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白切黑男主不许我自杀全文最新+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59章
奚咏要好好地活下去。这就是她生命的意义, 她愿意。
闻琦年只记得下山时她脑海中回荡着的这一番想法, 别的经历,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她终于承认,心疼他,爱慕他, 不愿意让他受伤。
后来养伤时,闻琦年才终于依稀地想起了与闻珀交手的场景。她遍体鳞伤。
她也记起了那时自己曾在无尽昏迷中轻轻睁开过眼, 看见烈烈火光下,有一名俊美公子像发了狂般, 带着一干黑衣手下与其余蛮族人相互厮杀。
惨叫声不绝于耳, 鲜血四溅,他直入一剑, 把一人钉在了树干上, 神情阴鸷地加重了力道, 长剑穿透树木,使得只有剑柄还露在那人的肩头。
似乎靠他一人就斩尽了大半蛮族。
那时, 她意识混沌, 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这位公子看起来好像奚咏……
不对, 不是的。奚咏才不会有他那样狠毒,也不会有那样病狂丧心的神情。
浑浑噩噩地想着, 她全身疼痛到已然麻木,失去知觉,又渐渐闭上了双眸。
混沌中,有人捧起了她的脸, 轻轻拭去了血迹,那般温柔,就好像她是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不得随意碰之似的。
待闻琦年几日后清醒过来,才知道她并没有记错,那晚的后半夜,奚咏强行突破了第七重功力,带着二十余名手下疾速翻越山头赶来,发了疯地大开杀戒,屠尽了那支数百人的蛮族小队,将不再是他对手的闻珀一把钉在了树上。
至于闻珀后来究竟是怎样死的,任凭闻琦年如何询问,他始终都不肯说。
为了一本邪典,景桓山庄断送了未来,闻珀也是不择手段,心机诡谲,让奚咏深深恶之。
想来,应该是被极尽酷刑之能后才断气的。
这并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就地养伤几日后,回到了教中,闻琦年仍是迫不得已为自己寻死的行为检讨上了三天三夜,不管如何撒娇表示自己伤势尚重,奚咏都不为所动,甚至还变得更为阴冷,怒意勃生。
他还冷冷地警告道:“你若一死,我必要把闻宅杀个干净,连一只狗也不留。”
看他那副神色,不似作假,唬得闻琦年一惊,只好乖乖地做一只养病的小鸡仔。
自从强行突破了第七重,奚咏也受了更多青华禁轴的影响。他不再把闻珀的那一掌放在眼中,只当是小菜一碟,其功力深不可测,已非江湖中人可匹敌的,就算是黄泉之下的闻珀和老庄主联手,也不见得能讨着一丝好处。
但他的心性也更为狂躁易怒,不耐琐事,时常出手伤人,唯独面对乖巧的闻琦年还能勉强展颜一笑,让她心中极为不安。
两人之间僵持了好几日,即使已经检讨,奚咏依旧没给她什么温柔脸色看,直到抛下面子的闻琦年闭眼好一顿猛亲,才让他勉强原谅。
她甚至被逼写了一封保证书,保证自己以后绝对注意人身安全。
闻珀终于被除,此事终于放下,但奚咏强行冲禁,加深了内伤,发觉他时常背地吐血之后,闻琦年更是难以入睡了。
可这样的伤,郎中们都摆手说看不了,毫无法子。
又过了一日,教徒传来消息,左护法邬图之已经在青州拦截下了意欲前往京城的葛烈可汗,不过对方人马众多,不可小觑,恐怕会两败俱伤。
“青州?”闻琦年喃喃道:“果真是天意如此,要让葛烈死在这座被他害惨了的城池中。”
“葛烈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不一定会被图之斩于马下。”奚咏揉了揉额角,压住自己的燥意,起身吩咐道:“备马,带上朱雀天字,立即和本座赶去支援。”
顺手杀几个人,平息一下心头的不耐。
闻琦年担心他的内伤,连忙也站起身说道:“我也要去!”
