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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申屠此非 18308字 2022-12-06

  被当做傻逼的全王慢悠悠的隔着一段距离跟在风花的身后, 不管风花去了哪里,只要回头看上一眼,总是能够发现全王的踪迹。

  有的时候全王就安静的漂浮在半空中,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卡通画一样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盯着她看, 眼睛珠子转也不转;有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正宗不远万里送来的事物, 一边吃的面颊鼓起来一边默默盯着她看;有的时候……他会掏出吉尔伽美什友情提供的桌椅, 跟度假似的往那一坐继续看着她……

  风花:“……”

  原本还想着要放慢脚步做点什么的风花, 在这样的注视下整个人的精神高度紧张,完全处于一种坐立难安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她多次尝试过偷偷溜走, 让全王没有办法一直跟着自己。但每次在她以为自己成功将全王甩掉的时候, 却发现全王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视野能够搜寻到的地方。

  有的时候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有的时候就站在高桥上, 有的时候出现在灌木丛或者河边。

  因为全王大部分时间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 再加上他本身的“画风”与众不同, 只要是看见全王的普通人都理所当然的将全王当做“神明”一系的存在来对待, 虽然大家根本就认不出全王是神明中的哪一位。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神明有这么多, 神明们又可以拥有很多在地上行走的身体,所以直接表现出敬仰的样子没有任何毛病。

  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 当风花想要通过搬弄是非和造谣, 来给全王与吉尔伽美什带来麻烦让自己拥有可以溜走机会的时候, 总是难以成功。甚至于在她刚开始不信邪想要尝试的时候, 很多底层的普通人一听她说的那些话自己就先跪在了地上向神明请罪,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把她绑起来送去最近的神殿,请求神明降罪给她。

  这样的情况无疑让风花的逃跑计划变得更加艰难, 甚至不得不面对普通人组织起来专门来抓捕她的队伍。

  在这样的情况反复多次,风花还反过来被普通人欺骗抓捕起来过。

  在自认为“高人一等”, 就算自己不是审神者,也是来自于未来的人类的这种想法下,风花对于这些被“捆绑”在土地上,一年到头想吃饱一顿饭还要看天时地利、看统治者政策、看神明心情,把卑微、谨慎刻到了骨子里的普通人,是真的看不起。

  即使是表现出“卑躬屈膝”的姿态时,风花的眼神里面也有着高高在上的神采。

  她根本不认为这些愚蠢的古代人能够对自己做什么。

  结果?

  结果她竟然就被这些愚蠢的古代人欺骗抓捕了起来,并且真的给她送到了最近的神殿中。

  具体发生的事情风花已经不想回忆,她只是对这些人的憎恨变得更多,在想尽办法逃离之后发誓等到自己找到神灯之后一定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风花终于再也不想着要找普通人给自己“帮忙”了,她开始认认真真的埋头奔逃。

  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拥有灵力的审神者,恢复体力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真跑起来的话,在灵力的催动下,也要比普通人快上许多。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这个“神话时代”,这一整片被神明统治的大地上,人类所能够占领并使用的土地其实很少,更广袤的土地都被神明及其眷族所占领,比如之前遇见过的天之公牛。

  有的时候走在路上遇见的“普通人”,也有可能是神明的化身。

  到处乱跑的风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极为浅薄,即使摆脱了普通人的追捕,也时常会跑到一些神明的地盘上。

  引起神明的注意,大多数时候对一个人类来说都不是好事。因为统治这片大地的神明们极为自我,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主人,当他们想要什么或者想要除掉什么的时候,都是“理所当然”应该被执行的事情。

  风花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

  她跑的非常狼狈,尤其是在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仿佛永远都无法甩脱的全王的情况下,又多了许多其他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普通人的捕猎队——虽然普通人在这片大地上的地位极度“卑微”,但他们确实拥有可怕的毅力,尤其是在认定了风花不敬神明的情况下——神明的那些可以随意毁坏一座城池的“小宠物”、来自不明存在的窥视等等。

  原本以为这个“远古”世界对自己来说非常“安全”的风花,在精疲力竭倒在地中海海水前的时候满心不解。

  她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明明在萨菲罗斯出现之前,她还以为真正的神明都只是大家口头上的两个字而已。

  就算恩奇都被称为神明们的造物,她也只以为是说说而已,就好像是中国古代的皇帝总说自己是上天之子,代表上天来统治人间。只要是现代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口号罢了,喊出来欺骗愚昧无知的平民而已,实际上皇帝也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再说神灯和瓶子里的魔鬼,这两个东西虽然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世界能够存在的,但它们也跟神明没有丝毫关系。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为什么其他的审神者们或者被选中的人,到了异世界就能够成为“主角”,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最终总是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她即使成为了审神者,为了变强想尽办法,还总是如此不顺呢?

