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被花芸按开的灯一直没熄，顾盛被唐姣抱着手臂，一脸从容地坐在卡座中央，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她递过来的酒。

　　杜宁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你侬我侬”的一幕。

　　她很快瞥了一眼角落里局促地站着的秘书和助理，又转眼看向对她的出现并不惊讶的顾盛，顺着他衣领上的口红印，目光锁定上唐姣得意的脸。

　　杜宁咬紧了牙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冲上去甩了唐姣一巴掌。

　　“啪——”振聋发聩的响声，惊醒包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秘书和助理紧紧埋着头，连出气声都极尽可能放得轻缓。

　　而唐姣被打懵，捂着脸偏头埋在沙发靠背上，久久没有从耳边的“嗡嗡”声中喘过气来。

　　顾盛端着酒杯的手一开始被唐姣抱着，唐姣被打得偏身，他的手也被牵动，红色的酒水被打翻，洒了他一身，染红了高定的衬衣。

　　“顾盛。”杜宁深吸一口气，眼眶很快就不争气地染上红晕，她有些哽咽，对眼前的男人说，“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当初嫁给你是我瞎了眼。”

　　“我……”顾盛看着杜宁，动了动薄唇，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但看见她眼角的泪光，他感到有些坐不住，和她在一起五年，除了求婚、结婚和生顾涵，他从来没让她哭过，这是第一次在自己心爱的人脸上看见失望。

　　顾盛心底开始慌张，抬手想要抓住杜宁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只能又局促地放下来。

　　而这时被忽视的唐姣揉了揉面颊，缓过神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耳光，怒气由心而发，猛然从卡座上站起来，反手还了杜宁一巴掌。

　　“啪——”比方才更大的响声乍起，惊得角落里的秘书和助理都缩紧了脖子。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他妈动手的？！”

　　顾盛眼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被别的女人扇了一巴掌，心里骤然收紧，本能反应抬手将唐姣掀翻在卡座上。

　　“啊——”唐姣整个人被推得斜倒下去，额头磕在两个卡座的金属衔接杠上，疼得她惊叫出声。

　　“顾总，你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事了？”很快，忍着头从卡座上支起身，唐姣不服气地反问顾盛。

　　闻声，顾盛想要去查看杜宁伤势的动作有一瞬迟疑。

　　而被唐姣偷袭打了一巴掌的杜宁，保持偏头的动作愣了两秒，从余光中瞥见两人的争执，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次挥在顾盛脸上。

　　第一次跟顾盛发生争执，杜宁挥出去两次的右手，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颧骨上被两人的结婚戒指剐蹭出的伤口，在灯光下冒出血珠。

　　“你疯了！”唐姣从卡座上摸爬着站起来，站不稳又狼狈地跌倒下去，大声质问杜宁，“顾总你也打？！”

　　“呵，”杜宁冷笑出声，俯身逼近她，“我为什么不能打？！你是还没挨够？”

　　说罢，她再次挥起了手，作势就要给唐姣第二个巴掌。

　　“啊啊啊啊！杜宁你这个女人疯了！”唐姣脸上的伤还火辣辣地抽疼，看见杜宁再次挥起手，她吓得抬手去挡。

　　“姐。”花芸进包厢时看见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她眼疾手快抓住杜宁的手，制止她。

　　等了几秒也不见杜宁动手，闪躲的唐姣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花芸出现，她松了一口气。

　　“花芸，你来得正好，赶紧把你的经纪人弄走！”唐姣冲花芸喊。

　　花芸闻声眉头一皱，瞥了她一眼没给眼神，抬手轻轻拍着杜宁的肩膀，安慰她：“姐，这种人不值得给眼神，我们走。”

