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植物的繁殖体系就复习到这里，”傅明渊合上书，摘下了眼镜，“你……”

　　小乌龟静静趴在木质桌板上一动不动，被小台灯暖融融烘着背，看模样是已经睡熟了。

　　这孩子。

　　傅明渊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轻轻托起它，想要放回保温箱里。

　　然而，他的手指刚一碰到龟壳，纪凡就醒了。

　　它有点茫然地晃晃脑袋，竖起尾巴，晕乎乎原地转了一圈，“啪嗒”栽回了傅明渊手里。

　　“噗。”傅明渊没绷住，笑了一声。

　　要是被他那些学生看到，恐怕又要大跌眼镜了——他最近笑的次数大概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说句公道话，尽管身上压了一堆吓人的头衔，傅明渊本身的年纪并不算大，甚至还不到30岁。外加他从小就有点儿面瘫，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连笑纹都没有半根，在家穿常服的模样就像普普通通的大学学长。

　　此时他微微笑着，凶唳的凤眼弯成一个柔和弧度，眼底隐隐闪着光。

　　纪凡仰头看他，有些看呆了——他早就知道傅明渊好看，却一直有些怕他，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竟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傅先生很温柔，只对他很温柔。

　　纪凡愣了片刻，心中顷刻间塌了一角，恰如春汛来势滚滚，冰川消融。

　　啊，他被爱着。

　　被一个优秀的人如此温柔地爱着。

　　一时间，纪凡的心情既是欢喜，又是酸胀难当，还生出几分苦涩的忧虑。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复杂的情感，犹豫了许久，才探出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傅明渊的手指。

　　傅明渊不知他心里一瞬间闪过了这样多的思虑，还当他是困了，淡淡道：“太晚了，先睡吧，明天再念给你听。”

　　被他这么一提，纪凡也确实感到了疲惫。

　　他放松身体，顺从地任凭傅明渊从桌上将他捧起来，往卧室的水族箱走去。

　　就在这时，纪凡突然感觉身体一沉，瞬间往下坠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已经稳稳托住了他的腰臀。

　　纪凡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手揽住对方脖颈，蜷缩身体，试图挂在对方身上。

　　等等，他……他变回来了？

　　卧室门口，傅明渊维持着悬空抱住他的姿势，有些愣住了。

　　怀里软软的温暖的身体，不是乌龟，而是朝思暮想的小美人。糟糕的是，小宠物什么也没穿。

　　纪凡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脸孔猛然涨红，连薄薄的耳朵都染上了血色。

　　——糟糕，要被发现了。两人奇迹般地想到了一起。

　　傅明渊担心自己暴露此刻脑内克制不住旋转的想法吓到年轻的恋人，而纪凡则怕傅先生有哪里不满意：因为忙着考试，他已经好久没锻炼了，小肚子都堆了点肉。

　　哎。各怀心思的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十分忧虑。

　　纪凡将脑袋深深窝在傅明渊肩颈里，含含糊糊地说：“你……你别看。”

　　傅明渊“啊”了一声，掩饰尴尬地咳了一声：“嗯，不看。”

　　纪凡的脸更红了，小声道：“那……那你放我下来啊。”

　　傅明渊：“……”

　　冷静自持的傅教授第一次有点手抖，手指似乎怎么放都不合适——抓也不是，托也不是。他慌里慌张松了手，余光扫到白花花的皮肤一闪，对方一扭身把自己关进卧室锁上了门。

　　门外门内，两人靠着门板各自平复狂躁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

　　“傅……傅先生，那个。”纪凡的声音从门板后闷闷地传出来。

　　傅明渊就靠在门边，闻言立刻站直了：“怎么？”

　　“……”那边静了片刻，纪凡的声音更小了，“衣服。”

　　傅明渊“嘶”了一声，发现问题有点严峻——纪凡是以乌龟形态被他领回家的，哪儿有准备什么换洗衣服，最多只有一套校服，刚洗了还没干呢。

　　“我……能进来吗？衣柜在里面。”

　　纪凡：“……”

　　几秒后，卧室门“咔哒”打开了。

　　从门缝里看进去，一只清瘦洁白的腕骨“嗖”地缩回了阴影。

　　傅明渊揉了揉眉心，眼观鼻鼻观心，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只亮着一盏暗淡暧昧的床头灯，纪凡就局促地坐在小灯照亮的小圈里，不敢看他，柔软的大床微微下陷。

　　他还是没穿衣服，身上勉强披着一条薄毯，毯子底下伸出一双并拢的修长双腿，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傅明渊别开视线，径直走到柜子前，拉开来翻找。

　　里头的衣服款式都很单一，睡衣衬衣休闲服，黑白灰。

　　傅明渊不满地抿紧了唇，难得产生了购物的冲动——应该买卡通图案的，他心想，买一堆，今晚就下单。

　　作为极简风的死忠粉，傅同志从前就一直看不上什么艳俗的卡通睡衣，可不知为何，他偏偏觉得，让纪凡来穿那些机器猫米老鼠神奇宝贝一定会很可爱。

　　可爱啊……有些走神的傅先生甚至脑了一堆小动物家居服，个个毛茸茸，要耳朵有耳朵，要尾巴有尾巴。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灰色睡衣，不禁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

　　“先穿我的吧，”傅明渊回神，“乖，明天再帮你买。”

　　纪凡压根不知道傅教授脑袋里都是些什么糟糕玩意儿，听话地点点头，很顺从地接过衣服。

　　于是傅明渊重新回客厅坐着，坐了几秒就忍不住又站起来，跟只陀螺似的原地打转——毕竟，纪凡要换的可是他的衣服啊。

　　面对喜欢的人，雄性本能的标记意识暴露无遗。

　　纪凡要穿他的衣服。光这个想法本身就让傅明渊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过了约摸五分钟，卧室门打开，纪凡单手扒着门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脸色红扑扑的。

　　“怎么了？”

　　纪凡有些支支吾吾，磨磨蹭蹭走到光亮处。傅明渊的衣服对他而言有些偏大，从领口望进去，能看见漂亮的锁骨阴影。

　　但这并不是他如此局促的原因。

　　纪凡另一只手提着裤腰，脑袋都快垂到胸口：“那个……”

　　“睡裤太大了？”傅明渊起身走近他，“不应该呀，有腰带的。”

　　纪凡死攥着裤腰带摇头：“不是，那个……”

　　“纪凡？”

　　纪凡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是内裤，内裤太松了……”话音未落，他秀气的面孔涨红得快要滴血了。

　　傅明渊：“……”

　　傅明渊老脸一热，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那，那就别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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