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为什么这么爱钱？”

　　楚白月：“为什么？”

　　崔教练压低了声音道：“因为他一直在给深城第一医院里的白血病患儿垫医疗费。”

　　他说着，还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从把他推荐过来的教练那里知道的情况。”

　　“龙珠家里没人了。”

　　“虽然他本来就是孤儿，但是他之前有被一个在深城有很多房产的老大爷在收租的时候给捡了。因为不喜欢哭，喜欢笑而得了老大爷的眼缘，于是就被老大爷给收养了。”

　　“从小也不缺钱长大的，结果后来老大爷得了白血病，是他陪的床，老大爷的子女回来抢光了老大爷的家产，最后如果不是老大爷心里还撑着一口气给龙珠留了一份转赠的文件，让龙珠能够继承他们祖孙两个经常住的那个老宅子。”

　　“龙珠可能甚至会流落街头。”

　　“他是吃过苦头的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些白血病的孩子都在老大爷生病的那段时间里，给老大爷带来了很大的欣慰，所以龙珠才这么努力地想要赚钱延续他们的生命。”

　　“那是他曾经感知过的光。”

　　楚白月又咬了一口肉包子。

　　“那他还活得挺有梦想的。”

　　崔教练：“我觉得你们这一届的每个学生都很有故事。”

　　“所以我毫不怀疑，你们可以拿下世界冠军。”

　　楚白月嚼了嚼嘴里的肉包子，说到：“我们有故事又怎么样？难道有故事就可以在国际青少年数学联赛里拿冠军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吸取各种选秀综艺的经验，充分发挥大家曲折离奇的身世，用艺术夸张的手法争取一举拿下冠军。”

　　崔教练笑了笑，并没有因为楚白月的直白而生气。

　　他只是回答到：“这当然不可能直接拿世界冠军，但是在新赛制下，它可能会在某些时候，给你们的团队增加一条命。”

　　“新赛制里增加了复活操作，虽然复杂了些，但是确实是给比赛增加了更多的看点。”

　　楚白月没继续跟崔教练聊天。

　　她只是盯着龙珠从食堂后面跟餐厅的小门里出来的时候，起身跟崔教练说了一声，就去找龙珠了。

　　龙珠没有发现楚白月，他走得比较匆忙，毕竟他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楚白月冒出来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怎么了？”

　　楚白月：“给你包子，崔老师买给咱们的，我先挑了两个吃了，你介意吗？”

　　龙珠直接就回了她一句：“国训营内不谈恋爱。”

　　楚白月：“……”

　　“我有说你要谈恋爱吗？”

　　龙珠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楚白月：“你想要提醒我什么？我像是要谈恋爱的人吗？”

　　龙珠：“你不是像，你就是要谈恋爱的那种人。”

　　楚白月：“滚。”

　　她一边很小声地骂了一句，一边把手里的包子给了龙珠。

　　龙珠接了过去，包子都还是热的。

　　大概是因为楚白月刚刚一直都用手在捂着的缘故。

　　“对了。”

　　楚白月顺便还把自己从屠秀玲那里顺来的金城十四的饭卡递给了龙珠。

　　“两个包子跟一杯甜的黄豆浆，送到金城十四的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龙珠：“啊……给屠会长吗？”

　　楚白月：“你这不是废话呢吗？现在金城十四的会长除了我们图图，还有谁吗？”

　　龙珠：“哦。”

　　楚白月：“你想吃什么随便买，这张饭卡是图图她妈的，她妈是金城十四的老师，饭卡里的钱每个学期都会重新充值一次，充值进去的钱每个学期不用完就浪费了。”

　　“她随手就给我了，但我也吃不了多少，你也一起来帮忙吧。”

　　龙珠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贱兮兮的笑，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想跟我谈恋爱，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另外——谢谢啊！我可是很能吃的！”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转身就先往窗口那边走了，楚白月花了几分钟才品味过来他的意思。

　　刚刚要生气，但是一想到龙珠的态度，她就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难。

　　学会心平气和地赠予别人难，而学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别人的赠予也很难。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龙珠的背影。

　　这个穿着一身按斤批发的短袖跟满是兜的长裤的高瘦少年，忽然在她的记忆里变成了异常生动的一块拼图。

　　其实很少人知道楚白月有轻度脸盲。

　　她认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靠的是直觉，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才能够真正地让她记住。

　　餐厅里渐渐热闹起来。

　　但是等龙珠排完队，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出来以后，楚白月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

　　今天崔教练到教室到得特别早。

　　阿克苏进教室门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崔教练在这里。

　　崔教练的嘴里还叼着一根辣条，底下楚白月跟龙珠站了讲台的两边，好像是在看点什么东西。

　　“老师早上好！”

　　阿克苏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几乎让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听得是虎躯一震，没睡醒的犯困的，全都醒了一半。

　　但大家都不会去跟阿克苏计较这些问题。

　　因为阿克苏是一个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的人，天然就有一种淳朴的气息。

　　楚白月朝着阿克苏招了招手。

　　这段时间以来，她天天都在给阿克苏补基础电脑知识。

　　虽然阿克苏也不是不会用电脑，但是他的基础跟其他家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两台电脑的学生比起来，实在是稍微弱了一点。

