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把她喊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黑着一张脸, 就差把“你瞧瞧你，什么样子”几个字贴在脸上, 二话不说, 噼里啪啦一通训诫。

　　尽管话语间不是很咄咄逼人，但听起来总有一股陈年腐朽的味道。

　　林伶披上校服, 拉链拉到下巴那，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 打着哈欠放空。

　　半个小时的说教后, 就连王海生都觉得可以了，出来喊人回去开元旦晚会，教导主任这才放人，反复强调不可以再有下一次。

　　林伶连说了三声“是”。

　　老师们走后, 她也没急着回班, 不知怎么，狂欢之后心情有些低落。

　　也有可能是刚才被训蔫了。

　　走廊尽头是一片圆形的空地, 十二块玻璃窗户外, 映照着这座学校最疯狂的一晚。

　　她开了一扇窗, 夜风扑面袭来, 带着浓厚的湿气,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雪。

　　主干道旁，橘红色的灯光连成一片，似乎让零下的气温变得燥热了不少。

　　“咔嚓——”

　　林伶听见声响, 扭头看去，随后又是一声咔嚓声。

　　“很好看。”女人说。

　　林伶关了窗户，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面前的女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上穿了一件鲜黄色短款羽绒服，神奇地是，看起来并不丑。

　　“你在拍我？”林伶问。

　　“嗯，本来是拍风景的，但是发现，没有人的风景，缺点灵魂。”

　　林伶点头，说：“劳务费结一下。”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女人顿时局促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很缺钱吗，还是比较在意偷拍……”

　　“哈哈不是。”林伶弯着一双眼睛，“开个玩笑，你不要在意。”

　　女人跟着笑了起来，把相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林伶看。

　　照片里，林伶半倚在偌大的窗户边，高马尾在风中飘舞，沾上了深冬的寒气，有丝凛冽而决绝的风情，背景是漆黑的夜空和校园灯火，衬得她一张脸一尘不染，眼眸深邃撼人。

　　女人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她解释说：“最近迷上了摄影，但总感觉拍不出想要表达的东西，今天看见你突然就懂了。”

　　林伶回：“厌世一点？”

　　女人捂着嘴笑：“每个人看法不同吧。”

　　又道：“现在太晚了，明天等我把照片洗出来让老江带给你吧。”

　　“什么？”林伶问：“老江是谁？”

　　女人“哦”了一声，声音小小的，“就是你们化学老师，嗯……我男朋友。”

　　“……”林伶恨自己不早点问人身份，尤其是她好像还跟江清在班里坐了那么久，忙道：“对不起，原来是师母，师母好。”

　　“还师母，我的天，太羞耻了这称呼。”女人脸颊微红地看着她，自我介绍道：“我叫申南钰，你就叫我南钰姐吧。”

　　申南钰解释说：“你们班的同学太热情了，老江已经被缠得脱不开身了，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透透气。”

　　“确实，外面安静些。”林伶想起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主动介绍道：“我叫林伶。”

　　申南钰微微一笑：“我知道呀，刚才看了你跳舞，跳得很好，看得出来练了很多年，尤其是后面的即兴发挥，完全踩点，满分。”

　　林伶后面忘了动作，基本上是随便比划的，没想到还被特意点了出来，好奇道：“您也会跳舞吗？”

　　申南钰点点头，“老本行呀。”

　　说着，她不好意思望了眼林伶，双手抱着相机，看起来无比乖巧，说：“其实你跳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啦，一直在外面等你。”

　　“等我？”

　　“对，是这样的。”

　　跟林伶聊了两句，申南钰发现她性格很好，于是跟她讲了她自己的想法：“我最近开了一家舞蹈工作室，但是刚毕业，没什么人脉资源，生源的话好找，就是专业性的老师太少，现在没几个证书家长根本不相信你，因为这事，工作室也迟迟没有进展。”

　　林伶迟疑道：“所以你想邀请我加入你的工作室吗？”

　　申南钰：“是的，我看你的水平，完全达到教学的水准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薪资什么的好说。”

　　证书什么的，她倒是可以现考，只是……

　　林伶：“只是我现在还在上高三，课业比较紧张，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工作。”

　　“这不是大问题。”申南钰说道：“我们的学生也是周末才能来上课，你可以先从助教做起，不会占用你多长时间的。”

　　“另外，在舞蹈室的空闲时间你可以写作业，很自由的。”

　　林伶还是有些顾虑。

　　申南钰：“一节课只上四十分钟，两百块。”

　　林伶：“我同意。”

