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解散后，喻生让柏尔先回去，柏尔也没有问他打算做什么，喻生直接把童柔拦了下来，夏月在旁边盯着他们两个不停地看，童柔默了默，让她先回去。

　　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的时候，喻生率先开口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童柔支支吾吾的，“没怎么……”

　　喻生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具体经验，他虽然想弄清楚原因，但面对怎么都不肯认真道出实情的童柔，内心还是有一些烦躁。

　　他思绪飘远了一瞬，不禁想到女孩子难道都是这样的吗？问再多遍都不能说实话，就不能好好进行一次真切的谈话交流？

　　有点儿麻烦。

　　但是童柔的性格偏外向，从她每一次主动接触自己来看，童柔应该比那种心思略重的女生要好相处得多。

　　喻生抿唇：“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童柔眼神闪了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了一下，才又开口：“你的搭档，好像很不喜欢我。”

　　喻生愣住了，他一开始没听懂童柔是什么意思，下意识说道：“抱歉，我之前可能误会了，我以为你是对我有意思。”

　　童柔一怔，脸乍红，“是，我是对你有好感。”

　　事实归事实。

　　但隐秘心事被喻生直接这样道出，童柔感觉这男生……要不是经验少，要不就是脑子不好。

　　然而喻生根本没考虑到这一层面，有些哭笑不得：“那柏尔不喜欢你不是没问题吗？”

　　童柔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已经十分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生微微歪头看她，等她抛出详细的解释，童柔有点儿心累：“我是说……他好像有点儿讨厌我，他跟我说话，就好像在跟仇人说话一样，句句都……不好听。”

　　她本来想说句句带刺，又觉得没到那个地步。

　　童柔和柏尔无仇无怨，没必要编排他，再加上之前两人面对面时的情景，喻生觉得童柔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喻生联系上下文，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为什么了。”

　　童柔洗耳恭听状：“为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柏尔为什么不喜欢她，她自问自己也没有那么差。

　　“因为我之前问他觉得你搭档怎么样，被他拒绝了，他觉得我多管闲事，可能因为我这样做连累了你。所以大概才给了你他讨厌你的错觉。”

　　童柔：“……”

　　“你想帮他找女朋友？”童柔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没有。”喻生心说可不敢再有这个想法了，之前已经把柏尔弄得那么生气，怎么可能还敢在同样的地方栽跟头。

　　“我只是随便问问，但他很不开心，大概就迁怒于你了。他没有恶意的，柏尔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喻生想着柏尔喜欢男人的事还是不能说出去，即便童柔似乎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但还是不能说。

　　在布雷星，同性相恋虽然已经几乎成为常态，但因为涉及繁衍，大部分父母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异性恋。

　　喻生猜想巴宓就绝对不可能同意柏尔和男人在一起，而且他暗恋的那段感情如无意外注定是无疾而终，于是就有了想要悄咪咪帮柏尔走出情感阴影，最好回归大多数人认为的“正途”上去这么个想法。

　　没想到柏尔反应会那么大。

　　他不敢再往这个方向使劲儿了，担心柏尔真的会跟他闹翻。

　　童柔想到柏尔面对她时候的阴翳，又想到喻生嘴里一口一个“柏尔是好人”，再联想到刚才喻生一直打哈欠，柏尔自动把肩膀递过去的样子，再加上喻生说自己想给柏尔介绍对象，结果对方很生气，于是……她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你有没有觉得……柏尔只对你一个人好？”

　　喻生愣了愣，笑道：“他对别人也很好啊，只是因为我是他的搭档嘛，他跟我当然会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所以看起来要更好些吧。”

　　童柔无言以对，看来喻生对此毫无察觉。

　　喻生回到休息舱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猜想柏尔大概在洗澡。

　　“喻生？”

　　柏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些低沉空洞，喻生应了一声：“是我。”

　　“帮我把外面的衣服拿进来，我忘拿了。”

　　他们同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柏尔没有这么马虎过，但喻生没有太在意。

　　床上确实放着几件干干净净叠好的衣服，喻生“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水雾弥漫，喻生只能稍稍看清楚柏尔的脸，对方对他笑了笑，把淋浴关了，接过衣服：“谢谢。”

