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幻想 > 《[综漫]横滨老父亲写书日常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89章 选择路口
见到神明的话,一般人大概会行礼或者下跪吧,说出的大概是诚惶诚恐的尊崇之语。
红发男人就很不一般了,他开口第一句是耿直地提问:“太宰他们呢?”
[乱码]在空中盘起腿坐下:“别担心,太宰治和艾玛都会和我单独相见,你也一样,因为你们的愿望各自不同。至于雷,我把他送回家人身边了,那个男孩还囚禁在自己的墙壁中,虽然头脑已经明白,但没能更进一步。”
祂似乎很有兴趣详细地解说其中分别:“明明他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他,明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墙壁。”
红发男人稍微有点惭愧:“抱歉,我听不懂。”
“没关系,你的心已经懂了,否则也不会见到我。那么,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红发男人难得有些紧张,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我的愿望是……”
织田作之助想要成为的家,一直以来都是极具文学性的那一类,而非现在主流的商业写作者。
他相信写作是家自己的事情,他不关心市场环境,不关心人们更想读到什么样的作品,也从不奢望依靠写赚钱养家。
这种压根不顾虑读者意见、也不打算主动讨好读者的作者,写起东西来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思想追求,也更容易俘获到最忠诚的读者。
曾经红发男人并不清楚自己在追求怎样的文学价值,他只是本能般做出每个决定。
他想要描写一位杀手不再杀人的思想转变,于是自己发誓再不杀人。
他认为曾经写下的练笔作都有很大问题,于是就全部烧毁冲了厕所。
他写《天衣无缝》时,心里想的是写出一个很真实的虚构故事,他希望看过的人都会说这就是真的在什么地方发生过的事情。
他写《夫妇善哉》时,则将现实中的各色景物统统挪入文字,平实质朴,就像是与读者随意地拉着家常,絮絮叨叨着各种鸡毛蒜皮。
夏目濑石曾对他说:“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了不起的家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家才算是了不起的家。
但他的确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
他曾经捡到【书】,在不知【书】的真相时就提起笔来,打算在那上面描绘出故事。
那时的他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洞爷湖仙人将一个点从【书】中隐去,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保住了整个可能性世界。
但那个点一直都停留在他心中。
那又是他当初用什么样的姿态握笔所留下的痕迹呢?
他自认为是个毫无想象力的普通人,让他老老实实写些柴米油盐的东西,他自觉可以胜任,但若是让他写点天马行空的幻想,他一准要惊慌失措。
他可是连“霸道总裁爱上我”那种类型的夸张化电视剧都无法欣赏,就更别提让他接受“由区区一个人类拯救世界”这种不可思议的奇幻故事了。
当太宰治了解到可能性世界虚假的本质时,太宰治就已经否定了一切。
孤独的孩子过分聪明又做不到自我欺骗,于是直接跳过普通人都会挣扎的步骤,一口气抵达了那个在无望的泥潭中沉陷的结局,自己给自己安排好死亡。
但,当织田作之助同样了解到可能性世界虚假的本质时,他心中所突然萌生出来的、令全身血液都振奋着沸腾的、唐突而又不自量力的愿望,却是正他一直在思考着的、他真正追求的那份文学价值——
“……我想要使谎言变作现实,从根本上消除虚构和现实间的界限。”
既然可能性世界是一个谎言,那就把谎言变作现实吧,所谓梦想,所谓家,提笔创作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神明凝望着红发男人,缓缓点头:“可以哦。不过你要给我【奖励】才行。”
——
“【奖励】啊,也就是说,我不可以拒绝咯?”太宰治做出为难的表情,“那么具体是什么内容呢?”
[乱码]抬起手,虚虚握住一个光球:“原本应该是取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但一直这样就不够有趣了,所以我对你和织田作之助另有特别的安排。”
“诶?神明追求的东西也是趣味性吗?真恶略啊。”太宰治真心实意地感叹。
这个黑发男子显然没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最没资格指责别人恶略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那么,我会把你们两人送往各自的路口。”[乱码]将光球推向太宰治,“已经为彼此做出了改变的你们,再次踏上路口时会选择去往何方呢?就让我看看吧。”
“路口……”太宰治轻声呢喃,语调轻缓得像是棉花糖在唇齿间缠绵,鸢色双眸微微闪烁,是复杂难辨的神情。“我明白了。”
他抬起手,将光球抓入了掌心。
如雾气散去。
如沙色的衣带在星空中划过轨迹。
如每一次入水后被人打捞起来,那沉重疲惫又得以畅快呼吸的感动。
如阳光把窗前一束紫藤花打得透亮,轻薄的脉络在眼前舒展,随着细细的香风轻微摆动。
奇怪,为什么会想到紫藤花呢?总觉得是很有意义的一种花啊。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抬起手随意调整了一下头上缠绕着的绷带,理顺身上披着的黑外套,环顾四周。
这里是Lupin酒吧门外的小道,酒吧招牌在夜色中透着朦胧的亮光。
他今夜独自来到这里,是打算亲眼见到一位想念了无数次的故人。
织田作……
头脑中刚刚冒出这个名字,太宰治就浑身都激动得颤抖,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
是的,他正是为了织田作,为了守护这个织田作得以安心写作的虚假世界,才勉强自己存活至今的。
他踏入了熟悉的酒吧。
这里他从没来过,但在头脑当中,他已经在这里流连过无数次。
墙壁上层叠熏染的烟草污渍,逐渐发黑的柱子,昏暗的灯光,轻飘的烟雾。一切在进入视线前就已经涌现于脑海。在踏足这里的瞬间,身体就先于头脑放松下来。
他怀着仿佛朝圣一般的心情,找到自己习惯的那个座位坐下。
不过,为了酒吧的老板和顾客们着想,为了今后这里也能维持原状,他已经事先清场,以至于现在这里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他不得不重新站起来,自己绕到吧台后面给自己调酒。
织田作,快来这里吧,快点来和我相见吧。
强烈的期待让太宰治坐立难安,他胡乱给自己调好酒,开始在酒吧里晃来晃去,东摸摸西看看。
哎呀,这里今天并没有储备蟹肉罐头呢,太遗憾啦。
咦,这是唱片机吗?超酷!那就选一张离别主题的爵士乐唱片来放吧。
他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学生,把酒吧内的一切都摆弄了一遍,随后又突然失去兴趣,颓然栽回高脚凳上,双眸虚虚地盯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开始发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杯子边缘,大约也只是为了暂且停留在随便什么地方。
在一段让人疑心自己早已腐烂的沉默之后,太宰治终于等到了今夜要等的人。
“你是谁?”