奚咏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告诫。闻琦年有些局促不安,连忙急急补充:“你说过的,以后都不单独行动了!”
这话他倒是在不久之前才说过,但那都是为了防止闻琦年这个惯犯,不料她现在就开始钻空子了。
奚咏一怔,见她黑白分明的凤眸中满是忿忿不平和小意委屈,心中一软,只得妥协道:“好罢,只要你不出手。”
她立刻点了点头。
本就是去监督他的伤情的,无所谓出不出手。再者,她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就算想帮忙,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青州胥山,邬图之耗尽了力气也要把葛烈诱到此处杀之。
当他们赶到时,谋划了多日的伏击已然接近尾声。葛烈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而邬图之勉力支撑着身子,寒剑一指,对准葛烈的脖颈,提起一口气,怒喝道:“说!”
他的丹凤眼中盈满泪水,冷声命令:“对着满山亡魂认罪。”
“什么亡魂?”即使已经败下阵来,葛烈依旧桀骜不驯,撇开了鹰眸。
“三年前,你向梧桐城投放大量尸体,致使瘟疫横生,全城死尽。”邬图之一字一顿,剑尖刺进了葛烈的脖颈皮肉之中,缓缓渗出血液。
葛烈对自己的伤势恍若未觉,只愣了愣,立刻转头死死盯着强弩之末的青年侠客,低声问道:“全城?”
“不错。”奚咏翻身下马,与他们相隔几尺,束手淡淡说道:“这座山上的门派众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事中。”
“葛烈,你本不必如此做,但为羞辱梧桐城将士,你毫不犹豫地下了令。”
夏季酷暑,山上四周却冰冷如冬,地上遍布魔教和义柯麾下的残破尸体,只余他们几人在对峙。
闻琦年也下了马,在奚咏身旁站着。这是邬图之一心想要自己完成的复仇,既然已分胜负,那他们便不会再靠近插手。
沉默了许久,葛烈可汗长叹一声:“是我之错。”
“只想着抢些过冬粮食,哪知害了那么多人,最终我的这些好兄弟们也死在了你们手中。”
他看了看遍地的诺西族人尸体,眸中有了泪光:“义柯勇士们,来生再做翱翔的苍鹰!”
邬图之缓缓跪下,笑中尽是苍凉,手下用力,一剑结果了葛烈,对着群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迟迟未再动弹。
“图之,”奚咏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扶起他,见他浑身伤痕,气息微弱,赶紧点了几穴,沉声说道:“坚持住,别闭眼。”
邬图之睁开那双不复倨傲的丹凤眼,微微摇头,制止了意欲带走他的奚咏,轻声说道:“在下,已报大仇……”
见情况不妙,闻琦年也担心起来,连忙小跑过去,蹲在了奚咏身旁。
邬图之看见她柔美的面容,忽然沉默了片刻,用尽力气,将腰间血迹斑斑的香囊解下,放进了闻琦年的手中。
“邬公子——”闻琦年怔怔地唤道。
她眼前的青年侠客灰蒙了一双漂亮的浅褐眼眸,殷红的唇早已苍白,平静地看着她,声音飘渺在了风中:“却不能此生无憾……”
奚咏抓住了邬图之的手,但他的手却依旧渐渐失去了温度。
他就这样死在了葛烈可汗的尸体旁。这是他的夙愿。
闻琦年鼻头一酸,低眸凝视着手中脏污的香囊,视线开始被泪水所模糊。
那年那夜,他坐在屋顶上,踩着黛瓦,刀削般的冷硬眉眼被淡黄的月色柔和了几分,拎着一坛酒,肆意地笑着:“所以,这个香囊对我来说真的是意义非凡,是我娘最后的物件,似乎还存有她的香气。我每每失意时,就会觉得她陪着我。”
他的神情很安宁:“她说这个香囊有特别的作用,能把人所有的苦难都解脱开来。”
