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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三个孩子

小香竹 13800字 2022-12-05

  具体时日福隆安记不得, 只记得有一日皇上预备抽查他们的功课, 这些阿哥世子以及伴读们齐聚御花园中。

  除却阿哥们之外,小公主以及郡主们也得读书识字,参加考核。年龄大些的需要自个儿作诗, 年纪小的孩子们看到景致得能背诵出一首应景的诗文来。

  皇上未驾临之际,他们皆在园中玩耍, 当时四公主也在场, 其他的郡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却把她晾在一边。四公主想和她们一起玩儿,那小郡主却和身边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而后她们嫌弃的瞄她一眼, 像躲瘟神一般的躲着她。

  八阿哥永璇见状,哼笑上前,眸带讥讽,“容璃, 你也别怪旁人不跟你玩儿, 你瞧瞧你的手, 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我们能玩石头剪刀布,你怎么玩啊?你敢把手伸出来吗?”

  被狠戳的容璃涨红了脸,自卑垂眸,不敢应腔,紧紧的将手蜷缩起来背在身后,根本不敢抽出来, 一旁的小郡主皆在偷笑,永璇继续起哄,

  “你若敢把手伸出来,我们就与你玩儿,如何?”

  听到容璃的名字,福隆安循声望去,依稀记得嬷嬷说过,他的小媳妇儿就叫这个名字,大约就是眼前这位着粉裳马甲的小姑娘吧?

  容璃没吭声,永璇直接走到她身边,强行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拽了出来,还吆喝着其他人都来瞧,“你们看她的手,生得好奇怪啊!”

  周围的哄笑声嘹亮又刺耳,福隆安分明瞧见容璃已然红了眼眶,小小的肩膀轻颤着,睫毛上挂着泪珠。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想起家中有位厨娘,她的孩子少了一只耳朵,半边脸都是歪的,厨娘曾带孩子来过府中,福隆安不懂事,当时还嘲笑人家,那小男孩被他给气哭了。

  他额娘知情后,便告诉他,那是天生的残缺,小孩子无从选择,他随口的一声嘲讽会令对方很伤心,最后母亲还亲自带着他去给厨娘母子道歉道歉,又严正警告他,万不可取笑旁人的缺点。

  而四公主左手的手指并连在一起,无法张开,才会被其他孩子们嫌弃,说她是怪胎,晦气,皆不愿与她玩儿。

  福隆安曾听闻过,今日还是头一回瞧见,只觉她被孤立的模样很可怜,想起母亲的教导,他刚要近前,便见五阿哥永琪已然上前拉开永璇,正色提醒道:

  “永璇,你可是四妹的皇兄,怎能带头嘲笑她?”

  永璇并不觉着自个儿说错了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她的手本来就很奇怪,还不准人说?”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当面讽刺,浑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听着他们的争执议论,容璃越发没脸,很想逃离此处,奈何她皇阿玛待会儿要过来,她若是骤然离开,肯定会挨训。可留下来只会被人当成笑话看,面颊发烫的她无地自容,堂堂公主却有这样的残缺,以致于她十分自卑,一句狠话都不敢撂,时常被人冷嘲热讽。

  就在她煎熬难安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八阿哥应该见过佛像吧?佛像的手指大都是这样,并连在一起,四公主的手就像佛手一般,指不定是哪位菩萨转世的呢?”

  这声音好陌生,好奇的容璃怯怯抬眸,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少年,眉目轩朗,英采绝然,年纪虽小,可他说话却像个小大人一般,一开口便镇住了在场之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思量着佛手的形态。

  看大伙儿似乎都信了,永璇只觉他在瞎扯,不屑撇嘴,刚要反讽,忽闻背后传来一道宏亮的男声,

  “佛手?公主生了一双佛手,那就是佛手公主?”

  众人闻声,皆心惊,忙回身朝着来人行礼,垂目暗自思量着,皇上到此怎的没人通传呢?

  抹了把泪,容璃迟了半拍才行礼,乾隆环视这群孩子们,并未立即发话让他们起身。

  李玉生怕皇上发火,笑呵呵道:“福小公子说得对,佛手可是大吉之兆啊!”