　　喻生摇摇头，准备出去，无意中瞥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柏尔喜欢男人这件事，不禁想到：真是浪费……

　　不对，柏尔这么强大，就算是和男人在一起，也必然是压制对方的那一方，好吧，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不算浪费。

　　喻生想了想自己，远远看起来，也没有差太多嘛。

　　柏尔洗完澡出来后，喻生正在全神贯注看八卦，头也没回一下。

　　他擦着头发坐在喻生身后：“你们聊了些什么？”

　　喻生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你跟童柔啊，你不是找她去了吗？”

　　喻生结结实实疑惑了，童柔说柏尔不喜欢她，但现在看起来，不是挺正常的么，最起码提到她名字的时候是很正常的。

　　“哦。”喻生的回答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奇奇怪怪的，我感觉她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聊不好，算了。”

　　柏尔又把滴水的发梢擦了擦，柔声说道：“女孩子的脾气是要古怪一些，遇到什么也总是不说清楚，是这样的。”

　　喻生默了默，柏尔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多了解女孩子似的。

　　他有些好奇，试探道：“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

　　柏尔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刚洗过澡，眼睛虽然漆黑明亮，但有氤氲的雾气。

　　“我？”

　　“嗯。”喻生调整了心态，打算跟自己的搭档进行另一场对话：“你都知道我的择偶标准了，我却不知道你的，太不公平了。”

　　“我……”柏尔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我喜欢喜欢我的。”

　　喻生：“……”

　　这回答太没诚意了，喻生下意识道：“在街上随随便便逛一圈，都能拉到好几个喜欢你的人。这算什么择偶标准？”

　　柏尔牵了牵嘴角，却似乎没什么笑意：“那不一样。”

　　喻生被他的表情感染到了，总觉得他整个人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笼罩着。

　　他这时候才开始正视起柏尔刚才说的话来，喜欢他的……那不一样……

　　不就是证明他喜欢的人，人家不喜欢他么。

　　柏尔看他呆愣的样子，笑了笑，“你去洗澡吧。”

　　他刚要起身离开，结束这段谈话，手腕被喻生拉住，不明所以看向他：“？”

　　喻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他认真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柏尔看着拽住他手腕的手，抬眼看着手的主人：“你指什么？”

　　喻生不想说得太直白：“什么都可以。”

　　柏尔看了他好久，久到喻生都以为他们的对视是一场错觉，他胳膊都酸了，放开了柏尔。

　　后者似乎也神游天外，刚刚回神，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之前的话题。

　　柏尔明显是不想说，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喻生则是不敢问，不知道该怎么问。

　　喻生讪讪地松开抓着人家手腕的手，起身拿了毛巾往里走：“我先去洗澡了。”

　　喻生在浴室里冷静了半天，柏尔心里有事，或者说有人。

　　他或许有倾诉的欲望，但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个好时机再谈。

　　当晚和柏尔挤在一张床上，身边的人早就沉沉睡去，喻生却一直睡不着。

　　脑袋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在他们做搭档的刚开始，柏尔就跟他说了自己五年内不打算成家。

　　现在想想，喻生觉得这只是个借口，他心里有个人，可是那人心里没有他。

　　而且，对方即便是心里有他，他们也成不了家。

　　想起来童柔人还不错，长相也符合他心里的审美，但是柏尔还深陷感情无望的旋涡里，喻生不认为自己应该先自顾自地开展个人恋情。

　　童柔说柏尔不喜欢她，喻生还想到了一个原因，或许是柏尔发现喻生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年的心，又想到他们两个大概率会有一段比较顺利的感情，于是柏尔内心想到了自己，瞬间感觉到不平衡了。

　　或许自己应该先帮搭档走出来，再考虑自己，毕竟柏尔帮了他那么多。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到底喜欢童柔吗？

　　唔，似乎也只是停留在“对方人不错”“长得也不错”上面，要说多喜欢……喻生还真没感觉到。

　　而且，想到自己要不然跟童柔先遥遥相望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少不舍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