　　阿克苏放下自己的斜挎布书包走了过来，他的包上还有一颗红星，看起来特别像最近流行的九零风。

　　“怎么了？”

　　楚白月：“这是我们接下来一个阶段的联系计划。”

　　阿克苏：“啊？”

　　龙珠：“没事，我跟你一组，加上楚白月，一起带你上分。”

　　阿克苏：“哈？”

　　楚白月：“没事，很容易的。”

　　阿克苏：“嗯！”

　　龙珠：“……”

　　为什么只有楚白月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能够理解？

　　这是歧视我们男生吗？？？

　　崔教练望台下扫了一眼，顺手从自己的讲台桌面上，摸了一根棒棒糖，然后递给阿克苏。

　　阿克苏二话不说，就接过来，剥开，屁颠屁颠地把糖纸丢到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然后又回来，双手将剥好的棒棒糖交还给了崔教练。

　　崔教练：“……”

　　“嘿……”

　　他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就乐了。

　　“你小子挺上道啊？来来来，这根我最喜欢的橙子棒棒糖给你，你慢慢吃，补充一□□力，早读给我读卖力一点，该背的公式都背清楚了，明白？”

　　阿克苏接过了崔教练给他的另外一根棒棒糖：“保证完成任务。”

　　崔教练笑了笑：“好了，快去读书吧。”

　　他说到这里，又踹了旁边的龙珠一脚。

　　“你们也下去读书，我再测试一会儿，快去！”

　　楚白月跟龙珠顿时也跟着阿克苏下台去读书了。

　　数学也是需要早读的。

　　至少，理论数学跟数学史确实是需要的。

　　那几名往常仅次于阿克苏早到教室的专业竞赛生在到教室的时候，人都看傻了。

　　他们还有人特别往后退了两三步，确认了门口贴着的“数学竞赛国训”教室的这几个字，确认了自己是应该来的这个地方，而不是走进了语文或者英语的教室。

　　因为在一般的概念里，只有语文或者英语才需要早读。

　　而数学跟物理化学一类的科目则是不需要早读的。

　　教室里有三个类型的声音，这三个声音交汇在一起，几乎让整个教室都形成了交响。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几名专业的竞赛生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边竖起耳朵偷偷地听大家都在读些什么。

　　阿克苏会来早读，他们是知道，但是……楚白月跟龙珠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一般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教室吧？

　　特别是龙珠，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偷偷摸摸地翘到了外面“进货”吧？

　　要知道数竞教室里除了他们这些忙得连零食都没时间吃的学生以外，还有一批学生是天天在混日子，就为了在这边能够更轻松快乐地玩耍才不回去准备高考的。

　　那些学生大多是被家里拿着鸡毛掸子给逼出来的，逼得太狠了，现在全部都反弹了。

　　“近代拓扑学的开创者是……”

　　“Function函数的几大基本应用公式编码C……”

　　“祖冲之的割圆法的基本原理阐述……”

　　几位专业竞赛生们：“……”

　　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那就是楚白月在读第一个，阿克苏在读第二个，龙珠在读第三个——这不符合他们的人设啊这？！

　　崔教练听到了动静，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还算欣赏的几名学生进了教室。

　　那几名学生也在看着他。

　　崔教练放下了自己现在没什么用的耳机，他的耳机就挂在脖子上，还是那种环绕脖颈式的大耳机。

　　他的嘴里还叼着没有吃完的棒棒糖，看起来就像是个打电竞的选手误入了数竞教室。

　　“老师？”

　　跟崔教练比较熟的那个学生开口问了。

　　他说：“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干你们呀，小同学。”

　　崔教练一个晚上没睡，这个时候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一句话起来，就让对方直接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哦，我开个玩笑，你们别在意。”他清醒了几秒，把棒棒糖从嘴巴里取了出来，说话不再那么含糊了，“有点没睡醒，脑子可能拎不清，你们担待着点。我脾气没睡醒的时候就发挥不太稳定，可能还会动手打人。”

　　作为唯一一个在教室里可能会挨打的学生，龙珠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是把自己的学习资料立得更高了一些，尽量让崔教练少看到自己的脸。

　　等沐恒跟柯函进教室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到了教室。

　　他们今天来的晚是因为昨天晚上睡的晚。

　　在他们一踏进来的那一刻，就有隐隐约约的探究视线投向了他们。

　　柯函跟沐恒都狠正常。

　　于是，包括最明显的楚白月，她也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崔教练突然从讲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整个教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一路顶着众目睽睽，走到了教室最后面的垃圾桶旁边，然后把自己嘴里的那根棒棒糖留下的棍子给吐了。

　　回过头，看向大家。

　　“好看吗？”

　　大家：“？”

　　老师你是不是今天有什么疾病？？？

　　崔教练：“我刚刚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你们的学习计划里还要添加一个舞台技巧。”

　　“我会给你们找老师的，你们放心。”

　　大家：“？？？”

