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那个时候不知道。”柏尔回答得很自然：“那时候我只是害怕自己被发现，气都不敢出，一直躲着，等他们结束，我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就直接跑了。”

　　左陈移开目光，柏尔继续说话。

　　“是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姑父的朋友来家做客，他的上级临时找他汇报工作，姑父找借口避开，我却无意中撞上，不小心听到他说的话，这才认出来，那天就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元塔上。”

　　事情很明了了，喻生看着现场几个神色各异的人，他倒是明确柏尔说的这些都是实话，跟他所知道的一样。

　　“……他在汇报时说了更新拉曼镜程序的事情，我听不懂，可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不敢跟其他人说，找了个机会又跑到了元塔上去，再次看到拉曼镜，近距离观察，就发现那确实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是由程序实现操控的。”

　　杭奕瞥了他一眼：“你没有想过要告诉任何人吗？”

　　喻生抿了抿唇，杭奕这话意有所指，而且指向性十分明显。

　　在场其他人大概也在猜测，柏尔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秘密隐藏这么多年，而且整个元塔区，整个元塔学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吗？

　　喻生想帮他说话，却有口难言。

　　柏尔倒是应对自如：“我的父母那时候刚刚开展在外星球的工作，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留在家里的跟战略总部相关的就是姑姑姑父了，而我不认为他们会理会，或者会向上级反应这件事。”

　　喻生看着所有人一起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我确实没有告诉别人，但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也并不完全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打算告知民众，无非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我也是。”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喻生，喻生正在想别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回过神来，无奈地耸了耸肩，指尖朝着柏尔随意一指：“我也是为了他。”

　　柏尔闻言，嘴角多了一抹笑。

　　“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内忧外患的，我也只好破罐子破摔。”

　　“有魄力。”施雅非常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看向柏尔：“那你当初选择喻生的时候，其实不是拉曼镜的主观选择？”

　　“……”

　　在场所有人表情都变了变，喻生的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柏尔显然没想到，施雅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来。

　　喻生也没想到，毕竟都这个时候了，他没想到施雅竟然还有八卦的心思，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直接问出来。

　　柏尔沉思了片刻，没有否认：“是，不是拉曼镜的选择，喻生是我个人的选择。”

　　虽然喻生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柏尔是怎么想的，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情绪了。

　　心情有些欢呼雀跃，大概有几百只小鸟在他心里飞来飞去，差点儿没忍住笑意。

　　施雅看了一眼喻生，撇了撇嘴：“好的，我没有问题了。”

　　不过她的表情和语气加在一起，更像是在说“是我的错，否则现场不会出现这么浓郁的恋爱酸臭味”。

　　左陈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有些不耐烦，聂稚像在看好戏，在喻生和柏尔之间来来回回巡视，杭奕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咳咳咳……”

　　喻生咳了几声，打断了这怪异的气氛。

　　“拉曼镜是神物，多年来被传得神乎其神，孩子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也是要仰望拉曼镜，而距离拉曼镜最近的往往是已经建立了绝对信仰的成年人，自然也没有人敢反其道而行之，我确实也没想到这个秘密直到今天才被揭破。”

　　众人沉默，大概是暗道自己愚蠢，同伴愚蠢，生活在元塔区，甚至整个星球的人都很愚蠢。

　　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简简单单的骗术，欺骗了这么多年。

　　的确，像柏尔这种小孩子误闯进去的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家长们会在孩子小的时候灌输要永远仰望神物的思想，再长大一些，如果没有志愿或者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异能战士，那么更加没有机会接触到拉曼镜，所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骗术，竟然能瞒这么多年。

　　左陈打破众人的沉默，他震惊过后在乎的是别的东西：“你们打算要怎么去洛谜星？”

　　喻生下意识看向杭奕，杭奕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答左陈：“我们现在就只有眼前这些人，大部队不会相信我们的，我的想法是……想办法跟上大部队。”