如今,他亲手把香囊放在了她的掌心中,微微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醒过来,任由一捧捧黄土洒在那般俊朗的容颜上。
草树皆静了下来,夏风吹进胥山,卷着枝叶,将无尽的微尘送到了天际,乘入了烟云之中。
他被葬在了这座让他魂牵梦萦三年余的胥山山巅之上,睥睨着青州大好河山,红尘滚滚,坟碑寂静。
为他倒下最后一杯酒,闻琦年起身时,那个香囊却无故被一旁的荆棘勾出了细丝,她一惊,连忙取下细细端详起来。
香囊多了一道缝隙,洒出了不少花瓣香料,却也隐隐露出了一小块黑木。
闻琦年凝视着那块黑木一角。它像是在召唤着什么,要她拆开香囊来看看。
片刻后,她轻轻拆开了香囊,取出了那一块黑木。
黑木上面镌刻着小小的字:“泾空静候于靖州林清寺。”
“泾空?”闻琦年将小木块翻来覆去地看着,口中轻轻念出名字,颇为不解。一旁静立的奚咏听到这个名字,眸光忽然一闪,转过身子,接了木块,沉吟不语。
“这个人你认识吗?”闻琦年见他神色不对,怔怔问道。
奚咏沉默一瞬。他怎么会不知道泾空大师此人?当年就是受了他的指引,这才踏上了九州游历,寻找密法。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一无所获,还让式玉饱受苦难。
“式玉,恐怕我们要去一趟靖州了,去找泾空。”思索片刻,他终究沉沉开口。闻琦年抿了抿嘴,问道:“难不成正好与你要找的密法有关?”
“不错。”
刚欲下山,奚咏却忽然被闻琦年拉住了衣袖,她立在万千薄云下,于风中轻声开口:“郁琮,你的内伤该怎么办?”
他身子一僵,慢慢回头笑道:“小问题,不足挂齿,切莫忧心。”
“事到如今,你还要这样说?”闻琦年看他想要遮掩,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咬牙说道:“你是强行突破的第七重,如今心境不断受到青华侵蚀,难道不痛苦吗?”
她神情肃冷,黛眉深锁,看着垂下眼帘的奚咏,长长叹了口气,借着地势的高低差距,忽然伸出一双小手,捧起了对方的俊脸,重重说道:“听好了!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你不是圣人君子,但也不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我只愿你活得像世上任何一个普通人。”
她咬了咬唇,继续慢慢说道:“余生,陪我一起做凡夫俗子。”
“你要答应,我才同你下山。”
悠长山风之下,墨白晴纹长裳的如玉公子愣怔在了原地,深深凝视着自己面前的清丽姑娘,似有千言万语,却是如鲠在喉。
“好。”闻琦年等得忐忑不安,良久后,终于听见他沉沉应了一声,还有些哽咽:“我信式玉。”
“天底下,唯独你,绝不可以抛弃我。”
林清寺深藏靖州的山中,夏枝繁茂,光斑四漏,于喧嚣中独取一份清凉。
寺庙外有一潭清澈的小池,映照出蓝天白云,还有一角庙宇飞檐。
奚咏将小黑木递给了扫地僧,不一会,便有沙弥前来相迎,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请二位施主随我来。”
穿过众多佛殿僧院,走到最里花木幽深处,一座整洁质朴的禅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沙弥停下脚步,请他们进屋。
屋内一片幽寂,只听得到木鱼作响声,屋中只有些简单的摆设,毫无香火气,内室中不断传来吟诵。
奚咏带着闻琦年走进内室,行礼轻声说道:“泾空大师,您可还记得我?”
浅褐僧衣的老人睁开了双眼,忽然朗声一笑:“原来是你。我道是珏娘子寻来了。”
“珏娘子?”闻琦年一顿:“您可说的是邬图之的娘亲?”