　　——

　　元旦之后，迎来了第二次月考。

　　照例是考完就放假，因为要去兼职，林伶没有选择留校，自然就没填留校名单表。

　　当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周之学给她发了个消息。

　　【这次不留校？】

　　自从他“略微”开窍之后，时不时就会给林伶发消息，大晚上的，夜深人静，两个违反校规校纪的人，在被窝里顶风作案。

　　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常常聊到她眼皮打架，撑不住睡了过去。

　　林伶以前有个习惯，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不管是换工作，还是受了委屈，或者哪个同事屁事多在公司里兴风作浪，她都会跟他倾诉。

　　尽管大部分时候，周之学不太懂女人之间的弯弯绕，但他还是会耐着性子听完，然后给出几点和平解决问题的建议。

　　林伶不喜欢他息事宁人的态度，从未听从他的话，可是下一次依然忍不住跟他倒苦水。

　　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林伶知道他大概是看见留校名单上没有她，所以这么问，回复：【不留了，我要去打工。】

　　周之学又问：【去哪打工？】

　　林伶：【工地搬砖。】

　　下一秒，视频电话打来了。

　　“……”

　　林伶迅速按了拒绝，飞快地敲打键盘，告诉他元旦晚会那晚遇到申南钰的事。

　　把事情解释清楚，林伶估计周之学肯定会说太累了不要去之类的话，所以特意强调了课程长短和薪资，表示自己要独立自强，这点事还是可以拿下的。

　　周之学尊重她的选择，问：【住哪？】

　　林伶撇撇嘴：【随便找个地方住呗，又不至于露宿街头。】

　　又发：【你管得有点多啊。】

　　“……”

　　周之学难得的发了个表情包，一个软萌的猫咪，气鼓鼓地噘着嘴。

　　林伶看傻了都，丝毫不能把这样的表情包和周之学联系在一起，她暗自叹口气，心想他也是在关心自己，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一直单打独斗，有个人关心自己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她回：【南钰姐那边没有员工宿舍，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没啥事的。】

　　周之学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好脾气的解释一遍，于是很果断地帮她做决定：【来我家住。】

　　又来这套。

　　林伶拒绝：【孤男寡女，不合适。】

　　周之学秒回：【咱们已经试过了，挺合适的。】

　　林伶：【……】

　　等她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脑子里一副羞耻的画面。

　　林伶：【！！！】

　　林伶：【你滚开！！！】

　　周之学不疾不徐地回：【你想到什么了？】

　　还问她想到什么了。

　　想到黄色废料了。

　　许久没等到回复，周之学正经起来，条理清晰地给她分析：【还是来我家住比较好，第一，安全。外面的宾馆安全系数太低，前不久还有篇新闻报道，具体我就不形容了，你一个单身女性不宜独自外居。第二，无偿。不仅不要钱，还有人免费伺候你。】

　　【怎么样？】

　　听起来着实不错。

　　但是她怕发生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然真的说不清了。

　　周之学料到她在想什么，继续劝说：【就当是借住两晚，我可以不回家。】

　　“……”

　　林伶：【你为什么不回家？】

　　周之学：【我也要打工。】

　　而后又发了一句：【如果你不希望看见我的话。】

　　这话听起来，感觉很是心酸。

　　说得好像她要赶尽杀绝一样。

　　林伶考虑到一个人在外确实不太.安全，加上周之学都这么说了，她也不矫情了。

　　主要是，很缺钱。

　　住个安全系数高点的宾馆，一个假期打工的钱都不够。

　　她也不扭捏了，向经济状况屈服，回复：【你也不用不回家的，太可怜了看起来。】

　　周之学：【同意了？】

　　林伶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这件事说好之后，林伶的聊天页面上方突然跳出一个推送，主图是一位有着八块腹肌的猛男。

　　标题——新生代偶像出炉，看完秒删，火速保存！

　　一下子就把她吸引过去了。

　　林伶边和林伶周之学聊天边去浏览网图，看完后呵呵一笑，随手转发到空间，配文：也就那样吧。

　　不过五秒钟的功夫，周之学就发了消息过来：【你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伶：【……这怎么乱七八糟了啊。】

　　周之学：【看完就算了，还转？】

　　林伶最讨厌他说问句，但是刚才还感谢人家来着，总不好立马翻脸，压着脾气回：【这不更有参与感么，说明我看了，也各方面分析了，还得出结论：不太行。】

　　那边沉默一阵。

　　而后，周之学发来了一张照片。

　　林伶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

　　他发的是他自己的腹肌照么……

　　林伶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照片像是刚刚才拍的，上半身没穿，下.半.身似乎也没……

　　她咽了咽口水。

　　发送：【你干什么……？】

　　为了表现自己并没有被惊到，林伶故作镇定，补了一句：【看不清又摸不着。】

　　周之学：【为了让你有参与感。】

　　周之学：【得出结论了么？行还是不行？】

　　周之学：【请火速保存。】

　　作者有话要说：　　行！还可以来点更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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