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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都是假的

肉肉喵 12174字 2022-12-11

  王文静连拖带拽地带着陶姜一路顺着巷子七弯八拐,一直走到东门,出城后又狂奔数里,找了个荒废的村舍才敢停下来,这时天已经亮了。

  把陶姜安顿在草堆上,王文静才有时间回头看。她身边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再想招,也并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它从来不存在一样。徐安也顺利地被牵了出来,甚至脖子上还挂着她的包裹,什么也没有遗失。

  她又热又累又渴,出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小溪水,洗了个脸,把干粮掰出两小块,塞给徐安一块,吃完之后又在清凉的水流边呆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些力气。回头看看,徐安也吃完了,脸上糊着饼漠,不出声地站在原地。

  “你听得见我吗?”王文静叫了一声。对方并没有回应。吃东西大概也只是本能。

  回到村舍,陶姜还没有醒,但身上血已经干枯了。眼睛和口鼻、耳朵中也没有再涌出新血来。气息虽然非常的虚弱,让王文静有点怕他下一秒就续不上了,但就靠着这点微弱的气息,一直吊着。

  因为一夜没有睡,王文静困到不行,勉强坚持跑去找了粗树枝,把门和窗户都从里头封起来。都弄好了,才敢躺下休息。这一觉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中间莫明惊醒好几次,都不过虚惊一场,好不容易睡着,等到午夜时正在梦中的王文静又被惊醒了。

  她听到屋外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还有婴儿的哭声。

  身影从窗户缝隙里闪过,围着村舍转了几圈,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王文静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从小缝隙里向外看,只大至看清是个动物,像山羊却长了张人脸,前肢是人手臂的样子,面上无眼,不知道是靠什么看东西,形、状凶恶之极,伏地而走高度估计都能她腰。婴儿的哭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味道,那怪物停在她趴的窗前,喘息着四处嗅闻。随后不知道闻到什么,突然兴奋起来,开始围着村舍狂奔,三四圈后又仰头嚎啸,竟然得到应喝,不一会儿便有与它一样的动物奔来。片刻就聚集了好几只。相互嗅闻,嘴里发出不明呢喃低啸后,突然一齐转头,低头露角,向着村舍的泥墙便撞。

  王文静急步退走,一把拉开站在墙边的徐安之后,到处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可以趁手的武器,眼看村舍在撞击一下,泥石乱飞,摇摇欲坠,但她却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肯睁睁地看着。

  但就在门墙爆裂,怪兽嘶叫着向她扑来的时候,她身上突然光影暴起,那影子脱体而出后便急向怪兽冲去,王文静来不及闪避,便被热血喷了满脸,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慌忙后退,一直退到踢到陶姜才停下来,一边试抹脸上的血,一边将系着徐安的绳子往身边扯。

  只听得那些怪兽一阵嚎叫,但很快就销声匿迹。王文静抹净糊在眼睛上的血,张目四望。

  现在那些怪兽已经成了碎块,村舍里到处都是血与肉末,而人影正抓着一只被揪掉了脑袋的怪兽,蹲在地上,吸食鲜血。原本人影消耗过度,已经十分弱小,可随着它顿顿的吞咽,身形又渐渐地变得强大,组成它的光团先是更加明亮刺眼,随后光线内敛,又黯淡下去。但只要认真去看,便能发现在它的内里有浓郁的雾气像涌动着。

  “这些是狍鸮。是被派出来收尾的。”陶姜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文静受惊回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血水已经将他身下的干草浸湿,而他的脸色也比之前要有生气得多。

  “知道什么是狍鸮吗?”他一说话,人影闻声便停下动作。扭头向这边看来。

  因为只是影子并没有五官,王文静也不知道它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陶姜。

  许久,它放下手里的残骸,转身向这边走过来。王文静喝止“不要再伤人。”但它没有理会,好像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与她擦身而过,停在陶姜身边,低头做出观察他的样子。

  陶姜静静躺着,无声地回望着,似乎也并不害怕。

  过了许久,人影伸出手想触摸他,但在快要接触到的瞬间,它似乎感觉到什么,立刻就缩回了手。转身飞奔冲向王文静消失在她身体中,再无声息。

  “那是你的侍魂?”陶姜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利。

  王文静含糊地应了一声。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想一想的话,那也许仍是D的子程序也说不停。在这个世界程序打造成的世界,防护程序可以具象化似乎也很合理。但对方听不懂指令,只地在她受到威胁的时候,起到护卫作用。

  “什么是狍鸮?”王文静问。

  陶姜试着想坐起来,王文静过去扶他,他喘息片刻说“吃人的东西。夜行之兽。”,王文静见他想站起来,正要去帮他,他却并不接受,闭眸调整了一下气息,这时候一直不动的徐安突然有了动作,他上前轻而易举便将陶姜扶了起来。

  陶姜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几乎全靠在徐安身上,站稳后皱眉看看地上的血污才举步向外面去,血水很快就浸湿了他那双宝珠拱绕的锦靴。

  但他走过的地方,血水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文静回头,他在那儿躺过,现在污血之中有一块干净的人形。

  就像,什么东西把这些血一滴不剩地吸收了一样。

  王文静心中一震……他醒过来是因为这些血给了他力量?

