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洋是二中的一个传奇。

　　进校的时候分数都不够二中的分数线，后来却能成为光荣榜常客。

　　甚至不少老师都拿左洋当榜样来激励学生们。

　　说他浪子回头，说他幡然悔悟，说他如今功成名就。

　　左洋第一次高考以三分之差与C大失之交臂。

　　也就一个选择题的分。

　　这个成绩对当时的左洋来说非常不错，甚至不少老师都觉得他算超常发挥，运气不错，劝他好好填报志愿，能选到一个非常优秀的大学。

　　左洋一声不吭，毅然决然的选择复读。

　　所有人都觉得左洋不可理喻，再来一次他不见得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复读一年不如一年的比比皆是。

　　诚然左洋进步大，但他很少考进前20名，考C大简直是痴人说梦。

　　再说了，以左洋的条件，随便考个艺术生或者拿个优秀学生干部的加分都能上C大。

　　但是他偏不，他非要选最难的那条路。

　　他固执地选择复读，要凭文化课成绩裸分上C大。

　　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他成功了。

　　第二年高考，好巧不巧，比C大的分数线高了三分。

　　左洋看到分数的时候居然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

　　没有激动也没有释然，无喜亦无悲，像是老僧入定般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买了张去波士顿的机票，收拾行李开始自己的毕业旅行。

　　有人问他急着出国做什么，国内大好河山不够他玩？

　　“去偶遇。”左洋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其实对他来说，毕业旅行在哪都一样。

　　他既不观花也不赏月，只是有一个想偶遇的人，仅此而已。

　　他甚至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去年落榜的时候去C大参观过了，今年已经成功考上C大。她当初所想，他都全部做到了。

　　如果运气好遇上某人的话，希望她能把欠他的那顿饭补上。

　　左洋的运气一直不太好。

　　那人离开三年又三年，左洋的飞机票都快比书厚了，愣是一次也没偶遇到她。

　　在左洋已经不执著于偶遇，每年出国就当散心的时候，那个一直遇不见的人居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偏偏还是在国内。

　　这是一个ACG的线下活动，邹昊最近在玩的游戏里有一款皮肤只能线下参加活动获取，所以就硬拉着左洋来了。

　　起初左洋是不乐意来的，他马上要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设计，虽说不用找实习也不用考研，比周围人轻松一些，但毕业论文要想评优秀的话，还是得多下功夫。

　　邹昊没法子，直好说只要左洋愿意陪他来，论文他能帮忙。

　　左洋等的就是这句话。

　　毕业论文所需要的数据材料，他一个人收集肯定够呛，但有邹昊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脑子活，人脉广，只要不沉迷游戏他就是妥妥的社会精英。

　　邹昊想要的限定皮肤需要参加到现场各摊位参加游戏盖章，集满一定印章数量才可以领取皮肤。

　　左洋跟个遛鸟老大爷似的在场馆里慢悠悠地散步，邹昊心急，觉得他这样等到活动结束都集不齐印章，于是决定先拿着左洋的卡去把单人的刷完，一会儿需要组队的再回来找他一起。

　　邹昊走了没多久，左洋就在音乐区舞台上听到了还不错的小提琴曲子，驻足旁听了一会儿。

　　是一首略为哀伤的歌，这位小提琴手还挺会调动别人情绪，左洋只听了一小段就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然后他听到旁边有小女生带着哭腔说：“右烊大大真的好厉害啊，不行我忍不住了，哇——”

　　左洋眼皮一跳，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因为他姓左，小时候被人调侃过姓氏——虽然这些人都被他打服了，但左洋还是对名字稍稍有些敏感。

　　这会儿他也不确定小姑娘到底说的是“悠扬”还是“右烊”，指不定是人有口音或者说话带哭腔嘴瓢了？

　　台上的“悠扬大大”带着面具，朝大家鞠了一躬，将小提琴收好后才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说：“感谢各位捧场，我是右烊。”

　　左洋差点没站稳，还好这里人多，不会有人关注他。

　　这下他确定不是口音了。

　　但是他关注点已经不在名字上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这可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人生何处不相逢。

　　左洋觉得这话如果说出来，顾念秋肯定又要嫌弃自己的语文水平了。

　　嫌弃就嫌弃吧，别再忽然消失，怎么样都行。

　　“右烊”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自我介绍过后就没再出声了，台下观众们也对此习以为常，主动互动：“太太今天唱歌吗？”

　　左洋皱眉，谁允许你管她叫“太太”了？

　　“今天不唱，我打算一会儿随便逛逛，也祝你们玩的开心。”