那本该习以为常却又绝对是第一次听到的嗓音,在楼梯处响起。
太宰治收回恍惚发散的思绪抬起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唇角就无意识地勾起一个微笑来:“呀,织田作,好久不见,喝一杯的话是不是还早了点儿?”
“好久不见?我们有见过面吗?”红发男人眼中带着警惕,也完全不打算掩饰这份警惕,缓慢地一步步走进来,就像是走入一片危险雷区。
多么伤人呐,一来就是这种态度。不过这也真的很有趣不是么?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呢!
太宰治怀疑自己这一刻笑得特别虚假。但是谢天谢地,织田作绝不会吐槽这一点,所以他得以若无其事地附和道:“是第一次见面。”
红发男人十分在意地问:“我有一件事想问,‘织田作’,那是在叫我吗?”
太宰治顿了顿,回答:“是的哦,没有被那样叫过吗?”
红发男人点头:“没有过。”
真坦率啊,织田作,总是这样坦率地说着实话,总是令人觉得困扰,又令人觉得治愈。
太宰治注意到织田作今天坐到了另一个高脚凳上,并不是织田作一贯的位置。
明白了,是出于警惕的心情,所以选择了较远的位置吧?
真没办法啊。
太宰治在心里叹着气,主动为织田作调了一杯酒,并发起干杯邀请。
不过织田作装出了没听到的样子,并不回应干杯,也完全不碰酒水。
太宰治只好晃动着自己手里的酒,听着杯子里冰块旋转的声音,沉默着一点点喝下去。
太苦涩了,一点也不好喝。
沉默真是一种难熬的氛围,难熬到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放出来的离别爵士乐刺耳起来,甚至很想立刻跳起来狠狠关掉。
不过真要那样做的话,面对后续织田作的疑问,他可能自己都说不出理由。
或许这样就足够了。
五步走跳楼计划十分顺利,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用小银作为事件开启的引子,精准地让芥川君和敦君正面对上了,从头到尾没有发生任何一件计划外的事情。
他很快就能完成一切布置,然后投入永恒的死亡。
今夜本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只是如果真要庆祝,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应该说一些高兴的事情啊。
太宰治打起精神来,喜滋滋地和织田作分享了自己的拆弹伟业,还有关于硬豆腐的创新改良。
很可惜,织田作完全没有听懂这些事为什么值得高兴。
不过太宰治太兴奋了,已经完全不顾上体谅织田作的迷惑,直接大声恭喜了织田作的通过新人赏。
“那只是为了练习胡乱写出来的劣作。”织田作解释道。并说明真正想写的一直只有一本,就收在脑子里,但没办法写出来。
太宰治想也不想就说:“要是你都不能写的话,这世间谁都写不了。”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信心。
但坦率的织田作却一定要坦率地打击他。
“陌生人说出来的话,真是完全没有说服力。”
是的,就是这般,正是如此。是陌生人啊。太宰治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打击到原地猝死。
红发男人全心全意担忧着弟子会遭遇危难,迫切想要救走被引入港黑寻找妹妹的芥川。
基于这种心情,红发男人才来到酒吧。原本目的是和港黑一名金库看守接头,结果却遇到了陌生的男性青年。
三言两语之后,红发男人确认了对方正是港黑首领太宰治。
真厉害,织田作就是这么一个富有责任心的好男人,直率的思维更便于直指真相,谨慎稳重的同时也善于把握时机,充满行动力和决断力。
不过啊,就算是敌对的立场,突然掏出枪来进行瞄准,也还是太伤人了吧?
这里可是我们最爱的酒吧啊。
织田作,你知道么?你有那——么好,只是想起你,我就会觉得幸福。
幸福可太伤人啦,而我真的很害怕受伤。
不过,既然是你的话,我就算会被在这里开枪打死,就算一颗心要碎成无数片,也必须勇敢起来面对,决不能逃跑。
因为我答应你了,要勇敢。
虽然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的。
紫藤的花语是: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虽然我不记得这是谁告诉我的。
我爱你。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你。
但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爱你是我的本能。
太宰治摊开手,一片紫藤花的花瓣毫无逻辑出现在掌心。
那样渺小,轻易就能忽视掉。
太宰治冲向织田作,紧紧地拥抱,颤抖着亲吻,泪水模糊了整个视线。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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