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来了八对？”喻生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沙楠点头。

　　“而我们是第一名？”喻生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和同类表情。

　　“没错。”沙楠看着他的眼神完全就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辈，声音温和，带着循循善诱：“所以你们两个的这个第一名更加难能可贵，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问的问题已经有同事提前沟通过了，你们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回答就可以，但要注意维护战略总部的形象，不要乱说话。”

　　喻生摸了摸后颈，有些焦躁不安。

　　柏尔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沙楠，不卑不亢：“我们不想接受采访。”

　　喻生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沙楠也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初出茅庐，这次又算得上是大获全胜，可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柏尔和沙楠平静对视：“我跟喻生这段时间不必要的消息太多太密集，再接受几个采访，算是自寻烦恼，何况对以后的训练没有任何帮助。”

　　“不觉得可惜吗？”沙楠抱臂看着他，像是完全忽略了一边的喻生，喻生察觉到了两人间微妙的不对付，却完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对付。

　　“没什么可惜的。”柏尔冷静回答，“如果沙楠少尉没办法推掉那些采访，我可以自己去跟上级联系，申请取消那些采访。”

　　沙楠脾气很好，好像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那倒没必要，你们态度坚决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取消采访。”

　　他似乎察觉到了面前这少年对自己的敌意，微微挑眉：“不过我要确认你们不会反悔。”

　　“当然不会。”柏尔回答得很快。

　　沙楠笑了：“都是你在说，你似乎并不在意你搭档的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点儿揶揄：“你在‘一号’考核中也是这样吗？自己一意孤行？”

　　喻生眼睛小心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听到这话，抓错了重点：“沙楠少尉，你不知道我们考核的实际情况吗？”

　　“我没有那个资格知道。”沙楠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瞬间柔化了许多，“只有部长和副部长以及和他们相同阶级的人才知道。”

　　柏尔不动声色挡在喻生身前，喻生有些莫名其妙，沙楠的目光也重新回到柏尔身上。

　　他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有些好奇。

　　对这个学生，沙楠听到的传言众多，而且柏尔的姑姑巴宓也在战略总部任职，经常会提起自己这个侄子。

　　沙楠记得，无论是那些传言中，还是巴宓自卖自夸中，柏尔都是个温柔的男孩子，善良淳厚，温和俊朗，优秀却不张扬，之前的几次接触都没有发现这个男生的另外一面，就像现在这样，锐利坚毅，锋芒毕露，甚至还有些盛气凌人。

　　而他这一切情绪的呈现，似乎都是因为他的搭档。

　　沙楠情不自禁把目光放在了喻生身上，果然见柏尔的面色愈加不悦。

　　在他身后的喻生似乎全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搭档为什么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左右打量着。

　　沙楠面上带了些更深的笑意。

　　有趣，有趣，年轻人的世界，真是有趣。

　　沙楠摸了摸下巴，“好吧，既然你们确定不想接受采访，我会帮你们推掉的，你们在这次考核中应该受了不少苦，回去好好休整，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训练和课程。”

　　喻生点了点头，柏尔微微颔首。

　　两人走了两步，快出门了，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沙楠出声。

　　“喻生。”

　　“嗯？”喻生毫无预兆地下意识回头，沙楠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微笑着看着他，至少在喻生看来他是看着自己的。

　　但他并没有看到沙楠在观察到柏尔一瞬间的皱眉后，嘴角的微笑变了些意味。

　　“你也不想接受采访吗？”喻生听到沙楠这样轻声询问自己，他沉思了两秒，摇了摇头：“我不想接受采访。”

　　沙楠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喻生莫名其妙，只感觉到柏尔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带出了沙楠的办公区域。

　　“沙楠少尉……人还挺好相处的。”喻生见柏尔健步如飞，没话找话说。

　　柏尔脚步一滞，回身看他：“你觉得他人不错？”

　　“是不错呀。”喻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换成其他人，说不定会觉得我们不识好歹吧，但他还愿意帮我们推掉。”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不是那么想？”

　　“……”

　　喻生张了张嘴，确实没话反驳。

　　“你怎么不想被采访，也没有提前跟我说？我吓了一大跳，万一沙楠少尉突然发飙怎么办？”