　　“对，赶紧带这个疯女人滚！”唐姣用手指着杜宁，用刺耳的声音喊。

　　花芸转身看见她耀武扬威的模样，抬手擒住她的食指。

　　“你……你要干什么……”手指被死死拽住，关节上传来剧痛，唐姣恐惧地看着花芸，支吾。

　　她刚刚和杜宁争执那么久，早已没有力气跟花芸抗衡，说话的声音颤抖着。

　　“你说呢？”花芸甩开她的手，“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过是一个小三而已，竟能不要脸到这么地步，还想要别人滚？

　　“顾……总……”唐姣被花芸锋利的眼神吓得缩紧脖子，向一旁的顾盛求救。

　　“啪——”没等唐姣说完话，下一秒，她的右脸又挨了一巴掌。

　　花芸甩甩手，看着捂住脸的唐姣，说：“他可没资格替你说话。”

　　“宁宁……”

　　正如花芸所说，顾盛完全没管唐姣，直接绕过卡座前的矮几，走到杜宁身边。

　　虽说他还是听信了唐姣的话，对杜宁出轨的事存在怀疑，但是他爱着她，看见她受伤，还是会本能地心疼，看见她哭，还是会本能地要替她摸眼泪。

　　“别碰我。”杜宁挥开顾盛的手。

　　因为这次靠近，顾盛领口的口红印更加清晰，杜宁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决堤而下。

　　不想让自己哭的样子被顾盛看见，杜宁二话没说，冲出包厢。

　　“宁宁！”顾盛跟着追了出去。

　　花芸看了跌坐在卡座上的唐姣一眼，赶紧也追了出去。

　　追出包厢时，已经看见不杜宁的身影，只有走廊尽头飞奔着追过去的顾盛，花芸看见他的背影，也要跟着追上去。

　　“前辈。”

　　抱着顾涵的姜郁，空出一只手来拉住她。

　　“松手！”花芸挣脱不开，扭头看向他，眼神不太友善。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姜郁说。

　　“你懂什么！”被姜郁拽着不能追上去的花芸，看着顾盛的背影也消失在拐角处，急得跺脚。

　　姜郁确实不懂，花芸想追过去不是想干涉两人，而是她知道杜宁倔强的脾气，怕她面对着顾盛会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而最让花芸难受的还是对自己叫杜宁来的懊悔。

　　可是如果不戳破这件事，继续任由唐姣煽风点火，杜宁依旧会像找不到确凿证据时一样，陷入无限的买醉和悲伤。

　　“我不懂。”

　　知道花芸的心思，姜郁顺着她的话应声，见她鼻头泛红，他皱了皱眉，有些心疼。

　　包厢里剩下的三个人，除了顾盛的秘书没多久就出来走了，唐姣和她的助理一直没动静。

　　花芸想了想，转身想进去找唐姣问清楚，却又被姜郁拦住。

　　这次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告诉花芸：“顾涵睡着了。”

　　花芸这才反应过来，杜宁没有带顾涵走。

　　现在这个两岁大的孩子，正趴在姜郁肩膀上，呼呼大睡。

　　花芸看着他被肩膀挤压出来的奶膘在灯光下反着光，嘴角还有亮晶晶的水渍，睫毛也长长的，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的心突然就软下来了。

　　“把涵涵给我吧。”花芸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顾涵，轻轻张开怀抱要去姜郁怀里抱人。

　　“我抱着就好。”姜郁没给。

　　花芸想了想，现在把孩子送回顾家，估计杜宁和顾盛也顾不过来，不如就自己先带回去，姜郁正好住在对面，就让他抱着也行。

　　“回家吧。”花芸瞥了一眼包厢门口，转身往电梯口走。

　　“好。”姜郁突然笑了，抱着顾涵慢慢跟在她身后。

　　出柴庄前，花芸拦下他：“你口罩呢？”

