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姑娘姓什么？”

　　“姓晏啊！”

　　贺清平这头甩锅甩得正开心呢, 电话那头一直安安静静听他推论的贺清安, 却是突然开了口。

　　贺清平一时没在意，顺口回了一句, 却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咋的啦大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去！难道他真的猜对了！这位小晏大夫真的是他家流落在外的后代？可也没听老爷子讲古的时候讲过这段啊？或者, 家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规矩？比如说什么隐秘啊、秘方啊，只能传给嫡长子的？不然, 怎么他大哥这么大反应呢？

　　因着贺清安一句问话，贺清平的脑洞就快要转去外太空了。好在他大哥此刻没在他跟前, 不然, 贺清平只怕是会忍不住地兄弟阋墙了。然而就算贺清安没在跟前，该问的，贺清平还是要问的。

　　然后，电话那头的贺清安, 也是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想要弄死这个倒霉弟弟的念头, 真的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懒得再跟贺清平胡搅蛮缠下去，贺清安干脆利落地给贺清平交了底：“我也是小时候听爷爷提过几次, 咱们的高祖父有位忘年交, 是位医术极好的女大夫, 爷爷他们一直称呼她晏姑姑。”

　　“……哦, 这样啊！”知道自己是想岔了, 贺清平一时有些讪讪的。

　　作为老爷子的老来子，贺清平比他大哥小了快二十岁。他刚出生没多久，他爷爷就过世了，这样的往事, 贺清平自然是无缘听到的。

　　只是，“大哥，你是怀疑这位小晏大夫是那位晏姑、姑祖奶奶，是该这么称呼吧？不管了，就是你怀疑小晏大夫是晏家的后人是吧？”

　　贺清平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捯饬明白这辈分和称呼问题，索性就直接放弃了，而是说起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然而，贺清安给出的答案，却是完全超出了贺清平的预计。

　　“不是。”

　　“不是？大哥，你还没见人呢，怎么就知道不是了？这也太武断了吧！”

　　“爷爷说过，当年高祖父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给那位晏大夫找个如意郎君，却是直到那位晏大夫过世，她都是独身一人的。”

　　“大哥，人家小晏大夫姓晏好不啦！那位晏大夫结不结婚，她后代都不太可能姓晏啊。我的意思是、”

　　“不可能！”

　　贺清平这话没说完，但意思还是很明白的。然而贺清安还是想都没想就否认了，贺清平知道，这里头只怕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的。

　　然后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贺清安解释道：“爷爷说，当年高祖父是在路边摊上吃东西的时候，认识那位晏大夫的。当时她也就是刚成年，却是独身一人流落到了咱们江城来。后来两个人熟了，高祖父才知道，那位晏大夫自小父母双亡，是由她祖父带大的，后来她祖父过世，老家那边又遭了兵灾，她这才辗转飘零到了江城。这一住就是二十年，直到江城沦陷……”

　　贺清安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同为贺家子孙，贺清平自然明白贺清安为何会如此。

　　一九三八年深秋，江城沦陷于日军的铁蹄之下。高祖父贺闻樵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四个儿子、五个侄子之后，被日本人找上门来。

　　一顶抗日的帽子压下来，眼见着一家子老弱妇孺就要满门覆灭，却是因着一位日军高官旧病复发需要救治，日本人这才给了贺家选择的余地。

　　然而，不管日本人如何的威逼利诱，高祖父都是宁死也不折腰的。就在日本人要向贺家的孤儿寡母们下手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当年代替高祖父去的，就是那位晏大夫？”

　　当年的事，是贺家人永远忘不掉的伤与痛。一门一代九个男丁全部战死沙场，却是还未来得及悲痛，灭门之祸又到眼前。就在这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为贺家张目，贺清平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天大的恩情，为什么他却是自小就没听他家老爷子提过这位恩人的名字？

　　当然，贺清平知道，他家老爷子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这里面只怕是还有什么隐情在的。

　　至于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具体的细节，别说是贺清安和贺靖远了，就连当时还年幼的贺昌明也是不清楚的。

　　“爷爷只记得，因着要去给日本军官治病的事，高祖父和那位晏大夫闹翻了，之后再也没在家里见过那位晏大夫。有一次叔爷说想晏姑姑了，惹得高祖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家里就没人敢再提了。”

　　铁骨铮铮的老人，眼见着自己看好的后辈走了歪路，却是因着要救自家人的命，只要想想，无论是贺清安还是贺清平，心里都是明白，高祖父当年该是怎样的痛苦煎熬。

　　也是正是因着这份痛苦煎熬，老人家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至于那位晏大夫，并没有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那时候贺家因着老人家的过世，彻底没了顶梁柱，自顾尚且不暇，更没人再去关注这位故交的消息了。

　　也就是几个跟他们爷爷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因着平时喜欢跟这位晏姑姑玩，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的。但等到他们能当家理事了，再去找寻伊人的踪迹，却是大海里捞针，再也查不出什么了。

　　“有人说那位晏大夫给日本人当了外室，被叔爷听到了，差点砸了那家的门。还有人说她把那位日军高官给治死了，然后就被乱枪……”

　　说到这里，贺清安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爷爷找了不少人问，也是众说纷纭，没个定准。不过爷爷觉得，高祖父过世之后，咱家一门老弱妇孺能顺利从江城脱身躲到乡下去，除了有很多旧交和老病号帮忙外，只怕那位晏大夫也是出了力的。可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人知道详情。

　　爷爷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咱爸怕惹老人家伤心，叮嘱全家人都不要在老人家面前提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小时候偶然听爷爷回忆往事的时候说过一点。

　　现在都告诉你了，你就老么实地待着，千万别去找咱爸问了！咱爸一直觉得爷爷太早过世，就是因着心有挂碍影响了寿数。你可别去捅他心窝子！”

　　往事如烟，散尽，今人已难寻。除了深藏心底，其他的，不过是奈何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小晏大夫表示，她面对着几千条枪杆子都是不怕的，她是真的不怕！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