  已经累到连喘气都觉得废力的风花趴在地上两只眼睛的视野一片昏花,她累得满脸通红又透着苍白,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在她的不远处,是一个极为可怖的怪物——一只长得像狗,却又好像是由不同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形成的动物。

  在不同国度的神话当中多少都会出现与狗有关的动物。

  比如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哮天犬、埃及神话里的死神也有一个狗头等等。不停在靠近她,还有漆黑口水往下流,身体周边仿若雾气的狗形怪物的嘴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这声音好似来自它自己,又好似来自令一个世界。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冥界女神的宠物之一。

  追在她身后的神明的宠物有点多,她都已经快要分辨不出来谁跟谁了飞,反正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东西。

  也许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当这只狗的影子填满她昏花的视野时,风花这么想。

  她真的已经跑不动了,被全王恢复并且还增长了不少的灵力,此刻全都已经干涸。

  但在这个时候,全王却再一次的出现,不知道跟那只狗说了什么,那只原本眼看着就要咬死她的狗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消失……了……

  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风花的内心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她再一次被同一个人救了下来。

  弯起了嘴角和眼睛的全王飘到了她的身边,垂首注视她。说真的,全王脸上这种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极为轻松的模样着实令人感到憎恶。但全王再次救了她却也是事实。

  “这是第二次。”笑眯眯的全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改良版优质黄瓜啃得咔嚓响,“你让我有一点点……失望。”

  虽然说着失望的话,当全王的那张卡通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他只是用一种仿佛看了一场好戏的愉悦的语调说,“不过你在这一路上的经历,倒是让我觉得颇有意思。”比呆在吉尔伽美什的皇宫里不知道做什么有趣多了。

  跟了风花这么久,全王看起来非常有谈性的样子,“我曾经遇见过一个非常天真又乐天派的家伙,他叫孙悟空。他似乎总是能够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看着你跑得这么努力,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起他,然后想着若是换成他来的话……嘛……不过要是他的话,他也不会像是你这样逃跑的吧。”

  如果换成孙悟空来,大概已经把这个世界那些神明的宠物们全都揍跑,此时正走在去跟那些神明“交朋友”的路上吧。

  想到自己的这个朋友,全王的那双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神色,他一脸开心的跟风花说:“真是不好意思,你好像跟孙悟空完全没有办法相比呢。”

  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风花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她要被全王气炸了。

  全王把黄瓜吃完了,又摸了摸,摸了个圆溜溜的红苹果出来继续啃。

  虽然萨菲罗斯没有跟着他一起在外面跑,但一直让正宗不间断的给他提供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现在全王身上的存货可不少。

  “不过孙悟空是第七宇宙的赛亚人,也不能算是人类。从你作为一个人类的角度来看……嗯……你应该也算很不错了吧!”全王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跟快要累死过去的风花发表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看”感言,整整说了快半个小时才停下来。

  在吃完了最后一个香蕉后,全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对着风花伸出两根卡通风的手指头,“这是第二次了哦~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帮你阻挡萨菲罗斯很长时间啦,如果你不能够再让我觉得有趣的话,我就不管你啦。”

  说完这些,全王就小声嘀咕着正宗今天晚上会不会做什么好吃的话离开了,走的时候不忘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他和风花已经从地中海沿岸回到了幼发拉底河下游的一处无人的河堤。

  被留下来的风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干呕了两声,看着周围的环境,两只手狠狠攥紧了青草。

  她再次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跑不了。

  正如同全王所说的那些,她能够拥有“逃跑”的机会,不过是因为全王觉得有趣而已。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舞台上的小丑而已。

  她需要快点找到神灯才行,可是……神灯到底去了哪里?

  原本应当知道神灯位置的风花,在“逃跑”过程中去过神灯“应当”在的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

  神灯就跟自己长了腿似的消失不见了。

  灵力完全耗尽的风花,这一次的情况比刚从瓶子里被放出来时还要糟糕。

  她感觉到了身体的沉重。

  这是她自从成为审神者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但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糟糕。

  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体力的风花看着自己干枯发皱的手,心中惊悸的颤巍巍的来到河边,探头朝着平滑的水面望去。

  流动的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晴朗的天空与白色的云朵,还有一个……眼神、动作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老妪。

  “啊啊啊啊——————!!!”

  山姥切国广的眉头蹙了蹙,将裹在身上的白色布单缠得更紧,有些厌烦耳中听见这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惊恐与不可置信的情绪。

  笑面青江的脸上倒是挂着与往日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有些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微微偏头望向萨菲罗斯,“主人,我们需要出面吗?将她抓回来或者给她补充一点灵力?”

