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即使是多年以后, 已然成为成熟可靠的黑手党教父，沢田纲吉也依然记得第一次进入“茧”当中时与Reborn一起玩过的游戏。

　　彼时他还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傻瓜, 即使有着超直感的加持，也没认出酷到没朋友的奈鲁其实是自己的家庭教师。

　　当然, 即使如此, 在对方带着自己开启了炸警局的一百种方式的时候, 小傻瓜纲吉也还是呱唧呱唧地鼓起了掌。

　　[奈鲁先生真帅！]

　　幼崽仿佛要发光的双眼中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但这对奈鲁的坏心情丝毫没有缓解的作用。

　　男人冷冷啧了声, 脱下自己的黑西装外套扔在幼崽头顶。

　　“准备好。”

　　他这样说着, 开启了炸警局的n周目。

　　现代化高科技的监狱都不一定能锁住这位大佬, 更不用说这里是以十九世纪为背景的伦敦，即使一开始是被两手空空地扔进警局自带的禁闭室，不过一会的时间，奈鲁就顺利地踏平了离去之途。

　　纲吉跟在跟在大佬身后对着躺了一地的尸体双手合十表示抱歉, 缩着身子绕过尸体，哒哒地跟着奈鲁大杀四方。

　　但这并非是突发奇想。

　　毕竟不论是纲吉还是奈鲁，都不曾忘记这个世界的本质——这里是虚拟世界、也就是说，是数据的世界。

　　因此奈鲁虽然看着是因为生气而开启了无止境的炸警局之路, 但实际上却是对这个数据世界的摧毁——不论是什么人工智能还是别的, 他所依托的始终是数据的世界。那么只要让数据流不堪重负，那么就算是如流瀑一般的数据, 也会出现瞬间的紊乱。

　　这就是可乘之机。

　　纲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只见到男人紧绷的下颌。

　　——quq即使这样说，但是奈鲁先生真的不是因为生气吗？

　　这样的疑问仅仅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在经历过十数次的炸局子——回到原地——炸局子——回到原地, 并且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关押他们的地方从普普通通的警局变成了不知从哪来的废弃钟楼，也就是说一座高塔之后，博弈战时停顿了一会。

　　而后，当另一处钟楼的钟声响起之时，斜倚在钟楼顶层边上的男人露出了似是嘲讽的笑。

　　冲天的火光自伦敦街区各处燃起，随着人群的呼喊声逐渐扩大，火焰迅速地蔓延，在这个十九世纪的伦敦为背景的世界当中，定然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因此，当这个时候，黑暗再度侵袭了纲吉与奈鲁眼前的世界……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男孩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心想奈鲁先生果然还是有生气。

　　这样一想，因为生气而炸警局（并不是）的奈鲁先生，这样的行为虽然有些凶残，但是也能说的上是可爱呢。

　　这样的想法刚在男孩子脑中浮现，就被奈鲁莫得感情地瞥了一眼。

　　“你在想什么坏事情？”

　　男人听不出情绪地问道。

　　纲吉先是瞪大眼直晃脑袋以示清白，在奈鲁不再盯视自己之后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幼崽小心翼翼地抬起眼：“Reborn也说过这句话。”

　　他眼巴巴地看着奈鲁，眼中浮现出求知的光芒：“奈鲁先生和Reborn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已经预设了奈鲁与Reborn相识的前提。

　　故而在这句话说出去之后，纲吉似乎发现奈鲁的心情似乎好上了那么一点。

　　就一点而已。

　　男人似乎笑了笑——并非是嗤笑，而是那种自然而然的笑，和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相融地转瞬即逝，快到让纲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见奈鲁饶有兴味地“哦”了声，也不去观察四周，而是看向纲吉。

　　“你认为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除去指代纲吉的“你”就没有其他的代词，但纲吉完全没注意到这回事，仰着脑袋眨了眨眼。

　　——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必眼巴巴的来问，但奈鲁这样一个反问，更证实了幼崽对于二人关系匪浅的猜测。

　　但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被奈鲁扔到一边的男孩子沉思起来。

　　同款的黑西装可以说是mafia的标配，遥想桃巨会当初也是各个穿着黑西装。但几乎一模一样的帽子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加上带着Reborn风格的身手，简直比师承Reborn的纲吉还像Reborn一些。

　　是如果不是本人，就是关系极近、近到能够全身心信任的人。

　　但这样的存在即使是纲吉，也不能说自己是Reborn全身心信任的人。

　　说起来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究竟是否有全身心都交给他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极大的问题。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奈鲁的存在就格外耐人寻味。

　　幼崽砸吧砸吧嘴，觉得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这样的话，仅仅是因为他们炸了半个伦敦就恼羞成怒到将他们扔进小黑屋的诺亚方舟就是可爱到令人发笑的程度。

　　但可爱的诺亚方舟却似乎并没有想现身与他们交谈的意愿，纲吉与奈鲁在这片黑暗中待了会，索性打了个呵欠就地盘膝坐下来。

　　他们在此前已经发现伦敦那座大钟的指针所指示的就是这场游戏的剩余人数，到出来的时候，剩余的人数大致只剩下十人左右。

　　也就是说，游戏即将结束。

　　纲吉无由地就想到此前认识的那个名为“江户川柯南”的男孩子，据他自称自己是一位名侦探，这样的话，应该可以解开谜题吧？

　　男孩子小心翼翼地想着，毕竟连他都解出了谜题，那么小小的名侦探先生想必也不在话下。

　　想到小侦探面前就真的掉了一个小侦探出来，纲吉听见声响看去，在不远的前方看见江户川柯南的背影。男孩子当即就嗳了一声，见奈鲁没什么表示，就蹬蹬蹬围观神奇生物一样跑了过去。

