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生笑出了声，缪宁也跟着笑，许久，喟叹了一声。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说漏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伸了个懒腰：“但是如果你们透露出去，我就麻烦了，尤冢违规操作肯定要连续上好几天的热搜，又是没完没了的开会，我可受不了……”

　　“谢谢你，部长！”喻生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缪宁看了一眼柏尔一直停留在喻生身上温柔的眼神，重新看向喻生：“柏尔也就算了，他身后有靠山，你怎么好像也从来不怕被其他人知道你违反了规定呢？要知道想揽下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被发现了，也绝对不仅仅是被赶出战略总部那么简单。”

　　喻生看了柏尔一眼，对着缪宁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两百年前尤冢上将认为他做的事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做的事一定也是对的，两百年前他不怕惩罚，现在我也不怕，我是柏尔的搭档，我们做什么，当然要同气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缪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抓紧时间返航吧，我等你们回来。”

　　没过多久，天渐渐亮了，那些小动物们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活泼生动，跟网络上的图片不一样，跟仿真动物也不一样，站在这片土地上，能真切地感受到它们是活生生的，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具有强烈的生命力。

　　奔跑，跳跃，追逐，撕咬。

　　喻生突然想到两百年前尤冢上将是否也曾经站在这里，有着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他拉着柏尔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有一只落单了的小奶狗跌跌撞撞跑了几步，误闯到了他们两人的区域里，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很是好奇，在喻生脚边嗅了嗅。

　　他刚忍不住想蹲下身子抚摸它，就被柏尔阻止。

　　“它们太久不接触人类了，它又这么小，如果沾染了你的气息，等我们走后，它回到自己的族群，会被排斥的。”

　　说得有道理，但是喻生心里还是痒痒的，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跟原生态动物接触的机会了，却连摸摸都不行。

　　“多可爱啊，真想抱回去一只。”话里话外都是遗憾，“我听说人类还在地球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饲养猫猫狗狗，把它们当成家人，我们就没有这种机会……”

　　柏尔发现喻生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脏了一块，随手帮他擦了擦：“即便他们回到布雷星，适应不适应先不说，像几百年前一样被当成普通宠物饲养它们，是肯定不行的，你看看，这个星球上就连最温驯的小狗，长大后也会成为无法轻易驯服的野兽。”

　　正有几只庞大的……看起来像是猫科动物，发觉了他们的存在，从未接触过人类，只觉得来者不善，远远地观察着他们，见他们没有侵占自己族群的意思，也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它们好歹活下来了，有了后代，也挺好的不是吗？”喻生喃喃道。

　　“是。”柏尔微微点头，他们还有一些时间，能在这里再耽搁一阵子，就像喻生说的，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原生态动物了。

　　“我一向觉得生命生而平等，人类没有资格决定其他生命的生死，更何况是消灭一整个庞大的族群，布雷星现在还存在，只能说神果然不存在。”

　　柏尔说完，一扭头看到喻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汗毛直立：“你笑什么？”

　　“我知道的！”喻生大声说道：“你如果不认同生命生而平等，当时怎么会选择我呢？”

　　柏尔眼神柔软了一瞬，也不反驳他，两人并肩看着大概此生再也看不到的风景。

　　N-357星球不应该出现人类，这里是动物的家园，是尤冢上将下决心赔上自己一生征途得来的所有荣誉，为它们创造出的一片净土。

　　同理，即使是两百年后，误闯入这里的人类也不应该打扰它们，毕竟，如果不是人类，它们现在还能安稳地降生在布雷星上，和初生的拥有澄净心灵的孩子们一起成长。

　　有资格参与家庭聚会，周末野餐，性格温顺的动物能够带给寂寞的人类温暖的慰藉，如果不是他们亲手毁灭了这一切的话……

　　喻生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说的话里也有错。”

　　柏尔挑眉看他：“什么？”

　　“神啊，这个世界上是有神明存在的。”喻生笑着说道：“拉曼镜就是神物，如果没有拉曼镜，你跟我是走不到现在的，所以，神明是存在的。”

　　柏尔脸上却没了笑意，喻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柏尔弯了弯唇角，喻生放心了些。

　　“那你刚才那个样子……”

　　“我是想说，你说的很多事情都对，例如，昨天晚上……”

　　喻生一愣，昨晚？嗯，这真是个漫长的夜晚。

　　是说……柏尔有喜欢的人那件事吗？对了，那时候柏尔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来着，他还以为自己没有说对，现在柏尔的意思是他全都说对了？

　　“你……什么意思啊？”喻生晕晕乎乎的，“我有时候很聪明，但有时候有些事你不说清楚，我就会弄错意思。”

　　“好。”柏尔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喻生说道：“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是这一晚上太闹腾了，我突然发现，有些事不说清楚，你确实不会懂，而且，如果你永远不懂，就像这颗N-357星球一样，恐怕要过上两百年才有人发现它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喻生莫名紧张起来，“说……什么？藏着……什么？”

　　柏尔的眼睛很清亮，喻生突然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又轻轻松开，影响到了他的呼吸，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很想逃开，好像是应该要逃开的，可是他没动，就站在那儿认真地听柏尔说话，也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还是什么的。

　　“今天……我的生日还没过去呢。”

　　“唔。”所以呢？

　　柏尔唇边带了丝沉溺的笑意：“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有点儿笨，你猜的那些条件都对，但是唯独把人猜错了，既然我的生日还没过完，你想听听我的生日愿望吗？”

　　喻生懵懵地点头：“你想说，我就愿意听啊。”

　　“我希望……”

　　“等等！”喻生突然回过神来，手指已经比他快一步放在了柏尔的嘴唇上：“我差点儿忘了，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还是别说了。”

　　旖旎的气氛被骤然打破，柏尔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揉了揉喻生的头发：“这就是你有点儿笨的时候了。”柏尔叹着气往前走去。

　　喻生连忙追了上去：“除了生日愿望，你其他话都可以跟我说啊。”

　　柏尔回身看他，“气氛都没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喻生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谁也怨不着！只能怨自己！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如果你不说我就不懂，要过上两百年才有人发现藏着什么吗？”

　　柏尔回身看他：“你真的想听？”

　　喻生看过远古神话传说，据说海妖当年就是这样蛊惑人类的，他迟疑了，柏尔这欲言又止不是第一次了，但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觉得危险。

　　就好像自己这一下子如果答应，就会随着答案一起掉入深渊。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尔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带有十足的压迫性：“还是……你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喻生睁大眼睛，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堪称完美的脸，周遭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

　　他猜到了吗？就算刚才没猜到，现在呢？

　　柏尔给出了很多次提示，都向着那一个答案走，但是，那是正确答案吗？

　　“算了。”柏尔轻轻舒出一口气，转身似乎马上就要走。

　　喻生条件反射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先……”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自己唇上贴上了另外一个人柔软的唇，温热带着清晨的雾气。

　　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柏尔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睫毛，他身体僵硬，想动也动不了，自己的动作被别人操控着，时间仿佛也停住了。

　　对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喻生感觉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渐渐地，雾气消散，他猜想自己大概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答案。

　　柏尔突然撤身离开，不过只是结束了这样一个轻柔的吻，他没有就此走掉。

　　喻生看到面前身体站得笔直的柏尔，分明是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继而又听见了他的声音：“现在呢？猜到了吗？”

　　没有立刻回答，喻生抬起手指，下意识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惊疑不定地看着柏尔。

　　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其他东西，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印象中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忘记了什么，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