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原因，我也要表现出是我不要你了。

　　卑微又逞强。

　　“我话说到这个份上, ”辛莹看着他, 直言, “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她这几乎等于在催促了。

　　陈诉开始的表情迷茫和不解, 在她说了这么多句带刺的话之后，也渐渐的转为平静。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想说吗？”他嗓子有点哑, “ 辛莹，给人判刑还要理由, 不喜欢我了, 没有理由？”

　　“你想听什么理由？”辛莹反问，“胡扯八扯的理由我可以给你说出一百种, 但事实是我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我不爱就是不爱了，就算昨天我还喜欢你，今天突然讨厌你，那也是不可逆的事情。”

　　“......”

　　“陈诉，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不要告诉我，你还想跟我在一起。”

　　辛莹想再说两句狠话，但对着他漆黑的眼睛，什么都讲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面上冰凉，唇角翘起的弧度很嘲讽，“就当，可怜可怜我？”

　　“......”

　　陈诉说话经常会省略掉一部分，以前被她吐槽说他是在节省唾液。就像现在，完整的话应该是——能不能不分手，就当可怜可怜我？

　　辛莹秒懂。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样子的神态。

　　这么一瞬间，辛莹心里像被狠狠扎了一下。

　　多少也算说明了，她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吧。

　　辛莹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微信删了，拉黑了，然后转过身。

　　“再见，陈诉。”

　　-

　　辛莹恢复单身了。

　　单身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帅气小哥哥聊天调侃暧昧，并且数量不一定只有一个；可以穿漂亮的吊带裙子跟朋友去酒吧，再也没有人管......

　　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放声对别人说陈诉是我前男友。

　　——反正没人会当真。

　　某次她跟几个同学出去玩，逛商场的时候经过了一张大大的陈诉海报，一群女孩子不断叫着“太帅了”“我可以”。

　　辛莹笑嘻嘻地点了点那张海报：“这不我前男友吗？”

　　立刻有朋友说：“巧了，这是我现任，昨晚我俩刚同床共枕。”

　　“不过你说这是你前男友，”同学问道，“什么意思啊？爬墙了？不爱了？”

　　辛莹笑笑：“对，爬墙了，不爱了。”

　　“我靠，”谁都知道辛莹喜欢陈诉，朋友们瞪大眼睛，“那么多年，变得这么突然，怎么回事啊？”

　　辛莹：“你怎么不说，那么多年执迷不悟，现在终于清醒了呢。”

　　表现的超级潇洒

　　但其实并没有。

　　晚上睡觉没有人抱着了，辛莹不习惯，甚至还滚下过床。她后来买了个大大的人形抱枕回来，情况得到了好转——人形抱枕会替她滚下床。

　　做梦的时候，不是梦到陈诉抱别人的场景，就是梦到分手那天的场景。

　　梦到陈诉垂着眼睛自嘲，就当可怜可怜我。

　　很奇怪。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快的走出分手这件事，但每次梦到他那天的样子，还是会脸上湿湿的醒来。

　　而且陈诉太火了。

　　他火到就算你对全世界宣布已经脱粉陈诉，还是会每天有陌生人在你面前表达对陈诉的爱。

　　以前没有注意到，她的生活，竟然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两个字。

　　跟陈诉分手之后，辛莹理所当然的离职了，她没有删除佟姐以及在公司里认识过的人，许多人都问她

　　这个兼职辛莹也做的挺久的，杂事多，所以佟姐要求她给下一个人微信上交接工作的时候，辛莹也没拒绝。

　　虽说她当时并没有人给自己交接。

　　当然，她走的也是陈诉这扇后门。

　　新来到这个位置的是个比她小一岁的姑娘，叫秦溪，在C市最好的电影学院读书。辛莹没见到她本人，但朋友圈的照片看得出来长得水灵又漂亮。

　　辛莹大多数时候都是语音聊天跟秦溪语音聊天交代事情，秦溪很怕佟姐，所以现场出了问题也经常第一个找辛莹。

　　原本觉得跟秦溪说话也会牵扯到陈诉，他的圈子他的生活，所以辛莹准备交代完该交代的就拉倒。

　　但辛莹没想到，在之后的日子里，自己会跟这个姑娘“交接”那么长时间——

　　辛莹很好说话，聊天沙雕搞笑，本性活泼，秦溪很快就和她无话不说。

　　包括日常跟她哭诉：“呜呜呜呜姐姐陈诉跟你说的也不一样啊，他话都不说一句，跟我都用眼神交流的，冻死人了！”

　　秦溪日常哭诉：“姐姐，我咋觉得我爱豆这么烦我呢？”

　　秦溪还哭：“姐姐为啥你说他们俩很好要我放宽心啊，我觉得佟姐也烦我啊，这两人气场跟北极一样，要不是你远程支持我我应该早就歇菜了，怎么办我天天好卑微啊呜呜呜……”

　　辛莹：“......”

