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江水冰凉刺骨, 虽然不像冬夜里那样冻得像寒冰, 但依旧寒凉。

　　夜晚的江畔黑漆漆一片，视物困难, 要不是因为高珠展晚宴在这边搭建了建筑又铺设了灯光照明, 这边的江畔真的杀个人丢进去怕是都没人察觉。

　　季眠是个十足的旱鸭子，此刻她在江水里泡着, 扑腾了好几下后，惊恐的情绪漫上心头, 随后她感到四肢无力, 手怎么挣扎都摸不到可以攀住的东西。

　　四周是冰凉的江水，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慢慢的，她四肢无力, 口鼻里又都呛了水, 在岸边一些人的惊呼声里，渐渐沉入江中, 江水冒过她的嘴唇、鼻子和眼睛。

　　最后, 她陷入一片黑暗中。意识彻底丢失之前, 她唯一想起的人, 只有林戚沉。

　　想起来那年他穿过飞雪, 来到她的身边，带她回家。

　　她还记起来，自己从小就怕水，曾经林戚沉也送她到游泳馆学过一段时间, 但只学了几天，她还是完全不得要领，还溺了几次水，林戚沉就不让她学了。

　　他安慰学不会游泳的她，声音温柔得像冬日里的阳光，也像天空柔软的云朵。

　　“别怕，以后要是落水了，我救你。”

　　他说会救她的。

　　ˉ

　　听闻江边有人不慎落了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边开始陷入混乱，现场保安纷纷围到江边。

　　林戚沉感到自己的心突突突直跳，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心脏，忽然间觉得好痛。

　　是刺痛。

　　他扯住一个人，问，“那边怎么回事？有人落水了？”

　　“是是是！有两个人落水了！两个姑娘！听说有一个是个女明星，很漂亮的那个，叫叫什么……”

　　林戚沉揪着那人的衣领，“叫什么？！”

　　“好像是叫季眠！”

　　“……”

　　她不会游泳！旱鸭子一只。落水了该有多害怕？她还那么怕黑。

　　该死的建的什么破场馆？！江边居然不做好保护措施！

　　林戚沉一颗心都揪紧了，狂奔着朝江边而去。到了之后，他二话不说就开始脱外套，一副要入江救人的样子。

　　林青柠这时嗓子带着哭腔，喊道：“哥怎么办啊？我看见昔婷和绵羊一起落水的！可是她们应该都不会游泳的怎么办啊哥呜呜呜……”

　　“别哭行不行？！报120。”

　　“……”

　　林戚沉说完扑腾一声便跳入江中，他沉入江中后心中却仅存一个念头——找到季眠。他现在只想找到季眠。

　　满脑子都是季眠。他怕她会哭，会怕，会冷，会疼。

　　季眠要是出了事，他也许会疯掉。

　　岸边，李谈听闻有人落水，还是两个女生，听说有一个是季眠，他便顾不得自己还有其他职责在身，脱了衣服也跳入江里。

　　五分钟后。

　　岸边的人群纷纷朝江畔涌去，因为有人出水了。

　　林青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跑过去看，她希望是季眠，也希望是白昔婷，只因她不希望这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危险。

　　上岸的是李谈，而他所救到的人是白昔婷。白昔婷没有昏迷，只是浑身都湿透了，她的脸色苍白，头发散乱，两眼无神看着江心的方向。

　　林青柠蹲下来给白昔婷披衣服时，白昔婷小声问，“季眠还没有找到吗？”

　　“嗯，我哥会找到绵羊的。你先穿上衣服，很冷吧现在？”

　　“……”

　　过了会儿，林青柠忽然说一句，“你其实会游泳是吗？”

　　白昔婷没回答。她看着江心，那里空荡荡的，季眠和林戚沉现在还在江里。

　　刚才她在江里，看见季眠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心里就开始后悔了，因为她很怕，万一季眠真的死了怎么办？

　　她自己这些年在国外早已学会游泳，所以才敢用这样临时起意的冒险来试探林戚沉。

　　而林戚沉选择了季眠。

　　林戚沉应该不知道她已经会游泳的事情了，加上七年前她在海上遇难，应该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对水有恐惧感。

　　可林戚沉还是选择了季眠。

　　现在还是没有人浮上来。一般溺水不到十分钟，人就有可能会死。她会游泳，所以才在江里泡了那么久都没事，但季眠应该是不会游泳的。

　　现在离季眠落水有八分钟了。

　　江边忽然有了骚动，是有人浮上来了。

　　林戚沉把季眠抱上了岸。他将已经昏迷的季眠放平在草地上，沉默着，给季眠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季眠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睛闭着，身体一动不动。

　　林青柠吓得跪在草地上喊季眠的名字。

　　所有人都以为季眠应该已经无力回天了，但林戚沉就是不愿意停止给她做急救，他的眼睛都红了，一遍遍的喊季眠的名字。

　　“眠眠你醒过来好不好？别吓我，我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躺在草地上的季眠终于有了动静，她呛了几口水，林戚沉赶紧将她抱起来，心疼得要命，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哪里有不舒服的？别说话，我们去医院。”

　　“……”

　　季眠根本不想说话，她也说不出话。她的眼睛四处看，随后在人群中，看到白昔婷站在人堆里时，她才松了口气。

　　闹出人命总是不好的。虽然她真想现在就过去给白昔婷几巴掌。

　　奈何现在她浑身没力气。刚才，她差点就死了。

　　林戚沉抱着季眠上救护车要放她到担架上时，她不愿松手，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

　　林戚沉低下脑袋，低声哄她，“乖，听话，我们先去医院。别怕，我会陪你。就陪着你。”