　　跟喻生想的一样，沙楠少尉愿意带上他们，其他人也会心存疑虑，不利于同伴团结，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承担一切，他们选择去洛谜星，就不能再让沙楠少尉陷入两难的境地。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柏尔突然出声，喻生疑惑地看过去，后者看着他：“我也是才想到的。”

　　喻生知道他在想什么，瞬间明白，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柏尔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有小小的惊讶：“你也想到了？”

　　喻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没柏尔那么聪明，拾人牙慧罢了。

　　“你们别打哑谜了，到底有什么办法？”施雅是个急脾气。

　　喻生对她笑笑，“让柏尔说吧。”

　　柏尔也不推让，开口解释道：“我和喻生在N-357星球上找到的那艘战舰，出厂于二百年前，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型号的战舰主要是巡视功能，防御性能不高，而巡视功能的战舰制造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求数量，那时候战舰稀有，巡视类战舰制造时都是……”

　　“……都是双份数据，双管齐下。”

　　左陈显得有些激动，柏尔挑眉看他：“理论知识不错。”后者不置可否。

　　施雅聂稚杭奕三人，明显没跟上他们的思路，没听明白。

　　杭奕不解：“所以呢？”

　　柏尔继续道：“虽然追求数量，但他们也会担心批量制造，就会出现大规模的质量问题，所以那时候巡视类战舰会一次性同时制造两架。尤冢上将使了点手段让那艘战舰明面上成了报废品，那么另一艘战舰一定也被当成报废品报了上去。”

　　其余三人也明白了，在N-357星球上的战舰是正本，那么另一艘就是副本，柏尔打的就是副本的主意。

　　“可是那艘战舰是被尤冢上将开走的，所以没有被销毁，但留下来的另外一艘，肯定是被回收或者销毁了啊。”

　　聂稚终于开口参与讨论，刷了一下存在感。

　　“不一定，经手的人知道她没问题，也知道战舰制造有多困难，尤其在那个时候，所以这个副本未必会被销毁。”柏尔看向杭奕：“这里有没有资料库？”

　　杭奕有些意外，柏尔明明应该没机会接触安全屋，却知道安全屋里会有资料库？

　　底层战士都不知道，他却知道，好像他比自己还内行，在场其他几个就听得一头雾水。

　　“这里，来。”

　　杭奕带柏尔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墙壁上，墙壁瞬间化为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喻生都想翻白眼了，又是电子屏……

　　杭奕验证了自己的虹膜，成功登陆，“我没用过资料库，不知道全不全。”

　　柏尔并不在意：“我不是想找什么极度私密的高等机密，只想看一下过往历史。”

　　他操作飞快，喻生好奇地凑过去，其余三人也站在屏幕前面。

　　柏尔扭头看向喻生：“你还记得那个战舰的具体型号，和经手人吗？”

　　喻生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艘战舰的密码当时是他破解的，而且是尤冢上将驾驶过的，或许是他一生中驾驶过的次数最多的战舰，是什么具体型号呢？

　　“莉宝DL03！”喻生突然灵光一闪，就记起了这个可爱的名字，毕竟当时在那艘战舰上发现的一切秘密，都很难消化。

　　“可是最后经手人是谁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柏尔输入了莉宝DL03的型号，点击查询，已经出现了与之相关的所有资料，“官方有记载。”

　　喻生睁大眼睛看着屏幕，有很多关于莉宝DL03的信息，最后一条跟他们在原战舰上看到的一样。

　　“三〇五年12月6日，莉宝DL03确认处理为不可在战争中使用的战舰，由战略总部后勤人员：工号048272康谷进行正规销毁。”

　　“康谷……”柏尔喃喃自语一般，左陈在他身侧开口：“两百年了，这人早没了。”

　　喻生赞同他的说法，毕竟整个布雷星，能跟云屠一样长寿的人还没出现过呢。

　　“我知道，我不是要找他。”

　　柏尔话毕，飞快地在资料库中搜索康谷的名字，洋洋洒洒一大片信息，难以筛选。

　　他又立刻加上了康谷的工号，之前大片信息一下子删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