　　总不能说：因为我是你爱豆前女友，我甩了他，很可能他现在看这个位置的任何人都不顺眼，你刚好撞枪口上了。

　　说不出口。

　　所以辛莹对秦溪也是莫名愧疚，这一指导就是好久，业务问题随叫随到，还聊成了朋友。

　　“被迫”了解陈诉动态，“被迫”地接收陈诉的更多消息。

　　比如秦溪说陈诉好像从来不吃早饭，也不按时吃三餐，一个月三十天二十九天要吃药。

　　辛莹告诉她：“你直接买给他就好了，不用问他吃不吃，买了之后就放他手边。”

　　秦溪一开始嚷嚷着我不敢我不想被辞退，但后来在辛莹的鼓励下尝试了一次，她描述说：“他当时看了我一阵子，吓得我以为怎么了，然后问我谁让我买的，我条件反射就说了是上一个姐姐......也就是你。”

　　辛莹：“......”

　　秦溪很开心：“然后他真的吃了！而且就，莫名对我也比原来好点了！姐姐我爱你啊啊啊啊啊！”

　　辛莹无语：“......下次不要说我，你说我干什么？以后在职场你也这么把功劳推给别人啊？”

　　秦溪嗯嗯啊啊的答应了。

　　在这之后，她就像辛莹交代的那样，买早饭，定闹钟去提醒他吃饭，平时不用太怕他，多陪他聊聊天，如果很怕就默念三遍“我爱豆是个超级大可爱”。

　　一个月后，秦溪：“姐姐我爱你！我简直觉得我要跟我爱豆成为朋友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秦溪跟陈诉聊天内容，百分之八十都是秦溪单方面在夸赞：“那个离职姐姐真是小天使，她balabala....”

　　春去秋来，冬去春来，转眼又过去了半年时光。

　　辛莹跟秦溪依旧是朋友，并且两人还会单独约着出去吃饭。

　　女孩子出去玩肯定要自拍的，更何况是两个漂亮女孩子。每次两人出去玩，秦溪发了朋友圈后没多久就会来跟她尖叫：“啊啊啊啊啊陈诉点赞我朋友圈了！每次跟你照相他都会点赞！姐姐你在这的时候一定跟他关系很好吧！”

　　辛莹心道：何止是很好？床都上过了好吧= =。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辛莹就尴尬地笑两声，并在之后减少自己在她朋友圈的出镜率。

　　——她那时候没想过，有一天秦溪会真的知道她跟陈诉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

　　那天辛莹跟室友在外聚餐。

　　之前辛莹天天跑兼职跟她们不熟悉，现在回归校园，她漂亮，有钱，性格还好，不管是交心朋友还是表面朋友都大把人想跟她做。

　　她室友几个都是那种广泛交友的类型，认识很多同系和学艺术的帅哥，吃饭也叫来一起。

　　辛莹向来是帅哥们取向狙击，但她也就嘴上开两句玩笑，暧昧是一点都没搞过。

　　摸着良心说实话，不管陈诉做过什么，但搞过陈诉，这些就真的没有搞头了。

　　那天吃着吃着饭，室友其中之一是陈诉歌迷，在饭桌上尖叫：“卧槽！网上说陈诉在A大出现了！”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不会有错的，”室友相当笃定，“我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照，绝对是他！”

　　“他来A大干嘛呀？不是，现在回学校来得及吗？”

　　陈诉的风格不仅招女生喜欢，男粉也超级多，桌上几人立刻开始热烈讨论起来，饭也不吃了，当即就要回学校。

　　辛莹找了个借口没跟他们一块走，“我要去隔壁商场买个东西，你们先回去吧。”

　　室友表示理解：“对，莹莹脱粉了，估计不想见，咱们走咱们走。”

　　后来辛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满脑子都是陈诉。

　　他来A大干什么？

　　二者毫不相干，陈诉又没有演出在A大进行。

　　要说他跟A大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他前女友是A大在读学生。

　　逛到九点钟，辛莹收到佟姐微信。

　　佟姐：【辛莹，在学校吗？】

　　辛莹莹：【没呢佟姐，在外面玩。】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今晚也不回宿舍。】

　　佟姐回复了个好。

　　都心知肚明对方要说什么，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逛到了晚上十点钟才往回走，十一点，辛莹接到秦溪电话。

　　“姐姐......”她声音很奇怪，以前都是有话直说干干脆脆，今天却犹豫不决的，“那个......你现在方便说话嘛？”

　　“方便，你说。”

　　“陈诉住院了。”抛下第一颗炸/弹，秦溪又抛下一颗原/子/弹，“然后我想问......你真的是他的......前女友吗？”

　　......

　　辛莹捂着嘴到了阳台，她脱口而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住院？”

　　“好像是说他去了A大，然后又去了酒吧喝酒......是佟姐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她当时距离这边很远，让我跟着司机一起把他送到医院。”

　　秦溪继续给她讲。

　　秦溪去办理住院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佟姐一副风尘仆仆刚赶到的样子。陈诉靠在病床上睁着眼，两人在对话。

　　“你为什么还去找她？”佟姐看起来很生气，“辛莹走之前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就是不爱了所以想分开吗？你这样有意义吗？”

　　“不会的，”陈诉看起来还没有清醒过来，虽然额头上痛的都是汗，还是坚持反驳说，“她说过她会喜欢我一辈子。”

　　秦溪一下子捂住嘴。

　　然后她看到佟姐叹了口气，“你还真信啊。”

　　秦溪一五一十复述完毕，有些尴尬地汇报近况，“然后......然后陈诉就被推去洗胃输液了......我在病房外没事情做，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一下......”