　　“……嗯。”

　　季眠安心的闭了眼睛。

　　ˉ

　　后来季眠就只住了两天医院便出了医院，她没受什么大的损害，肺也没事，只是呛了点水，后来因为救上来及时，急救也很及时，才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季眠出院这天，林戚沉下午没去公司上班，他去医院接季眠，到医院后护士却说季眠已经在上午办了出院手续。

　　林戚沉于是又开车买了几大箱的补品之类的去了季眠住的小区。

　　他和助理人手几袋大包小包的，西装革履的走在小区里，不少人频频侧目，以为这两位是来搬家的。

　　季眠在家吃着零食，听见门铃声响起，她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去开了门。

　　门口，林戚沉和赵泽拎着几大袋的东西，不知道装的什么。

　　“你们两个干嘛？”

　　林戚沉自己先挤进屋里，“给你带的补品。”

　　“……？？？”

　　季眠侧身让开，看着两个大男人拎着一袋又一袋东西往她家里塞，她心情十分复杂。

　　“人参、鹿茸、海参、蜂乳、蜂蜜、阿胶、银耳、燕窝、西洋参……”季眠数着，打开其他几袋不明物体，问，“这些又是什么鬼东西？奇形怪状的……”

　　赵泽回道：“季小姐，这是蛤士蟆、龙眼肉、鳖。”

　　季眠：“……？？？”

　　龙眼肉还可以理解，水果干而已嘛，可是哈士蟆和鳖又是什么鬼？！

　　林戚沉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去给自己倒了几杯茶水，站餐厅一杯又一杯的喝，赵泽则耐心解释，指着几袋不明物品，道：“哈士蟆有动物人参和软黄金之称，长白山四大山珍之一，要不是条件政策不允许，林总还想帮季小姐你把熊掌和猴头都搞来。”

　　“……？？？”

　　季眠吃着零食差点被呛死，“林戚沉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上次泡江里喝水喝多了吗？我只是落水，不是大病一场快死了好不好？”

　　林戚沉却不以为然，将那些补品分规格摆放到季眠置物的柜子里，道：“你可以慢慢吃，又没让你一次全部吃光。这些放这里，你要是不会料理就打电话叫张妈来帮忙。”

　　“……林戚沉，请问你是沙雕吗？”

　　林戚沉：“……”

　　ˉ

　　从季眠家里出来，林戚沉让助理赵泽自己下了班，而他去了西梧公馆。

　　家里的阿姨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餐。林戚沉在客厅看新闻，等到七点多，林青柠和白昔婷才到家。

　　这两人听说是去商场扫货了。尤思虹最近时常和林戚沉暗示和白昔婷之间的事情，但林戚沉并没有理会，因此尤思虹开始背地里说季眠的闲话。

　　“拿了我的钱又不守诚信，这个季眠几个意思？当我好唬呢？”尤思虹有些生气。

　　林青柠听到了这话，一拍脑袋，火急火燎跑上楼又下来，递了张银行卡给尤思虹。

　　“这干什么？”

　　“你给绵羊的银行卡呗，绵羊根本没要你的钱，她给我了，我因为那段时间手头紧就忘了给你。”

　　尤思虹无语，“死丫头你不早说？用了我多少钱到底？”

　　“不多，差不多用了一千万吧。就我说啊妈，你也太小气了，给两千万打发叫花子呢？我要是绵羊我才不收，必须两个亿才勉强可以！”

　　“……”

　　说着她就对尤思虹唱起“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这歌儿，气得尤思虹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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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顿饭几个人吃得是各怀心思。

　　林戚沉一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吃相斯文，只要不开口骂人发脾气，就连林青柠也觉着这妥妥的就是一小说里清俊斯文的贵公子，奈何公子他脾气不好，性格也古怪，发起疯来只有媳妇儿能治。

　　可那个媳妇儿，人家至今还没哄好呢。

　　林青柠就在心里吐槽：活该，让你自己从前作死对绵羊爱搭不理的还不想公开关系现在好了吧人家甩了你你就慢慢自己着急呗。

　　饭后，林戚沉叫住白昔婷，两人去了林父的书房。

　　白昔婷有些局促，她在担心林戚沉因为那回江边落水的事情，和她摊牌。

　　她怕他摊牌的。

　　这些日子她自己假装没事儿，其实心里很害怕，害怕林戚沉因为季眠责骂自己。更怕他说，他喜欢的是季眠。

　　“房子我给你找好了，你养父母回国当天要是需要人接，可以找我的司机。”林戚沉坐在飘窗台子上，盯着夜色，散漫道。

　　他侧脸线条好看，白昔婷从前就最喜欢他的侧颜。

　　从前他就喜欢坐窗台，手里偶尔夹着一根烟，看着窗外的风景。

　　“戚沉哥，季眠她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挺好，她身体素质不差，就只是不会游泳而已。”

　　林戚沉见风大，关了窗。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他说了句。

　　白昔婷有些紧张的坐到椅子上，开口，“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林戚沉背靠一堵墙，手插兜里，“你说。”

　　“那天我和季眠落水……如果我说……”她顿了顿，“是季眠说想和我打个赌，才自己跳下水的，你信吗？我想拉她，没拉住，才一起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