　　跑过去才发现小侦探身前还站了个男孩子，似乎是同行的孩子们之一。

　　纲吉走过去的时候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一耳朵，得知这个孩子就是[诺亚方舟]。

　　纲吉没听到见面关于弘树之死的前因后果，只听见江户川柯南说对方只是想要找人一起“玩游戏”——虽然找的架势有些大。

　　他过去的时候已经变回诺亚方舟的创造者、弘树模样的诺亚方舟显然也看到了纲吉和他身后的奈鲁，肉眼可见地表情凝固了一下。

　　此时这位人工智能刚同江户川柯南保证了一定会将孩子们送回现实世界，此时看到这两个让他也系统混乱了下以至于被小侦探提前抓到破绽的罪魁祸首，当下就无师自通地想要学会人类的狡猾——其他人可以放，这两个人就给他永远留在虚拟世界中好了！

　　诺亚方舟咬着牙想。

　　但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不说诺亚方舟已经准备好了自我销毁，就算真的留在虚拟世界中，凭借着这两人能把他搞到系统数据紊乱的本事，估计最后诺亚方舟与两个人类总要死掉一方。

　　这可能就是物种不同的非兼容性吧。

　　纲吉对面无表情的诺亚方舟在想什么毫不知情，他见着人类模样的诺亚方舟，嘴里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是人工智能诶Reborn！

　　男孩子下意识就要找师长表达自己的惊奇，慢半拍反应过来身边的不是Reborn而是奈鲁。

　　这个时候他已经抓住对方的衣角了。

　　出乎意料的，奈鲁并未对这个动作表示出不满或是其他态度，他只是停在纲吉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站在男孩身后。

　　诺亚方舟觉得自己快对这张脸有ptsd了，他飞快地同江户川柯南说了几句话就将面前的三个人类一起推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片空旷的黑暗。

　　拟用着创造者的人工智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蹙尔露出一个微笑弧度的笑。

　　“再见啦。”

　　他说道。

　　“我的朋友们。”

　　*

　　眼前的白光转瞬即逝，在即将醒来之前，纲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在炸掉半个伦敦之后他和奈鲁一起被诺亚方舟抽离，投放到一个游乐场里。

　　游乐场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粉色装潢，和冷酷英俊的奈鲁先生全身上下都不搭。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出来，就听见砰地一声在耳边响起。

　　——在骤然迸发出的粉色烟雾中，冷酷的、无情的、帅到没朋友的奈鲁先生……变成了一只大棕熊！

　　不，更正一下，是穿着棕熊玩偶服、只露出个属于奈鲁先生的脑袋的大棕熊。

　　梦里的纲吉惊呆了。

　　他瞪大小眼睛的模样很是愉悦了大棕熊奈鲁先生，于是对方笑起来，将他一捞，就抱在了臂弯之中。

　　“纲吉想先玩什么游戏呢？”

　　他听见奈鲁先生温柔极了的问道，对着游戏的介绍栏一一为纲吉介绍起节目。

　　“这是旋转诺亚方舟。”他温和极了地介绍，“就是将诺亚方舟吊起来旋转的游戏。”

　　梦里纲吉君的小脑袋上缓缓打出了问号。

　　奈鲁见他不感兴趣，便微笑着换了另一个项目。

　　“这是诺亚方舟过山车。”

　　“恐怖诺屋。”

　　这些名字和介绍听着就充满了对诺亚方舟的怨气，当纲吉伸出小手想要拍拍奈鲁先生安慰他的时候，却见奈鲁垂下眼看向自己。

　　“你……”

　　男人的话仿佛就在耳边，纲吉还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就见奈鲁身周砰地喷出白雾，再转眼看去哪还有什么奈鲁先生，只剩个Reborn踩在可怜兮兮的棕熊玩偶上，手上举着一千吨的列恩锤，哼哼狞笑说着“其实我就是奈鲁但是愚蠢的沢田纲吉你居然没能认出我，现在就奖励你去三途川游泳吧”就一锤砸了下来。

　　纲吉给他吓醒了。

　　幼崽一个机灵抖了下睁开眼，对上头顶的灯光。

　　[原来是做了噩梦呀。]

　　他缓缓反应了过来。

　　但还没从方才那个奈鲁变成Reborn还被砸了一锤子的噩梦中反应过来，就见带给他噩梦的噩梦终结者本人站在了他的“茧”的边上。

　　身材小巧的家庭教师扶着帽子，露出心情不错的笑容。

　　“Ciaos~游戏玩的愉快吗？阿纲。”

　　纲吉缓慢地从噩梦中缓了过来，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玩得很开心哦！”他元气十足地问道，“奈鲁先生呢？Reborn你有看见他吗？”

　　Reborn大半张脸都被他宽宽大大的帽子给遮盖，闻言露出一个称得上是诡异的笑。

　　“嘛，”他如此说道，“谁知道呢？”

　　Reborn这样一说，纲吉就下意识四处寻找起来，但可以说得上是意料之内的，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名为奈鲁的男人。孩子们被匆匆赶来的家长紧紧抱在怀里，目光所及之处充满了大人与小孩的亲近，却找不到立在鸡群里的那只鹤。

　　或许奈鲁先生是神秘主义者。

　　纲吉这样安慰自己，毕竟在进入游戏之前，奈鲁先生也从未在自己眼前出现过。

　　这样说的话，能够见到奈鲁先生已经很好了。

　　——但是在这之前他和奈鲁先生不认识，现在却认识了呀。

　　越是这样想反而越不能安慰到自己，到过了一会之后，幼崽反而委屈了起来。

　　他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心里不由想到要是奈鲁先生在就好了。

　　“奈鲁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