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路一开口就出了错, 等到自己意识过来, 已经错得无法弥补。他背后的编导和助理都使劲儿憋着笑。连安东都忍不住莞尔。

　　乔路真是悔得不成, 他不该偷看偶像走神的，这时赶紧往回找补：“安……安东教练, 对不起, 原来组里开会讨论的时候我们商量过，要是给您做专访，大标题是不是可以叫做‘安东教练不是安西教练’之类，毕竟安西教练在我们那里, 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有这么个印象存在脑海里, 结果乔路就一个走神叫错了。

　　梅西和埃里克森在后面看得云里雾里的，不晓得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摄影师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安东忍俊不禁, 他自己却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是安东的脾气好极了, 他这时候半开玩笑地伸手抬了抬眼镜, 说：“总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毕竟都戴眼镜。”

　　一个安东, 一个安西，虽然都戴眼镜, 可是一个是胖胖的白发佛, 另一个是黑色短鬈发的英俊帅哥, 两人决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乔路的眼却亮了，这小子伸手就去握安东的手：“原来您也看过啊……”

　　——这下可有共同语言了！

　　安东点点头：“还看过《足球小将》！”这些竞技动漫曾经影响了一代人。

　　听见《足球小将》几个字，乔路更加兴奋, 从背后摄影包里掏出一个镜头袋给安东看。那个镜头袋上印着大空翼的卡通头像。梅西在安东背后见到了，“咦”了一声，指着大空翼说：“我也看过的！”

　　说着梅西上前，跟乔路热情握手：“我也很喜欢大空翼！”①

　　乔路则完全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就因为一部老动漫，竟然能让自己的偶像主动来和自己握手。这跟在梦里有什么两样？

　　摄影师从此沉浸在幸福之中，觉得这一趟桑德兰之行已经不枉了。

　　安东赶紧将一行人往光明学院里迎，一面走一面问：“住处终于找到了吗？”

　　“谢谢你啊，安东！”一谈到这个话题，蒋越明由衷对安东表达了感谢，“你推荐的那个中介太靠谱了。我们找到了短租的房子，房东人非常好，很合我们的心意。”

　　近来桑德兰酒店客房爆满，蒋越明他们过来的时候完全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已经打算住到纽卡斯尔去了。

　　偏巧桑德兰俱乐部最近和球迷论坛联手搞了一个活动，邀请球迷将闲置不用的房间腾出来，招待来桑德兰看球的球迷，同时收取一部分租金。桑德兰市商会批准了这项活动，并且向桑德兰市申请了本次活动的税收减免。

　　也就是说，桑德兰的球迷能通过将闲置房屋短租出去，赚取一部分租金收入，同时也能让桑德兰市有更充裕的接待能力，招待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来的球迷。

　　牵头的房产中介就是当初帮安东找房子的罗伊·席勒。这位老兄一直在培训桑德兰的“房东”，帮助他们向房客提供周到的服务，并加强安全方面的保障。安东给他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助中国报道组找一个方便落脚的短租公寓，罗伊立即就去办了。

　　现在看起来，结果很令人满意。

　　*

　　一行人到了安东的办公室，埃里克森和梅西都赶去训练了。只留安东和一名俱乐部公关部的骨干讨论采访的事。

　　原本按照蒋越明的设想，报道组想对安东做一次访问，从升班马桑德兰的角度出发，对整个赛季进行前瞻。除此之外，因为梅西在桑德兰，他们还想拍一些梅西日常训练的镜头，让国内的观众朋友看看球星的训练与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安东坐在蒋越明对面，想了想说：“我倒是建议你们，给桑德兰的青训做一次详细的访问。据我所知，桑德兰的青训是一个非常好的样本。”

　　英格兰的青训，真正做到了足球从娃娃抓起。参加青训的孩子们一面踢球一面接受教育，其中有真正有天赋的留下来成为了职业球员，另一些则会继续学业，走向社会，虽然足球依旧是他们生活中不可获取的一部分。

　　“你们可以观察孩子们的日常训练和课业，我也可以安排你们采访几名桑德兰青训出身的一线队球员。希望你们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安东说。

　　蒋越明和编导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谁都听过“足球要从娃娃抓起”，可是中国足球职业化了那么多年，足球到底应该怎么从娃娃抓起，大家心里还是没数。

　　桑德兰在英国只能算一个平凡的俱乐部，不是千万注资的豪门，但是越是这样的样本，也许对于中国更加有意义。

　　报道组登时同意了安东的建议。蒋越明又说：“安东，还有一件事——眼看就要过中秋节了！《天下足球》在中秋节前有个特别节目，想要拍摄一段贵俱乐部球员和您向中国球迷问好的视频，您看可以吗？”

　　这很难吗？——安东马上就点头同意了。

　　喜得蒋越明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月饼拿了出来，喜孜孜地说：“我们报道组的一点小小心意，送给俱乐部和全体球员的。主要是蛋黄莲蓉馅儿的，还有一些是水果味儿。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所以没准备五仁儿的……”

