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聚餐的饭馆还是旅馆斜对面那家，陵卿随着陆博燃走出饭馆门口后，一路跟着他回到旅馆。

　　直到两人在大堂处陆博燃摁下了电梯，电梯从三楼缓慢地往下降，陵卿才终于敢开口，“老师，我走楼梯就行。”

　　陆博燃像看什么怪人一样低眸看着她不说话，她觉得空气尴尬到快要窒息，这时电梯“叮”一声，随后打开。

　　陆博燃没有理她率先走了进去，窄小的电梯空间仿佛瞬间就被他填满了，他在里按着开关，语气不耐地说：“我没耐心陪你走楼梯。”

　　陵卿还想说您坐电梯她自己走楼梯就行时，对方已经再次开口，这次直接下命令：“进来。”

　　她哪里敢不从，当下夹紧了尾巴走了进去。

　　只能容纳一个她加一个行李箱的小电梯，现在把行李箱换成一八三的陆博燃，陵卿觉得空气都不够了。

　　她已经尽量往电梯边边靠，但还是觉得只要她一动就能碰到陆博燃的手。

　　她顿时将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握在身前，站得笔挺得宛如一个三好学生。

　　电梯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仿佛每上升一寸都很吃力。

　　她不时瞄一眼缓慢上升的数字，她深深觉得就算自己龟速爬楼梯也肯定比这小破电梯快。

　　而陆博燃双手插袋地站在电梯里，也冷着脸观察着矮他一截的陵卿。

　　这女人，躲自己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身体绷得死直死直的动也不敢动。而这个月甚至是除了必要对手戏外，瞧见他就自动弹到最远距离。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待见他的女人。

　　如顾呈所说的，她的与众不同的确有点影响到了自己。

　　除去面对她这个异性时，好像从未出现过暴躁和恶心的感觉，这大概归功于她历来面对他虽然不难看出她内心雀跃可却始终下意识与她保持距离。没有当他是偶像，也没有将他幻想成对象。

　　除此之外，他面对其他异性时，无缘无故发怒和厌恶的情况也少了很多。

　　他深感自己的病情似乎在好转。

　　原因竟然可能在这个目前视他如洪水猛兽般的女人身上。

　　这时电梯终于再次“叮”了一声，电梯门打开，陵卿如释重担地立马冲了出去。

　　陆博燃目光沉了沉。

　　陵卿等他出来后，便有些举步维艰了，这是要去哪里对戏？

　　她可没忘记众多被实锤的出轨新闻和情/色绯闻，都是被拍到深夜到某某房间“对剧本”对出来的。

　　她可完全不想有那么一丁点跟老攻以这种方式上头条的机会。

　　“内个，老师，我们回去拿了剧本后，找个空旷一点的地方对戏吧？”

　　陆博燃没有理她，径自走到房门前，掏出钥匙，“踢踏”开锁扭开了门，不容商量的口吻：“进来。”

　　陵卿那颗千方百计想逃的心最好还是怂成狗样，尽量装作自然地走了进去。

　　陆博燃关上门，打开空调，从床头柜那将剧本拿给她，“56页开始，你先把属于你的背熟。”

　　陵卿其实已经看过这场戏，可没想到起码下半个月才拍的戏突然被调了上来，她的确还没背熟。

　　她正想说要不她先回自己房间背熟了再来找他，免得他在这干等时……

　　陆博燃竟然拿了套衣服进去了洗手间，洗！澡！了！？

　　陵卿顿时拿着剧本，脸涨红地愣在了原地。

　　要、要不是里面的是她熟知的厌女冷面陆博燃，这般骚操作她大概会想报警了。

　　旅馆陈旧，水声清晰地传出，陵卿背台词背得水深火热，没多久里面的水声停了，她都不敢幻想那些小说经典场面，男主洗完澡只围着一条浴巾出来，水滴沿着喉结流落至……

　　然而是她想多了，陆博燃衣冠整齐打开门出来，看坐在椅子上的她见他出来便立刻弹了起来，“背熟就来吧，我只对一次。”

　　这段全部电影里唯一的吻戏，其实一点都不浪漫，甚至可以说有点凄凉。

　　程小余的病已经到了晚期，药石无灵，她对顾北说：“我想再游一次泳。”

　　这时她咳嗽得严重，身体被病魔折磨得连走路都成问题。

　　顾北看着她，却点了点头。

　　空旷的游泳馆里，顾北一路抱着她，让她坐在池边，他下水后，背对着她：“我背你。”

　　她伏在他的背上，不时地咳嗽，她泡在水里，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说着说着，她目光却逐渐涣散，说的话也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顾北听着眼眶发红，“小余，别说了。”

　　程小余竟也真的停下了，头靠在他肩上，在缓慢波动的水波下像睡着了一样。

　　片刻后，她声音小得如同低吟，“顾北，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顾北在池中停下，他用手托着身后的她，他不由转过头，看到她闭上了双眼，睫毛微颤，她说：“我不喜欢你呢。”