  容璃并未见过这个小少年,听得李玉称他为福小公子,想起宫中的姑姑曾与她说过,傅大人家的小公子福隆安是她的额驸,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

  尽管李玉有心打岔开脱,乾隆却并无放过永璇之意,怒视于他,厉声呵责,“身为皇家阿哥,说话竟如此刻薄,毫无礼数与教养,你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故事说到此处,立于母亲的身边的福隆安啧叹道:“孩儿觉得这是八阿哥的错,可皇上竟然罚了上书房的师傅,还罚了他的另一位伴读,还好我替公主说话,否则怕是连我也得挨罚。这不公平啊!当伴读也太惨了吧?随时都有可能被连累。”

  这也是东珊不愿让孩子入宫读书的原因,指不定哪日就因为阿哥的过错而被处罚。

  傅恒常伴君侧,他也认为有时皇帝的决定很不公平,但他深知,身为帝王,必须以儆效尤,纵使可能会冤枉几个人,也得执行,此乃规矩。唯有照规矩行事,方能令其他人更加尽职尽责。

  孩童眼中的世界是简单的,非黑即白,如若他们只是普通孩子,傅恒也希望他们能做个纯粹无虑的少年,可惜他们生在富察世家,若单纯良善,只会吃亏,纵然有些道理很晦涩,纵然有些真相很残忍,傅恒也得提前告知他们,真实的人世间,究竟是怎样的。

  “这世上所谓的公平,本就不是绝对,唯有站得足够高,手握权势,才有说话的资格,旁人才会听你的,公平的规则便可由你来定。”

  起先东珊还觉得傅恒跟儿子们说这些黑暗的东西似乎不大好,但听到他接下来的这番话,她便放心了,但听他又补充道:

  “但若只有权势,毫无道德仁义,那么这个人便是失败的,若然智慧有缺陷,或许可以用道德去弥补,但若德行有亏,那么再聪慧也弥补不了!

  旁人可能会怕你,却不会真心佩服你,生而为人,若想赢得尊敬,首先自己要行端坐正,绝不能偷奸耍滑,更不能仗势欺人,这是富察家的祖训,亦是为人处世之道。”

  福灵安早入宫几年,已然晓得宫规,也清楚宫里的那些不公平,吃了亏他会独自吞咽,甚少与父母提及,不想让父母担忧,乖巧点头应道:

  “孩儿谨记阿玛的教诲。”

  年长的福灵安是听懂了,可福隆安却是似懂非懂,却又不敢说不懂,省得又要被阿玛拉住继续讲大道理,便也点头应承。

  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得离家求学,受了委屈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在身边,看着孩子们少年老成的模样,东珊越发心酸,拉着福隆安的小手,夸他会说话,给他以鼓励,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你做得很对,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护公主,不让她被人欺负。”

  被夸赞的福隆安倒有些难为情了,讪笑着挠了挠头,“皇上也夸了孩儿呢!还奖励孩儿一只狼毫,其实孩儿就是随口一说,没那么大的功劳。”

  此时的福隆安尚不晓得,自己不经意的几句话,竟能改变容璃的命运!

  原本对四公主不怎么上心的乾隆,因为“佛手”二字而重新审视这个女儿,认为这是吉兆,得空时也会时常去看望容璃,连带着对纯贵妃也多了几分关切。

  皇帝一上心,旁人便不敢再欺负她,容璃在宫中的处境有所改善,便不自觉的对福隆安生出感念之情。奈何两人虽有婚约,却终究是一段孽缘,后来的恩怨纠葛,竟是令容璃痛不欲生!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用罢晚膳后,东珊又陪孩子们说了会子话,依依不舍的嘱咐他们早早入睡,只因他们明日还得早起,入宫读书。

  安置好孩子们之后,东珊这才回房歇息。烛曳光闪的桌案边,傅恒正专心致志的提笔写着奏折。

  看他哈欠连连,东珊本想去劝他先歇着,莫再忙这些,但她很清楚傅恒的性子,再怎么规劝也是多余,他不忙完是不会罢休的。

  心思百转间,东珊灵机一动,佯装痛苦的捂住腹部,皱眉轻嘶着。

  傅恒闻听动静,立马搁笔起身,忙问她这是怎么了,“腹痛?该不会是要生了吧?我去叫稳婆过来。”

  他刚要唤人,却被东珊拉住手腕,“哎---不必去唤,不是临盆,只是……是孩子在踢我,我胀得难受。”

