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剩下两个月，天气渐渐转冷。关于最后一味药材还是毫无消息。

　　几乎所有认识的朋友都在打探，幽灵宫、朱家、张不归……然而，没消息就是没消息，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

　　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味药材。当然，也说不定这就是真相。

　　后来，还是宫里传来了一个可能有用的消息。太医院的消息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苏秉言上供了五张他家传的古方，才得到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听说东北有个雾城。

　　雾城……在座众人，也就大山曾经听说过，“据说在最北边，这个时节估计已经下雪了。”

　　有个目标就好，众人准备了一番，迅速出发。他们现在是在东海，一路北上，哪怕用最快的速度，也得一个多月。

　　苏秉言几乎是疯魔了一般的加快速度。因为，顾清雅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起先是偶尔的吐血，后来就是不时陷入昏迷。到现在，每日睡着的时间已经比清醒的时间长了。

　　顾清雅每次醒来，几乎都能看见苏秉言眼中的恐惧。然而，她更在意的是每次醒来都会看见苏秉言这件事。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苏秉言果然坐在她前面。马车一晃一晃的，男人沉默的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顾清雅无奈道：“你不需要睡觉吗？”

　　苏秉言点上灯，端过杯子给她喂水，毫不在意的说道：“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睡过了。”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有些宠溺道：“你睡得时间太长了。”

　　顾清雅无奈，尽量往里挪了下，“陪我躺会儿。”

　　苏秉言依言躺下。

　　然而，顾清雅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紧绷，叹气，“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秉言转头看着她，“什么？”

　　顾清雅就说道：“你第二次回到幽灵宫那天，我们好像就在一起了？你怎么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会接受你呢？你就不怕我是利用你吗？怎么说也是今科榜首。”

　　苏秉言似乎是笑了一下，“无所谓。”

　　顾清雅看他，“这么随意？”

　　“不是随意，而是那些根本就不重要。”苏秉言捏起她一缕头发，“你若因为我得了状元而接受我，我会庆幸自己得了状元；你若因为我会制药而接受我，我会庆幸自己会制药。重要的是你接受了我，而不是因为什么接受我。”

　　“即便是利用你也没关系？”

　　“那可就太好了。”苏秉言笑，“那就不怕你不要我了。”

　　“什么不要你了？”顾清雅瞪他，“我对你还不好吗？”

　　苏秉言装可怜，“让我吃锦鲤也算吗？”

　　“锦鲤营养价值高！”

　　“……哦。”

　　又过了一会儿，见苏秉言还是没有睡意，顾清雅就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闭上眼睛听。”

　　苏秉言听话的闭上眼。

　　顾清雅尽量压低声线，语气轻柔地说道：“在B-612星球上，住着一位小王子……”

　　《小王子》的书是她爸爸给她买的，爸爸去世之后，她翻了好多遍……并不是因为喜欢——事实上，顾清雅更喜欢阖家欢乐、热热闹闹的“俗气”的故事——只不过，每次看到这本书，总觉得家还没散，人都还在。

　　《小王子》的故事虽然不长，但一口气讲完也已经半个时辰了。本以为苏秉言已经睡了，却听到他低声问道：“飞行员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孤独，那么，阿清也很孤独吗？”

　　顾清雅一愣，解释道：“只是故事而已，而且故事也不是我写的，是我听来的……”

　　苏秉言却少有的打断了她的话，“阿清，你说的那些‘营养价值’、‘流体力学’之类的东西，是因为没人听懂，所以才很少说吗？”

　　顾清雅这下是彻底呆住了！这个男人，这么敏感的吗？

　　苏秉言握住她的手，“阿清，你可以教我，我很聪明的，肯定能学会。我学会了，你就不孤单了。”

　　顾清雅怔怔地看着他，“……好。”

　　要说一个个世界穿越，孤单吗？那是肯定的。然而，对于顾清雅来说，好像还没来得及孤单，这个男人就已经出现了。她穿了两个世界，他就陪了她两个世界，甚至有可能继续陪伴下去。

　　那些孤单就已经不重要了。

　　马车驶进雾城时，离他们出发已经过了二十四天。几匹骏马硬生生跑瘦了好几圈。

　　连大山都说，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距离，这辈子不可能再来一次，再来可就没命了。

　　一行人一边找客栈一边打听和白虎相关的事情，出乎意料，这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白虎啊？那不是王家的家徽吗？”

　　“去王家就可以看见啦！他们就在最北边，很显眼的！”