　　崔教练笑着站在教室的最后面，跟大家招了招手，然后开口道：“我们今天要去机房上课，但是我没有提前通知，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令晔：“昨天晚上没上晚自习？”

　　崔教练：“不，我决定在这段路上，带你们一起锻炼一下身体。你们现在的身体素质都太差了——哦，沐恒除外，你的伤能够好这么快我也是没想到。我听葛老师说，你的身体还不错？”

　　沐恒：“应该的。”

　　崔教练也没有去究竟他到底是在回答个什么问题。

　　直接就站在教室后面，对教室里的学生继续道：“我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抓你们的学习，主要还是为了仔细观察一下你们每个人的性格。因为最后的国际青少年数学联赛是要成团队的，如果一个团队里的选手不能够很好的配合，那整个队伍可能连原本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你们懂我意思吧？”

　　龙珠：“懂的懂的！”

　　“那好，你们现在就跟我出去排队，按照身高从高到矮。”

　　教室里的学生们哪里见过这种一天一个想法的阵仗？他们迟疑了几秒，然后就看见崔教练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巧克力豆。

　　往自己的嘴里丢了两三颗，然后说到：“要是在我嘴里的巧克力豆化完之前，你们还们没有排进队伍里的同学，直接就可以离开国训营了。”

　　“现在，立刻，马上开始给我排队，就在门口。”

　　学生们开始慢吞吞地往外走了。

　　但这个速度还不够。

　　只见崔教练眯了眯眼睛，对着大家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不是你们的学校，我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必须教育的法律或者道德的义务，也就是说，只要我找到随便一个理由来赶你们走，你们就必须离开训练营。”

　　大家的动作快了两三倍。

　　最出乎众人预料的是那群基本上就呆在训练营里混日子的学生，他们在犹豫了几秒以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跟上了一阵风一样带头冲出去的楚白月。

　　为了能够继续过这样快乐的摸鱼生活，他们得要先忍耐一下。

　　队伍在崔教练嘴里的巧克力豆的苦涩味道彻底散开之前，终于排成了。

　　楚白月在最前面，阿克苏在最后面。

　　崔教练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指望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竞赛生”能够排得有多快。

　　但是结果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好那么一点点。

　　因为这群家伙至少没有因为前后而出乱子。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下，老师如果对一群不熟悉的学生下命令，让他们临时排队，基本上前后的争端就会导致学生排队的速度大大地减慢。

　　这个时候最容易的解决办法就是有一个学生站出来，控制住大家，然后让大家按照他所说的前后来统一排列。

　　但是这对于那个站出来的学生是一种很大的挑战，同时也考验了所有学生在陌生情况下的“团队”服从性。

　　崔教练在心底过了一遍刚刚表现出来的学生个人情况。

　　心里有了初步的引导教育方案。

　　“好了。”

　　他开口道：“楚白月，你现在就开始带队慢跑向机房，中间不允许停下来。”

　　楚白月：“……”

　　她昨天晚上熬了一个晚上，平常也不锻炼身体，这个时候跑一下，怕不是要猝死？

　　但是她没有提醒崔教练这一点，只是问到：“老师，今天是第一天，我跑慢点是可以的吧？”

　　崔教练：“当然可以，但是我对你们慢跑的队伍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保持完美的一字队列，即使是在跑动的时候。”

　　他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再次强调到：“你们，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必须在队伍里，按照统一的速度来跑步。”

　　“明白？”

　　“明白……”

　　崔教练挑眉瞥了这些最后剩下的三十几个学生一眼，嘟哝道：“都没吃饭吗？说话这么有气无力？”

　　楚白月：不，是没睡觉。

　　“明白！”

　　阿克苏带着大家重新又喊了一遍，他刚刚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震彻了整栋教学楼，让另外的生物学联赛教室里的学生都被吓了一跳。

　　崔教练：“听我口令，全体都有，齐步——跑！”

　　楚白月被崔教练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带着大家一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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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房在数理研究中心，说远也就是在金城十四的隔壁。

　　但是如果说近的话，那楚白月感觉自己才刚刚跑出金城十四的后门，就已经不行了。

　　她才十八岁，她要英年早逝了。

　　脚步逐渐放慢，后面的男同学再跟着她就感觉到困难了。

　　这种困难是指，他们不能在用楚白月的这种速度前进的同时还保持着跑动的姿态。

　　但是崔教练在旁边盯着，一边盯着，还一边举例说明到：“看看沐恒，看看人家，他腿多长啊，他都能跟得住，你们怎么跟不住？”

　　令晔：“……”

　　我们真的是在上数学竞赛的训练营吗？

　　但是他没催楚白月，楚白月的身体很差，他是知道的。

　　等这一群学生终于被崔应星赶羊一样地赶到了数理研究中心的机房，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电脑老师手里捏着小纸条，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发了过去。

　　令晔：“老师，这是什么？”

　　小纸条上只有两串数字。

　　一串跟左右的同学一对就能看出一二三的递进规律，而另外一串则统一全部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崔教练在墙角盯着跑没了半条命的楚白月，闻言对着所有的学生来了一句：“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第二阶段训练项目。”

　　“‘巅峰竞赛’竞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