　　“有热量表和配料表吗？”安东瞅了瞅，“都有，那感情好，回头中午午饭的时候大家就都能尝到来自东方的月饼了。”

　　结果到了中午，每个球员的盘子了都多了四分之一块蛋黄莲蓉的月饼，算是难得一见的甜品。

　　“乔妈妈，这个甜点很好吃，能不能多要一点啊！”

　　首席营养师乔伊斯摇头：“No No，这些热量和脂肪正好，多吃一块就超标了。有这胃口，是不是还惦记着我的营养餐啊？”

　　现在罗伊斯、瓦尔迪等几个偏瘦的球员已经完成了第一期的“增肌”阶段，饮食已经恢复了正常，和其他队友一样。听见乔妈妈这话，他们表示：营养餐……还是谢谢了。

　　因为有拍摄任务在，吃到月饼的一线队成员都开始学习中文的“中秋快乐”四个字的发音。安东录了一段语音，统一发给球员，让他们没事就练练。球员们难得遇上这样“学外语”的机会，趁着午餐时间一个个都练了起来，而且一个个都练得非常“快乐”——

　　“囧啾快落！”整个中午，安东耳边就一直回荡着这样的祝福声。

　　球员们那边正在认真学习主教练的母语，安东则翻了翻日历，查了中秋节的日子，发现那天正好不是比赛日。安东琢磨着是不是那天可以说通乔妈妈，食堂做一顿饺子什么的……

　　正想着，安东突然省起，他现在也和自家老爹一样，无论过什么中国的传统节日，都惦记着吃上几口饺子——搞得每个节日都和“饺子节”似的。

　　蒋越明还完全不晓得安东的想法，一面吃午饭一面和安东聊天：

　　“林哥，我这回真的有可能问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您看着答，实在不想回答就算了，反正我们问题准备得足够多。”

　　安东心想：赛季前瞻么，最尖锐的问题恐怕就是球队预期排名了。

　　现在外面媒体早已将“凯泽斯劳滕奇迹”那句话炒得沸沸扬扬，中国报道组肯定也不能免俗。其实安东的本意并不是说本赛季桑德兰的目标就是取得联赛冠军，媒体其实曲解了他的意思，但是事后再找补却会显得自己和球队心虚了。

　　因此正式访问时，面对蒋越明的提问，安东只说是会尽最大努力争取。

　　蒋越明理解地点点头，跟着又问安东，桑德兰本赛季最大的对手是谁。

　　“赛程！”

　　安东想都不用想，斩钉截铁地回答。

　　联赛第五到第七轮，他们连着打阿森纳、利物浦、曼联，中间还夹着欧联杯的小组赛，紧接着就是“泰恩河德比”，圣诞节之后，别人都舒舒服服地放假了，英超的球员还得在寒冷的天气里苦逼无比地踢圣诞至新年“魔鬼赛程”，球员太容易受伤了。

　　为此安东多有不满，当下口若悬河地吐了一顿槽。

　　蒋越明在对面越听越觉得神：原来这个中意混血的主教练这么会说话，说起来滔滔不绝，还能熟练引用各种成语、俗谚，可见对中国文化了解得真是不错。

　　“那么……您对这个‘对手’，做了什么准备，来避免赛程过于紧密带来的影响呢？”问问题的人想了想，又追了一句。

　　“新赛季我们面临四条战线，联赛、欧联、联赛杯、足总杯。这四条战线里，我会根据球队的具体情况有所取舍。如有必要，我们会放弃一条到两条战线。”

　　安东是用中文说的。

　　如果助理教练罗素听见了这话，必定大为惊奇。毕竟就在几个月前，安东还是那个坚称“鱼与熊掌”可以兼得的人。

　　但是随着球队升超，黑猫的境遇已经有所改变。安东清楚得很，他们并不是一家可以追求四线“齐头并进”的俱乐部，一味追求“兼得”迟早“四大皆空”。为了球员们的健康和状态考虑，安东已经做好了放弃一两条战线的准备。

　　“那么，梅西……”蒋越明突然想起了这家伙。

　　桑德兰已经有了梅西，不应当意味着可以随时大杀四方了吗？

　　他倒是忘了，梅西的租期只有半个赛季。

　　而足总杯赛程是翻过年去才开始的。

　　“我的朋友，梅西绝对是一个好球员。正因为他好，所以我才会认为，好钢绝对要用在刀刃上。”安东笑着回应蒋越明——梅西该怎么用，至此他已经完全有把握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看过《足球小将》的阿根廷人是阿圭罗，他是大空翼的超级球迷。去年世界杯日本队小组赛的时候日本球迷曾经在看台上打出一幅巨大的大空翼半身像海报。当时阿圭罗接受采访就提到他小时候的偶像就是大空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