　　“他没有立场发飙吧？他看起来并不喜欢这里，我们提出申请取消采访，浪费了帮战略总部宣传炒作的机会，说不定他还挺高兴。”

　　“不喜欢这里……”

　　喻生喃喃思考了两秒，他没有柏尔那么敏锐的观察力，沙楠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和善实则如何他并不知道，是个挺让人看不透的人。

　　但是柏尔说沙楠不喜欢这里，喻生觉得是事实，那会是他被赶下战场的原因吗？

　　还没想好，通讯手环响了起来，是聂稚，喻生赶忙接起，对方和施雅也很感慨，短短两日不见，就像过了几个月似的。

　　四人约好见面，在聂稚施雅的宿舍里，像是开茶话会的架势。

　　喻生和柏尔稀里糊涂拿了个第一，成了众人焦点，他们需要查看的信息太多太杂，需要见的人也多，甚至还有很多喻生根本不认识，此刻跟聂稚施雅聊天才知道这次的考核有多玄。

　　他们两个也过了，第五名，算起来名次靠后，但是两个人都很满足也很兴奋，毕竟没被刷下去，又来自南方的学校，能留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施雅还以为他们两个知道的比他们多，结果一问三不知，只好主动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

　　“听说以前的‘一号’考核都是分组考的，不同情景不同的打分机制，而且模拟的是小场景，但这次不一样，算起来是大制作，我们虽然不是同时考试，可情景接触是真的，只不过在我们的考核时间里你们是NPC，而在你们的考核时间里我们是NPC。”

　　喻生有点儿没听明白，聂稚跟他解释：“就是我们每个人的选择和面对的挫折都是真实的，但当考核以你们为主角的时候，那段别人的‘真实’会以虚假的过去形态呈现出来。”

　　柏尔听明白了：“以前的考核都是各组搭档分别有不同的场景？”

　　“对。”施雅说起这些喋喋不休：“这次他们把所有人真实的部分一次次重叠起来，相当于把我们搬到了阿漠星的虫灾设定里。”

　　喻生思考了一下：“可是在我们考核的时候也有人还没有进行过考核啊。”

　　施雅笑了一下：“所以你们和之后考核的那些人在考核中没有交集，他们的形象就是虚拟的，或者说根本没出现过。”

　　喻生突然想到了那些虫子，它们看起来可并不虚拟，一阵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还有谁留下了？”

　　施雅看了他一眼：“除了我们，还有一组不属于元塔学院的学生，其他六组都是元塔的学生。”她“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排名最后的一组是那个，第一天进战略总部跟你们起冲突的那个男生，还有他的搭档。”

　　喻生蹙眉：“邱同？左陈？”

　　“我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就是那天故意挑衅你们的那个男生。”聂稚说道：“他们搭档两个好像关系很差。”

　　“关系不好，但邱同能力不差的。”喻生下意识皱眉，不是因为没想到他们也能挺过考核，而是因为“排名最后一组”。

　　邱同的能力搭配柏尔其实都没什么问题，怎么会只得了最后一名呢？

　　他那个搭档，左陈……就算比不上他，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他们配合怎样都会比自己和柏尔要默契，但他们是最后一名，他和柏尔却是第一。

　　所以“一号”考核的评分标准到底是什么？

　　喻生和柏尔的通讯手环突然同时来了消息，施雅和聂稚见他们两个低头一看，同时表情一凛，好奇问道：“怎么了？”

　　柏尔没说话，看着喻生，喻生一下子将之前的疑问统统抛诸脑后，心跳加快，整个人紧张起来。

　　“沙楠少尉的消息，说……”他看了看柏尔：“……说部长要见我们。”

　　施雅和聂稚也是一脸惊讶，张了张嘴半天不晓得说什么好。

　　这个部长，定然是战略总部的部长，分部的部长也没什么理由见他们，但是总部部长见他们干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不识好歹”不愿意接受采访落人话柄，现在部长亲自问责？

　　不至于吧。

　　就算部长要求他们必须接受采访，他们接受就是了，一道命令的事儿，见他们做什么？

　　越想越不解气，要亲自见上一面，亲自骂上一顿？

　　闲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