下一秒要蹦出来,他手心冒出一层汗,坐立不安间站起身,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双手浸着冷水,自我暗示放松放松……

  再次到候诊室时,四号刚出来,白散顿时松口气,没有迟到,没有让人空等,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低头放下挽起来的袖子,刚才调整好情绪从洗手间过来时太急。

  号码牌现在摸起来热乎多了,他紧紧攥在手里,平复着呼吸走向治疗室,忽然停下脚步。

  坐在办公桌旁的人率先一步进了治疗室,白散听见那人热络地讲着自己的情况、问价格。

  方块号码牌坚硬,四个小角陷进手掌心,他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伸开手指。

  “啪”的一声。

  号码牌掉落地上,响动掺杂在一室谈笑里,不算突兀,白散瞅了一眼留在手心的四个小红点,蹲身去捡。

  有点像考试后等待分数下来的状态,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管怎么说,他还能再逃避一会会儿,此时是快乐的。

  白散没再到门外等,他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脱下棉服,团起来抱着坐在候诊室内。

  周围患者你一言我一句唠家常,无非儿子女婿如何如何,都是年纪很大的人。有三四个年轻人和领着孩子的,也在低头刷着手机。

  白散摸了摸号码牌,四个边角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锐利,圆乎乎的。他耷拉着脑袋下巴枕在衣服上,一动不动望木地板迂回曲折的纹路,他想回家了。

  那人没用多长时间,很快出了治疗室,还带着笑,白散两指戳了戳嘴角,希望自己也可以做到。

  他站起身,把抱在怀里的棉服放在小凳子上,一转身,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从面前经过,小孩子声音稚气,“江叔叔,我又又又来啦,妈妈夸我最近刷牙很棒喔!”

  白散默默抱起棉服团,蹭一下脸颊,蹲回小凳子。

  他把号码牌放在扶手边,数字5朝上,这样很容易注意到,大家应该都能知道了,下一个就下一个吧,很疼就很疼吧,他想回家了。

  小孩子蹦蹦跳跳出来时,白散正窝在棉服上发呆,回过神,见一个拿着8号牌的人走向治疗室,他马上皱起脸,有点生气,很凶地对8号说:“看,我排在第5个,您等下再看好不好?”

  8号不乐意,“7号那对母女出来了,不就是我8号了,干嘛要等啊。”

  周围之前与8号唠嗑的人纷纷附和。

  “可不是么,你又是哪从冒出来的5号?”

  “前面的早看完走了,要不就是待不住,不排了的。”

  “会数数吧?你掰着指头数数看,7后面是5,还是8?”

  “哎,我记得你,你刚才不是有事出去了,不排了吗?反正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就我们这几个了,你再等会儿,也就一个小时。”

  他们每个人进等候室都路过门口,哪怕在室内也能看见,白散不觉得自己是冒出来的。他一直守着号码牌,中间是去了趟洗手间,可人有三急,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没有打断任何人的话,安静等她们说完,但一句接一句,好像越说越多。

  “看着小小年纪,怎么做事偷奸傻滑,来看个牙都想插队。”

  “我是等不了,下一个必须是我,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呢。”

  “是啊,谁的时间不是时间?你既然要排队就好好排,这样我们谁都难做。”

  “她8,他9,她10,我11,反正就这么排,插这个队你是想都别想。”

  白散沉默不语,他有一大套说辞,可以很完善地解释每个问题,他也有点失望,以至于不想说话。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熟悉,白散的注意力被代替了,他脑子空空如也发着呆。

  江岸出现那一刻,等候室里像按下暂停键,突然静止。他神色如常,声音淡了些,“放下你的衣服。”

  无人妄动,怔了好一会儿,白散才反应过来是在对自己说,心中一缩,棉服团啪嗒一下掉在小凳子,有点惨兮兮地趴着。

  他动了动手指,没团起来,心底的直觉隐隐发现江岸生气了,不明显,多少有一点点,所以还是趴着吧。

  “放回等候牌。”

  白散在江岸的注视下拿起5号,重新学了一遍如何走路,到白板前乖乖贴上去。他觉得江岸的语气不是要求,更像命令。

  他还非常后悔今天穿了这件毛衣,背面的‘生气的小熊’印花一定无疑会增大江岸的怒气值,并且显得他非常幼稚。

  号码牌严丝合缝回到4和6中间的位置。

  江岸低低“嗯”了一声,“有急事吗?”

  白散下意识去摸手机,停在半空,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缩回来端着手,摇摇头。

  “跟进来。”

  此时鸦雀无声,周围人仿佛都消失,那些话语不复存在。

  窗外又起了风,很轻。

  白散一步步跟在江岸身后像软趴趴的小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是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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