  提议抓回来是因为完全失去了灵力的风花暂时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于因为她的身体因为灵力干枯的关系发生了衰败,与其说是一个妙龄少女,不如说是一个老妪。让一个老妪千里奔波去找神灯,笑面青江更担心她死在路上。

  至于提议给她补充些灵力,自然是要让风花更加努力的去找神灯啦~

  站在树梢上的萨菲罗斯一跃而下轻轻落地,银色的长发在他的身上好似银色的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华。正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在萨菲罗斯转头望过来时快步跟上。

  萨菲罗斯的声音随风飘来,“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这个状态的风花,会更加努力寻找神灯的。”

  只要找到神灯,失窃的鹤丸国永也就找到了。

  “主人真是严格呢。”说着这种话的石切丸笑眯眯的抬脚跟在正宗身后一同离开。

  山伏国广发出咔咔的笑声,摆了摆手:“修行的路上总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难关,像是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也是在所难免的呢咔咔!相信风花御前一定会很好的克服这个难关的咔——咔——!”

  抱着短剑的厚藤四郎仰头看看大家,最后乖觉的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鸣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跟着大家一同离开。

  风花一直以为跟着自己的只有全王而已,事实上萨菲罗斯等人也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过任何人。

  虽然不知道这些,但风花在经过崩溃之后整个人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不再如同之前那般“高不可攀”,她变得沉默了下来。

  她给自己买了一块黑色的布,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幅年迈丑陋的模样。

  她行走起来的步伐就如同一个真正的老人,僵硬又艰难;她开始觉得容易疲惫,好像很难再如同曾经那般轻易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老人。

  风花回到了乌鲁克,这一次走在人群中的她再也看不见仿佛永远跟在身后的全王。周围那些路过的行人们再也不会有谁转头来注视她,甚至因为她漂亮的容貌、细嫩的肌肤,向她投来爱慕视线的年轻人。

  那些一直追逐在她身后的神明的宠物们和那些一直追赶她的普通人们,似乎也在一朝之间全都消失了。

  她好像莫名其妙的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又好像跟整个世界偶读割裂开了。

  风花感到恐惧又惊慌,这是一种跟被关在瓶子里时候完全不同的恐惧。

  她不再想跟其他人说话、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脸甚至是一片肌肤、她开始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很多患得患失的东西。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神灯。

  只要找到神灯……

  风花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冷静”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坚定执着过。

  她虽然外表老了下来,可思维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将整件事情从开始进行回忆和推理,按部就班的去寻找线索。

  她再也不关心全王和萨菲罗斯是否会在这个时候要了自己的性命,她只想要找到神灯……

  然后她真的找到了神灯相关的信息。

  将自己裹在黑布里的风花来到了伊南娜的神殿前。

  伊南娜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是掌管美、丰收与战争的女神,这是一个古老的神名,若是让时间往后推移,她还拥有伊什塔尔、安努、南纳等神名。她的形象总是伴随着雄狮、战争、丰收一同出现,同时也是金星的代表神。

  这无疑是一位极为古老的神明,然而古老的神明却不代表她对人类会有多容忍。

  事实上对视这片大地为己有的神明们来说,人类跟大地上的其他存在并没有多少不同,伊南娜的性格用吉尔伽美什的话来说更是糟糕透顶,“她所谓的对人类的守护,只是一边嬉笑着一边想,是让人类继续苟延残喘还是就此灭亡罢了。人类能够在这种神明的关照下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虽然活得犹如蝼蚁却依旧足够努力求生,以及有我这种伟大的国王存在而已。”

  虽说伊南娜的性格糟糕透了,在外还有诸多风流韵事流传,喜新厌旧的性格从未改变过。对于不接受自己“爱意”的人类更是施加极为残忍的惩罚。但因为伊南娜本身神职与力量的关系,供奉她的人一直有很多。

  伊南娜算是在人类当中最知名的神明之一。

  不过人类供奉是一回事,对她敬而远之也是一回事。

  所以当萨菲罗斯知道风花竟然偷偷潜入了伊南娜的神殿中后,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来。

  含着糖果的全王眨了眨眼睛,“我知道那个女神,我曾经跟她远远对视过,那只天之公牛好像就是她放出来的。”

  萨菲罗斯微微沉吟片刻,“……希望风花能够活着出来吧。”如果在找到神灯之前死掉了,事情对他来说就会变得更加麻烦一些,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

  吉尔伽美什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更是笑出声来,“我喜欢有胆量的人,当然,不是那种毫无理由的自大。敢于潜入伊南娜的神殿值得夸赞,只是……”吉尔伽美什讨厌伊南娜也不是一两天了,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若是为我的国家招来灾祸,我绝对不会饶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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