　　几人汇合，把消息一汇总，苏秉言就说道：“直接去王家。”

　　众人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连行李都没放下，直接掉头去了王家。

　　王家看起来不大，远不如崔烈的那个庄子气派。敲了几下门，就有一个年纪不小的门房跑了出来。

　　一听众人说要问白虎，下意识就要关门。

　　苏秉言干脆利落的掏出一叠银票，“只是求见贵府主人一面，不够还可以再加。”

　　月霜几人看得都有些心酸，他苏秉言什么时候这么傻过？往常都是他算计别人，何曾摆出这样一幅任人宰割的姿态……这怕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在那门房也比较实在，只拿了两张银票，就说道：“这些就够了，我帮你问问。”

　　他关好门跑了进去，众人只能心急如焚的等。

　　过了好久，他才重新跑出来，带着喜色说道：“庄主让你们进去呢！”

　　几人赶紧道谢。

　　苏秉言从马车上抱下还没醒的顾清雅，跟着门房往里走。

　　一路都没心思观看什么景致，直到见了这王家庄的庄主，众人才略微有些吃惊。

　　这位庄主竟然是女的。约莫三十多岁，一身利落的劲装，鹅蛋脸，脸上未施粉黛却十分的白净细腻，气质很是干练。

　　王庄主见了众人也是吃了一惊，又吩咐人抬了软榻过来，这才道：“几位贵客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何？”

　　苏秉言将人放到软榻上，又细心地整理好她的衣襟，这才说道：“不知庄主可曾听过万年白虎心？”

　　王庄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苏秉言的动作，听到问话才回过神，有些茫然道：“这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苏秉言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不像是说谎，就有些焦躁道：“听说贵庄家徽是白虎？”

　　王庄主点点头，“是的。因为家中先祖年轻时上山砍柴，结果迷了路，后来是跟着一只白虎的脚印走出来的。先祖说没有那只白虎，说不定他早就冻饿而死了，更不会有后来的这份家业，因而就将白虎作为了家徽。”

　　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家中只是规定不得伤害白虎，却不曾豢养过白虎。你们说的万年白虎心，我更是从未听说过。”

　　她话一说完，众人竟都有些绝望，赶了这么久的路，竟然是找错了吗？他们还有改正的机会吗？

　　几人几乎下意识的向软榻上看去，王庄主见此，眼神动了动，却依然没有说话。

　　苏秉言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让他从头凉到了脚……然而他依然不敢绝望，也不敢放弃。万一、万一这人说得是谎话呢？

　　然而，他手指刚刚一动，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他猛地回头，就见顾清雅已经醒了，但还是一副困倦的样子，嗓音软软的，“不许胡来。”

　　苏秉言手猛地放开，下意识回道：“都听你的。”

　　见顾清雅又打了个哈欠，就问道：“还困？要不要再睡一会？”

　　顾清雅摇摇头，“不睡了，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苏秉言没敢跟她说，她已经睡过了一晚……他只觉得胸口能漫出苦汁，心中满是苦涩，却依然柔声道：“好，那就不睡了，有没有想吃的？”

　　顾清雅想了想，还是摇头，“没胃口。”

　　“那不行，还是要吃的……”

　　王庄主看着两人耳鬓厮磨，正看得出神，忽然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姐姐，你家里真的没有万年白虎心吗？”

　　王庄主回过神，就见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仰头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一张小圆脸，说不出的可爱。

　　倘若那人没死，说不定自己也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她回过神，冲着阿汤摇摇头。

　　阿汤泄气，眼圈都红了，“那，您知道其他关于白虎的事情吗？”

　　王庄主依然摇头，“据我所知，整个雾城只有我们一家和白虎有关。”

　　“谢谢您。”阿汤忍着哭坐了回去。

　　王庄主叹了口气。

　　一行人告辞离开，王庄主送行的时候说：“祝你们达成所愿。”

　　众人能感受到她的真诚，道谢之后便决定随便找家客栈住下。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谁都不会放弃。

　　路上，顾清雅又睡了过去。苏秉言脸色冷得几乎能把人冻僵，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一旁等她醒过来。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大山下去找房间，苏秉言坐在车里等着。

　　客栈门口有两个商人正在谈论各自的生意经，似乎两人都是卖古董的，时不时蹦出瓷器、字画、琥珀、龙骨之类的字样。

　　苏秉言刚开始没在意，却忽然反应过来！

　　龙骨、琥珀……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