　　“没带。”姜郁摇头。

　　“你一个公众人物，出门不戴口罩？”花芸有些不可思议，问着问着就要忍不住问到他今天和顾盛来的原因。

　　想想怕说多了话把顾涵吵醒，她又压了下去。

　　“无所谓啊。”姜郁浅笑。

　　“呵，胆子真够大。”花芸无语，上一辈子原主受的舆论迫害她一清二楚，对姜郁的狂妄嗤之以鼻。

　　姜郁还是笑着，没答话。

　　心里却想着，胆子确实大，不然怎么敢来招惹前辈你呢。

　　花芸从包里翻出仅剩的一个口罩，抬头时就看见姜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闪躲开相撞的眼神。

　　有些错愕地嘟囔：“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姜郁偏头作思考状，随后说，“前辈找到口罩，我也戴不上。”

　　“什么意思……”花芸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完话才明白他是说抱着顾涵动不了手。

　　姜郁看着花芸手里的口罩在笑，花芸举着口罩愣了两秒，递给他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突然有些尴尬。

　　“前辈要帮我戴吗？”姜郁上前一步走近花芸。

　　两人之间，瞬间就只剩下一个顾涵的距离。

　　为了方便花芸的身高，姜郁微微弯着腰，脸贴近花芸的手边。

　　都说到这里了，要是不帮他带上，花芸觉得怎么也说不过去了，而且他还抱着顾涵，要是真不戴口罩出去，不知道第二天网上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你站直。”花芸干咳一声，推了推姜郁的手肘。

　　凑这么近，要不是中间横着顾涵，他整个人都快扑过来了，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弄得她有些无措。

　　“嗯？”姜郁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似乎没有听清花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

　　“我说我够得着，你站直。”花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被调戏一般，脸突然就一热，变红了。

　　姜郁眼看着花芸的耳廓爬上红晕，虽然她戴着口罩看不见别的，但不用猜他也知道，脸肯定也红了。

　　他笑了笑，不再逗她，站直了身子。

　　花芸还是太低估自己和姜郁的身高差了，她今天穿着平底鞋，姜郁一站直，她单是抬起手，想要绕过他身上的顾涵帮他带上，还是不太容易。

　　“你……”花芸拿着口罩犯难，但是看见姜郁隐隐有些笑意的脸，又瞬间叫不出口让他靠近了。

　　最后，她只能自己踮起脚，轻轻避开顾涵，去帮姜郁戴口罩。

　　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花芸别扭地觉得要戴一个世纪，好不容易，口罩戴上一只耳朵，她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手上就一滑，口罩的另一边从手里滑了出去，好在姜郁轻轻偏过头，才挂在耳朵上，没有掉下来。

　　“前辈。”姜郁偏着头，有些难受，“太慢了。”

　　“我知道。”花芸尴尬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拯救口罩，“马上就好了。”

　　她伸手，从右边横过姜郁的面颊去左边抓口罩，抓到后拉过来，手背不小心蹭上姜郁的嘴唇，软软的触感，让她惊得停住了手。

　　随后花芸感觉到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她惊得赶紧加快手里的动作，拉着口罩往右耳上戴。

　　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口罩没戴上，花芸却脚下不稳扑了过去。

　　而且十分不巧，压在顾涵身上，把他弄醒了。

　　“哇……妈妈……呜呜呜哇……要妈妈……”被扰了睡意的顾涵，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趴在姜郁身上就开始哭。

　　花芸和姜郁两人都吓了一跳，姜郁没有戴上的口罩也掉了。

　　为了哄顾涵，花芸只能也摘掉口罩，绕到姜郁身后，让顾涵看见她，轻声道：“涵涵，是小姨，别哭别哭，乖乖睡觉，小姨带你找妈妈。”

　　顾涵听见花芸的声音，哭声变小了些，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奶音叫她：“小姨～”

　　“哎！来小姨亲亲抱抱举高高。”顾涵这么好哄，花芸高兴坏了，捧着顾涵的肉脸凑了过去。

　　而顾涵却很不配合地向后仰，这一动又吓到姜郁，他赶紧伸手拦住他的腰。

　　花芸凑过去的脸没收住，巧好姜郁为了抱顾涵，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