　　辛莹趴在阳台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

　　“你知道吗，”她说，“以前我自封是他的头号铁粉，我也确实花了很多精力在他身上，我脱粉退群卸任主持人的时候，各种一起追星的小姐妹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脱粉是因为......”

　　“对，是因为你刚才听到的事。”

　　“那他今天去......”

　　“嗯，可能也是因为我。”

　　“......”

　　“姐姐，你们分手的原因，就像是佟姐说的那样吗？”秦溪问的小心翼翼，“其实你每次跟我交代陈诉的事情，我都觉得像是在跟他女朋友对话一样，但因为怕你生气，我一直都没说过。”

　　“......”

　　辛莹突然就抑郁了。

　　这都多久了，还走不出来。

　　她对着电话那头说：“其实这都怪你。”

　　秦溪：“啊？？？”

　　“开玩笑的，”辛莹笑了笑，低声说，“可能是因为，我还喜欢他吧。”

　　“可是他好惨......”秦溪声音很落寞，“其实这是他今年第二次住院了，在我刚上班的时候，听佟姐跟他讲话的时候提过他刚出院，要注意饮食......好像那段时间他家里有个亲人去世了，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还时不时的要飞回家处理事情。”

　　辛莹愣了一下。

　　她跟秦溪中间确实隔了点时间，大概一周左右，她说的可能就是在这期间发生的。

　　但是......那段时间他有亲人去世？

　　不等她问，秦溪继续说：“那次我没经历过，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突发的情况，路上看他那样子，我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

　　“看着都太疼了......”

　　“我看医生脸色，好像下周的演唱会也得推迟了......”

　　秦溪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她应该有很多想问的，但最后也只是在挂断电话前说了句，“姐姐，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劝你干什么，但是刚才如果是你在医院，亲眼看到刚才他对佟姐说话的样子，你也绝对不会忍心的。”

　　......

　　跟秦溪打完电话之后，辛莹没进宿舍。

　　她还站在阳台上，犹豫了足足五分钟，又拨了n个月没有拨过的佟姐电话。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强势：“喂？”

　　辛莹：“佟姐，是我。”

　　“我知道，”那边直截了当，“打来有什么事？”

　　虽然说跟秦溪说话的自己是占据强势主导地位，还让她别怕佟姐，但时隔这么久再跟佟姐说话的时候，她也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怂感。

　　“我想问下......”辛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跟他分手的时候，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顿了顿，辛莹补充：“你放心，虽然分手了，关于他的一切我没跟任何人提过，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佟姐大概也是看她这么久都没爆料自己跟陈诉的恋情，所以压根没扯有的没的。

　　“他妈妈过世了。”

　　辛莹唰的瞪大眼：“......什么时候？”

　　“你们分手那天。”

　　辛莹脑袋嗡了一下。

　　“他家庭有些复杂，”佟姐说，“看你这反应，陈诉大概是从来都没跟你提过了。”

　　“......”

　　“他妈妈不是亲的，是继母。”

　　“......不是亲的？”辛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而后心跳越来越快，“他是没提过，他只跟我说他没有亲戚，是独生子女。”

　　“是没有亲生的，但有个继妹，那段时间忙葬礼还有他继妹的事，我也够头疼的......”

　　“......”

　　继妹？

　　辛莹还没来得及问，佟姐语速很快地低声说：

　　“他今天去找你，我听到的时候觉得很生气。但刚才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几小时前，他爸爸过世了。”

　　“......”

　　“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但对于陈诉来说，你应该依然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可以，你能去医院看一下他吗？”

　　-

　　辛莹从来没有这么恨C市的交通，晚上十一点多竟然还有拥堵。

　　她已经催了司机师傅无数次，司机一边尽力抄近道一边调侃，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生了。

　　辛莹说，师傅，这事儿比我要生了还着急。

　　师傅吓了一跳，登时更卖力地超车。

　　她脑子一片混乱。

　　如果那个女生是继妹，那初瞳给她的照片又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脑海里闪过，但这个问题在她今晚已知的信息里已经显得太渺小了。

　　她想，怪不得他总是回避谈到家庭，怪不得过年都不回家。

　　那天他继母去世了，怪不得他会抱那个哭着的女生安慰她。

　　陈诉没有对她撒谎，家庭方面的问题，他没主动说过，辛莹也没有问过。当时想的是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不合适。

　　后来过年她问了，陈诉答得也很含糊。

　　如果她刨根问底地问了，他大概就会如实告诉她吧。

　　为什么他不说呢，为什么她不问呢。

　　为什么分手那天她也只信了自己的眼睛呢？

　　辛莹给了司机师傅一百整，零钱都没要，下了车直奔医院，跑到陈诉病房门口。

　　没看到秦溪，倒是看到了刚才跟她通过电话的佟姐。

　　辛莹看了眼病房：“他......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