  找借口的东珊一直紧拽着他的手腕不撒手,傅恒顺势将她扶至帐中躺下,她则趁机撒娇,哼咛道:

  “你也躺下陪着我,帮我揉一揉,孩子最听你的话,每回你一揉,孩子就不闹腾了。”

  但凡事关她的,傅恒都不会掉以轻心,如她所愿,宽衣躺下陪着她,暂时不理公务。

  终于成功的将他哄至帐中,东珊倚在他怀中,狡黠一笑,心满意足的睡去。孰料夜半她竟又被噩梦惊醒,竟见枕边空空如也!心惶惶的她连声唤着,

  “傅恒,傅恒!”

  书案前的傅恒疾步行至帐边,掀开帐帘,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轻哄道:“我在这儿,莫怕。”

  看她额头尽是汗珠,傅恒拿起一旁的巾帕为她擦拭着,东珊心稍安,但又觉疑惑。

  她明明记得那会子傅恒的呼吸很均匀,等他熟睡之后她才睡的啊!怎的这会子他又回到了桌前,该不是她记忆错乱了吧?

  实则她并未记错,“那会儿我的确很困,陪你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但最近几日事多,睡前我还在想着那些政务,吏部我得兼管,各州省官员升迁调度,我都得向皇上奏覆。户部那边赋税漕运征收是否完成,支放八旗恩赏甲米的具体数目日期,我必须核对校检,皇太后的徽号,王爷或是妃嫔的册封宝印图样,桩桩件件,皆需由我呈报。

  即便睡着,我的脑海里仍旧是那些账目,梦里也觉困乏疲累,时常惊醒,想起折子尚未写完,而你已然熟睡,我才悄悄下帐,准备把折子写完再来休息。”

  单是听他说这些,东珊已是头大,只觉他这个首辅做得太辛苦,“怎的什么事都要你来管?吏部户部的其他人呢?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六部职务繁杂,每个人都很辛苦,可不止他一个人的功劳,叹了口气,傅恒捏了捏眉心,闭了闭酸涩的眸眼,为她解惑,

  “只因这两部尤为重要,皇上格外在乎,对其他臣子信不过,担心他们有失偏颇,才让我兼管,既然管了,我就得负责到底,以免哪里出了差错,到时我也得跟着担责。”

  听着他的话,东珊疼惜不已,倚在他肩头哀叹连连,“我感觉你每一日都有做不完的事,从来没有哪天真正安心过,可惜我不懂政务,帮不了你,却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管那些琐事,清闲自在的歇一歇?”

  他也想歇,只可惜事务一波接一波,总是不停歇,抱怨无用,唯有逐一落实,“皇上给我独一无二的恩赏,我总不能白白受着,当需竭尽全力为他排忧解难才是。”

  “那也得先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吧?这大半夜的还得写奏折,万一把身子累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晓得,会有分寸,等忙完这几日,应该能轻松几天。”柔声道罢,傅恒吻了吻她的面颊,哄她赶紧休息,“我还有一个折子,很快就能写完,你先睡,莫等我。”

  然而这会子东珊根本睡不着,躺在被窝中等着他,直等到一刻钟后,傅恒忙完,来到帐中陪她,她这心里头才踏实。

  想起她方才的惊呼声,傅恒顺口问她梦见了什么。

  回忆梦境,东珊至今后怕,“我梦见了一条蛇,它居然开口跟我说话,而且它身上的花斑蛇纹我看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条毒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我好怕它咬我!”

  “哦?”捏着她细滑的手指,傅恒玩笑道:“听说梦见蛇会生男孩儿。”

  “啊?不会吧?”东珊登时一个激灵,不悦撇嘴,“我想要女儿,想了那么多年,这回总该如愿了吧?千万别是儿子啊!”

  看她信以为真,傅恒笑慰道:“我瞎说的,是男是女我不能确定,再有几日就该生了,到时候自见分晓。”

  实则不必再等几日,次日傅恒才去上朝,不到半个时辰,东珊已然有了动静,丫鬟赶忙将稳婆请至房中,准备给夫人接生。

  已然生过两个孩子,东珊表现得格外镇定,并未慌乱,趁着阵痛不剧烈,她还吩咐后厨做些饭菜,得先用些膳食,待会儿才有力气生孩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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