  这时陶姜已经走到门外,在门框处站定后,抬手结印向空中虚划了几下,对王文静说“你在这里不要出来。”这次,在他时尖时细的声音中间不止夹杂了许多兽鸣,还多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然后向走出十步,停下,在月色下仰头张口,狍鸮的叫声在他口中响起,刺破了夜幕下的平静。

  片刻,从四面八方都传来应喝声,因为数量太多,它们奔来的脚步使得大地微微微动。王文静几乎要以为村舍都会因此而被震倒。

  这些狍鸮走近时便慢了下来,一只只,一层层地环绕在陶姜身边。像回到母亲身边的孩子那样没有防备地坐着躺着。

  这时候天空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声急促的笛鸣。奔跑的狍鸮步子停下来,扭头回望,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它们却还是去到了陶姜身边。

  直到最后一只狍鸮在最外围坐下,陶姜口中狍鸮的嚎叫声才停下来。他看向那些狍鸮,口中发出一阵阵的婴儿啼哭声,随后仰头向天,手中结印,一开始王文静没有发现他在做什么,但后来她才看见,有血雾正在弥漫。那些血是从狍鸮身上渗出的,但却并不滴落,而是向空中漂浮,随后向他飘去,在浸入皮肤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陶姜结印的手势越来越快,血雾腾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从他身边的狍鸮身上,像水波一样向外蔓延。而这些狍鸮坐在原地,口中发出哭嚎,可没有一个离开。

  随着血雾源源不断地没入陶姜的身体,他的气色也越来越好,原本斑白的头发也从发根渐渐重回乌青的颜色。而狍鸮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最后天空中的笛鸣终于停了下来,大概明白自己已经失败了。

  而最后一只狍鸮也缓缓地伏倒在了地上。

  陶姜在月色下转身,向村舍走来。大袍因为被血浸透,颜色深得发暗。乌黑的头发,白玉般的肌肤,步子稳而健再武器,甚至人声清晰无异响“我们走吧。”看向王文静时朱唇微抿,甚至带着些笑意。他看向王文静时甚至有些诚恳“我一度以为你是回来伤我的,但没想到,这么危险你还回来救我。我日后必不会负你。”

  王文静看着他。起先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夜里才上路呢?既然是受伤后返岛,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他是被刺杀过一次的人,不怕对方再下手吗?

  但这时候却将整件事想明白,一时怔怔。半响才抬头看他:“我根本没有为你做什么,值得你报答。”

  陶姜那诚恳的表情渐渐收敛,他与王文静对视,随后轻轻笑了一声,不再做伪:“你当然有,你回来找我了。你以为有多少人会在这个时候回头?”

  “但是你根本没有受伤。起码不是看上去这么严重。”

  陶姜平静道:“我当然得受伤,只死一些侍女和剑士他是不会信的。要吊着那一口气,不能太少,起码要足够杀死一两只狍鸮。也不能太多,这样我的命灯才会显得黯淡将灭,他才会信。才会放狍鸮来杀我。狍鸮夜行,只要吃过一次的魂魄是就会忘记味道的,一定能找得到我。他只有等我被狍鸮吞食,才能让我神魂俱灭,才能安心。”

  “你早知道想杀你的人会这么做?”

  陶姜反问:“怎么做?”目光如秋水。看向远处城镇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死气“灭生大阵?”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平静:“他上次集四姓之力都一击不成,再生二计,能用的也只有这个阵了。不然等我回到鹤岛,会更麻烦。不过这个阵与狍鸮一样,见不得日光。我挑在这里,大家都方便。”他说着踌躇满志,双眸炯炯有神“这些狍鸮平时实在藏得太好。我在鹤岛多年都没有找到。不到最后一击,他是不会拿出来用的。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病得这么久。”

  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

  用身边所有人去换也是值得的。

  可那些百姓呢?那些无端被牵扯的方士们呢?这个世界是假的,可对他们来说生活是真的。

  但这些,都不在为权力相斗的两个人眼中。

  王文静看着这个看似温和的美男子,心里陡然生寒,

  “人死了,自会转生。”陶姜声音清朗“再者,反正一切都是假的。”面如神祗,似乎无情又似大慈悲。

  如果世界真有神祗,也是这样看世间灾祸吗?当那个神,看着X做乱,看着人间覆灭,也是这想吗?——人总是会死了,死了总是会再投胎的。所以一切都没什么要紧?

  “不能这么算。”王文静说。

  “那要怎么算?”

  “我不知道。”王文静发现自己全身在发抖,只是重复那一句话“不能这么算。”

  远处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小孩,身上全是血污,跌跌撞撞地走着,看到遍地的尸体也不懂哭,就那样懵懵懂懂,边走边叫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奶音微微发颤,想叫得更大声,又怕惊动了什么。

  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先是顿步,意识到那是真的活人后,便狂奔起来。小小一个人,声音嘶哑叫着什么,步子踉跄,连滚带爬。近些不顾一切地扑到两人腿下,嘴里不停地说着。

  可跑得太快,喘不上气,以使得他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可他不在乎,用小小的手抓着王文静的衣角就这样激烈地喘息着、说着自己才懂的句子。

  最后,才终于停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即委屈,又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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