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两方顶层看来，现在的境况已如何紧张。对民众而言，却仍然要一日三餐、平淡地过日子。

　　梁语挑了个面馆，一边感慨“这个时代居然就有面食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神奇了”，一边为自己点了碗最简单的葱花面。

　　商酌津津有味地听着商家详述自家的招牌面食，迟遥则趁着老板话茬的间隙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牌：“我要那个清汤面。”

　　商酌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也要清汤面吧。”他转眼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疏言，“你呢？”

　　疏言：“我和主......我也要葱花面。”

　　看着店家转身去了后厨，商酌才不解地看向疏言：“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疏言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一直在谨慎地扫视着周围：“毕竟是敌境，还是小心一点好。”

　　商酌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至于么？先前咱们不是按照主......按照公子的交代，放了‘替身’过来吗？”

　　这替身是活了好几百年的应龙大人所做，十分擅长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他老人家一出手就是杰作。这个替身有着与梁语十分相似的气息，足以引起银翎的戒备。

　　但是当银翎开始调查它，却会发现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灵兽”，并不具有威胁。

　　而且，也绝对查不出这其实是由本无生命的东西所幻化而成。

　　老实说，应龙第一次将成品摆出给大家看的时候，就连梁语都被惊呆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临行之前，阮阮特意把迟遥叫过去耳提面命，叮嘱了好多“要照顾好主上，看好商酌别让他放肆”之类的话，所以一听到商酌的质疑，他脑中的弦瞬间就绷了起来，几乎秒回道：“谨慎为上！你不要添乱！”

　　商酌：“......”

　　他能说什么呢？阮阮教得好呀！

　　疏言想的不仅是安全问题：“公子，我们该怎么接近王城呢？”

　　与久冥一样，银翎也是在域内定了轩辕国都城——归鸾城作为王城，只有明微等皇族居于其中。

　　不同于犬封国都城的仓促落城，银翎毕竟是最先自立为王的王域，明微又是活得最久的域主。在这些年间，不知给王城周围下了多少道防护的印记，一般人别说进入王城了，恐怕连靠近都难。

　　此次来前，疏言便一直在惦记这个问题。

　　毕竟王城附近的兵力和陷阱一定少不了，进不去王城还是小事，要是被银翎反将一军就完了。

　　只是虽然他当时如此问了，梁语却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声“有办法”。以至于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梁语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梁语对商酌道：“我之前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虽然商酌这孩子性子急了些，但是办事能力却不低，闻言，他颇为骄傲地笑了笑：“公子放心，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夜子时，轩辕王城有‘城祭’，明微一定会到的。”

　　梁语点点头：“嗯。”

　　疏言道：“城祭？”

　　明微的城祭习俗他倒是知道，每逢冬日其域内各国各城都会举办。这习俗原本是轩辕国一家独有，后来银翎王域建成，便将这个习俗扩展到了整个王域，说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

　　疏言：“适时人多，会不会有危险？”

　　商酌的面容难得认真起来：“放心吧，到时候我不与你们一同，我会隐于人群中保护你们。”

　　迟遥想了想也道：“我与鸰鹞一样，也在人群中观察周围。”

　　商酌看向疏言：“那公子就拜托给你了，你在他身边一定要保护好他！”

　　骤然担此大任的疏言：“......”

　　酒足饭饱（并没有，只是吃了一碗最便宜的面而已！）后，四人便跟着已渐渐喧闹起的人群走向了归鸾城中心的祭台。

　　毕竟是“祭祀”，虽然只是习俗，其实没那么正经，但是过往的路人表情仍是严肃非常。

　　就连与他们一道出来的面馆老板都与此前判若两人，脸上一点微笑也没有。

　　城祭需穿白衣。

　　梁语他们按照此前早已搜集好了资料，也知道这一规矩，便在吃完面后跟店家借了下空房换好了白衣。

　　灵兽因有美貌加持，所以一般都不怎么在乎穿着。由团子化为人的时候，天道未免其衣不蔽体有失灵尊，便会随机“赠送”一件“皮肤”。

　　一般情况下，这套皮肤是终身制的。

　　疏言几个也不例外，所以此番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换了新衣的样子。

　　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梁语穿白衣。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

　　这话用在男人身上也一样适用。

　　他们此番前来本遮盖了容貌，但此时屋中无人便没再用灵力维持，而是幻化回了原样。

　　是以疏言几人便有幸欣赏到了一身白衣的梁语。

　　端严雅丽，仙材卓荦。

　　未笑已露珠光，转眄犹胜冷月。

　　看不见自己什么样子的梁语被满屋寂静，以及几位当事人夸张的脸色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实在觉得这几个人很有追星的潜质。若是他穿越前的世界里，怕是很可能会成为为自家爱豆奋不顾身的死忠粉。

　　久违轻松的气氛中，梁语难得生出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

　　所以片刻之间，有烟雾一闪，几人眼前的梁语就变了一个样子。

　　商酌和迟遥看着眼前的梁语一脸诧异，倒是疏言心中了然。

　　——毕竟这就是按照他的描述所幻化的，凉戚生前的样子。

　　突然变成自己的爹，虽然这个爹对于梁语来说基本上等于一个陌生人，但是这种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只是他心理素质实在过硬，只是瞬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秒入戏到了凉戚的角色。

　　疏言曾说过，凉戚虽然和梁语有几分相似，但是性情却大为不同。

　　凉戚这个人虽身居高位，却并没有王者的架子，平日里脾气好得像团爱到处乱跑的棉花。无论别人如何冒犯他，他也不会生气，但就是喜欢去逗弄别人。

　　而且，永远都是笑着的。

　　嗯，讲道理，这对于梁语来说还真是很有难度。

　　不过大局为重，为了能找出几百年前凉戚死亡的真相，拼了！

　　努力给自己做了许多建设的梁语早已设想了许多次关于凉戚应该有的笑容，所以现在也并不难。

　　他一挑嘴角，灿然一笑——

　　“如何？”

　　这绝不是梁语的笑容。

　　这笑容一如愁云乍破，黎明之光势如破竹。

　　足以照亮整个世界，足以温暖整个世界。

　　这一笑，好像在发光。

　　商酌眼睛瞪得溜圆，哑然了好一会才道：“主上，您这演技可以啊！这还是您吗？”

　　就连一向脾气不外露的迟遥都难得激动地跟着点头：“确实和平常很不一样。”

　　商酌啧啧着捅了捅身旁沉默着的疏言：“白泽，你说呢？”

　　白泽却没有说话。

　　他看着梁语，整个人像是被术法定住了一般，嘴唇甚至在微微颤抖着。

　　这眼神梁语并不陌生，他曾见到过一次。

　　当日应龙初到，见到梁语时，便是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震惊，茫然，怀念，疑惑。

　　梁语笑容一敛，轻轻唤了声：“疏言？”

　　疏言仿佛突然回神，脸上却仍然是那副诧异的表情，他后退两步，在商酌和迟遥惊异的视线中蓦然跪倒在地：“主上！”

　　商酌失声道：“白泽，你没事吧？怎么了？”

　　梁语却看着跪倒在地的白泽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地知道，疏言跪的并不是自己。

　　只是......

　　这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这个场景，自己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能活命吗？应该能吧......

　　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就能说明白凉戚的死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