　　很久很久，她都没再说话，顾北眼眶通红，逐渐地他哭出了声，他偏过头，轻轻吻住了已经冰冷的双唇。

　　“是的，你才不喜欢我。”

　　*

　　陵卿和陆博燃卡在了最后一幕，她适时抽离出角色，对他鞠了个躬，“谢谢老师帮我对戏，内个，接下来那啥，到时应该会错位拍或者只有个远镜头吧，就不用对戏了。”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手表，“时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不打扰老师休息了，老师再见，老师晚安。”

　　随后再度鞠了个躬，不待陆博燃回话已经扭开了房门，像搞侦查一样左右看了一遍，在谨慎地轻声将门关上。

　　陆博燃全程看着她，直到门关上后，他坐在床上，微蹙着眉。

　　像是满怀疑惑地拨了个电话给顾呈。

　　*

　　第二天，陵卿尽量表现得轻松自在地来到片场，今天阳光正好，第一场戏就是她和陆博燃的吻戏。

　　她认认真真地听着王导让他俩待会的动作卡点和偏头的角度。

　　可王导给他们说完戏后便转头给摄影大哥说机位的问题了。

　　陵卿：是不是还有些什么没交代？

　　陵卿：“王导，内个……”

　　王导这边跟摄影师重点吩咐待会两人吻戏时的特写要拍得极度唯美。

　　陵卿震惊。

　　王导听到她喊他，转过头，“陵卿啊，还有不懂的地方？”

　　陵卿：“不是，就是内个……待会的吻戏，不是借位吗？”

　　王导：“借位还有什么情绪可言？当然得真亲。”怕她新人第一部电影就跟顶流拍吻戏压力大，还安慰她道：“就贴一下就行，没有别的出格的动作，你就装死就行，毕竟你也已经死了。”

　　什么叫“贴一下就行”，陵卿差点石化。

　　她又问：“陆、陆老师，不用吻替吗？”

　　陆博燃叠着衬衣的袖子，冷笑了笑：“谁能替？”

　　王导哈哈大笑，“哪个替身能有博燃的颜啊，我可不能让我的戏上映后被他的粉丝骂。”他拍了拍陵卿的肩膀，“五分钟后开拍，你们去准备准备。”

　　小可上来扯了扯陵卿的袖子，“陵卿姐，快嚼几颗口香糖吧。”

　　陵卿：我要死了。

　　王导大喊各就位时，陵卿一个激灵，把口中的口香糖吐掉，不停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拍戏而已拍戏而已，傅里不在，没在傅里面前亲他的老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

　　陵卿和陆博燃站在泳池中央，她放松了身子伏在了他身上，她紧闭着眼睛，一片黑暗，更让人紧张。

　　“咔！”

　　陵卿瞬间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陆博燃，吓得立刻弹开。

　　王导拿着大喇叭喊：“陵卿，你已经“死”了，你眼睛闭得这么用力，是要诈尸吗？”

　　陵卿尴尬地道歉。

　　王导：“还有，化妆师过去给她补一下妆，耳朵跟脖子，太红了。”

　　陵卿瞬间愣住，血液更是疯狂往上涌。

　　陆博燃在池中双手抱胸定定看着她。

　　陵卿逃似的扑向池边，暗自喘着气给化妆师在她耳朵脖子上上粉底。

　　结束后陵卿慢吞吞地走回到陆博燃身边。

　　他看着她脸色苍白的特效妆，可细看唇腹还是能隐约看到粉红的色泽。他看着她装作淡定的表情眼神却始终不敢看向他，不由开口：“你想用吻替？”

　　陵卿紧张解释：“我以为老师你不会拍吻戏，你知道的，很多流量偶像对这方面都很谨慎，他们老婆粉和女友粉很多，接吻戏可能会脱粉的。”

　　陆博燃挑眉，似乎答非所问地说：“可以试试。”

　　第二次开拍。

　　陆博燃偏头看着伏在他肩膀上的侧脸，五官清秀，对方似乎在憋着气，可他紧贴着他的背，却能感到她强有力的心跳，跳得极快。

　　他慢慢靠近对方，当他呼吸间的气息掠过她的脸时，明显感受到紧贴着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可表情却仍然敬业地维持着一副宁静安详装死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嘴角一勾，贴了上去。

　　“咔！”

　　陵卿如释重负地重重深呼吸，快不行了，她差点憋气憋到窒息了。

　　嘴上湿润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甚至那股从嘴唇延至至心脏和四肢的轻微发麻还没消。

　　太可怕了，这场吻戏，得减寿啊。

　　然而王导再次拿起喇叭大喊：“博燃你刚刚那嘴角怎么回事？重来一次，记得处理好表情。”

　　脑中“噹”了一声。

　　陵卿泡在水里当场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