“正是。她早年与我有恩,我便将此木赠予了她,承诺若有需要,尽管拿着此木来寻我相助,但她果真性情冰清,并不曾来过。”
闻琦年手一紧,缓缓说道:“她将黑木缝进了香囊,给了自己儿子邬图之,但图之直到临死前也不曾拆开过,而是给了我。”
难怪他说,这个香囊可以把人所有的苦难都解脱开来。
“各人选择不同罢了,此乃天意缘分。”泾空大师扫了一眼奚咏,起身伸手请道:“二位请坐。”
待奚咏坐正后,泾空凝视着他,忽然开言:“孩子,你是时候回来了。”
奚咏一脸平静地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我且问你,是否每个人都需行善?”
“否。但若能行善,对他人来说自然是更好的。”
“是否作恶就极为高兴?”
“否。心中若有是非观念,便会感到羞愧。”
“你还未懂吗?”泾空轻轻笑了起来:“世人眼光并不重要,你心本善,奈何束缚自我,以致怨念横生,索性放纵,却并非你心所愿。难道这位姑娘还没开解好你吗?不必被礼仪道德束缚,从心而活便可。”
说罢,他拉过了奚咏的手,一探,摇头道:“青华并非邪典,只会将人的情绪放大罢了,是善是恶,亦或平淡,全靠个人把握。”
“服下此药即可。”他苍老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瓷瓶:“你的内伤便能痊愈。”
“真的?”闻琦年睫羽一颤,鼻头酸酸的:“多谢大师,要是能痊愈,实在太好不过了。”
奚咏接过药瓶,服下道谢后,望了身际的闻琦年一眼,皱眉说道:“大师,晚辈还有不解。当年你说的密法,为何毫无线索?”
“密法意欲为何?”
“为的是……”他轻轻看向闻琦年,顿了顿:“让式玉好好活下去。”
“九州之旅,便是密法!”泾空大笑起来,颇有些看透红尘之意,眼神沧桑,却神情恬然:“眼下,她可不就决定和你好好活下去了?”
奚咏怔了怔,恍然大悟。
泾空说了最后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人之一生,无非是不断与自我和解罢了。”
被请出幽寺时,闻琦年还有些茫然:“这位大师好厉害,竟能看透人心。”
“泾空闻名天下,神秘莫测,谁也猜不出他得道有多深。”奚咏淡淡一笑,牵起了闻琦年的手:“式玉,我们可以回家了。”
“终于……”闻琦年看他眉间郁结已然解开,眼眶发热,轻轻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家。”
他们向来时的山路走去,却发觉左侧山间有刚才未曾注意到的景色。
高低错落的桑树长满了左侧山野,结了饱满深紫的桑葚,诱人不已。
“式玉,”奚咏停下了步子,忽然拉着她往桑树林走:“快看。”
他们两人穿梭在桑树中,微笑着摘下一颗颗果实,尝了尝,酸酸甜甜,在口中炸开了一腔清香,将手指和嘴唇都染上了红色。
那年,三个小孩在桑树林中嬉笑奔跑玩闹,躺在了干燥柔软的麦草堆上午眠,时光飞逝,转眼,其中的两个孩子便变成了俊俏公子和美貌佳人,唯一不改的就是那份亲密。
年华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在这幽静天地之间,了无争纷与忧愁。温润公子倚在树下,怀中抱着他珍视多年的姑娘,墨眸如同星辰般闪亮,薄唇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幅度,雪松群青长裳的一角落于地上,神情和过去那个经常在闻宅里跑来蹿去的小男孩别无两样。
绿荫下,凉风吹过,芬芳阵阵,两人一同看着这片硕果累累的桑树。
他望了望天边从容的流云,忽然垂眸颌首,绕过姑娘柔顺的乌发,从背后偷袭,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她的耳后。
学儒名门家的二公子,奚咏,在深夏之时,就要迎娶自己的小青梅过门了。
他的爱妻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个姑娘,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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