　　潜台词就是，下台之后就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你们自己玩去吧，不用跟着我。

　　主持人又例行公事采访几句，左洋皱着眉在台下听，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

　　顾念秋说话比以前圆滑多了，不像以前那样见谁怼谁，浑身都是刺，恨不得把“生人勿近”写在脸上。

　　毕竟都过去六七年了，他变了，她也变了。

　　现在还是有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比以前收敛多了。

　　像是从“有多远滚多远”变成了“允许你离我一米远，不能再近了”。

　　想想居然还觉得有点可爱。

　　也不知道生活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妥协成这样。

　　左洋见顾念秋准备下台了，悄悄混进后台，站在顾念秋的必经之路上等她。

　　等到顾念秋走过来，他缓步走出，说：“太太，我钢琴弹得还不错，想跟你合奏一曲，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有路过的工作人员见了，以为是狂热粉丝，正打算出声把人赶出去，解救右烊太太——要知道这位太太可是出了名的高冷，线上一般只发作品，很少回复留言，也没有组建粉丝群，线下活动更是极少参加。

　　万一给太太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下次不来参加他们主办的活动那可就糟了。

　　哪晓得向来高冷的右烊太太摘下了面具，微微一笑：“我小提琴很厉害的，当心又被压成陪衬。”

　　正打算见义勇为的热心工作人员愣在原地——右烊太太真人好漂亮啊！为什么要戴面具！这么好看的脸不就该拿来观赏吗！

　　顾念秋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左洋已经快做不好表情管理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顾念秋把面具塞到他手里。

　　她一般参加完现场表演都是摘了面具再换身衣服才会离开后台，或许是线下活动参加的少，换装之后几乎没被认出来过。

　　“好了，走吧。”顾念秋换掉裙子，穿着卫衣和长裤，好好的身材愣是被她穿成了五五分。

　　左洋猜出来她大概是为了不被认出来故意这么穿，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外套脱给她：“你这样也很显眼，把帽子带上。”

　　“哦。”顾念秋乖巧的穿上外套，帽子有些大，戴上的话会挡眼睛，于是小声抱怨道：“这衣服也太大了点。”

　　“是吗？我穿着刚好。”

　　穿着他外套的顾念秋可爱多了。

　　顾念秋鼓了鼓脸，没说话。

　　左洋觉得场馆内有些吵，空气也不太好，提出：“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着聊吧，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顾念秋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他，说：“联系方式。”

　　左洋当着她面，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在铃响后才把手机递给她，问：“当时你怎么忽然就转学了？”

　　其实他猜得出来大概，但是还是想听顾念秋亲口说一次。

　　顾念秋撇撇嘴，说：“出国留学，今年才毕业。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们的，回国的时候我手机号已经被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没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左洋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音乐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说高中的顾念秋是提线木偶，现在的顾念秋则是笼中困兽。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是她会反抗了，有情绪了。

　　顾念秋解释完之后明显不远再讨论这一话题，说：“我还欠你一顿饭，不如今天请了吧。”

　　左洋乐了，他没忘，她也没忘。

　　真好。

　　“那可不行。”

　　左洋心说这留着一顿饭好歹是一个念想，万一两清了，又忽然消失了怎么办？

　　左洋走出场馆，抬头看见万里无云的蓝天，心情好的不得了，说：“反正一顿也是欠着，两顿也是欠，你多欠我一顿饭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

　　左洋打断道：“我们俩这算故友久别重逢吧？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刚一重逢就吃软饭，说出去洋哥多没面子。”

　　左洋眯着眼，又说：“说起来，右烊这个名字，你这是故意跟我用情侣名吗？”

　　“你请你请，吃穷你信不信。”提到这个名字顾念秋恼羞成怒，“名字是软件随机的。”

　　其实这真是一个巧合。

　　顾念秋注册的时候，想到的几个名字都被占了，一怒之下点了随机。

　　但随机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尽人意，然后出现了“右烊”这个名字，拗口，不好念，也不太好记。

　　但顾念秋居然觉得这名字有些亲切，填好注册信息，注册成功。

　　然后就一直用到现在。

　　还好死不死地碰上了名字相似的前同桌。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左洋刷完卡回来，看到顾念秋正在拿着两个手机，挨个软件加好友。

　　不由得感慨万千。

　　刚认识的时候左洋好像也是这样加她好友的，现在两边居然角色调换。

　　左洋忍不住调侃道：“我手机号一直没换过，不然你干脆把我手机号背下来？”

　　顾念秋把他的手机递回去，右手食指点了点脑补，笑得眉眼弯弯：“放心吧，已经记下来了。”

　　左洋一愣，嘀咕道：“当初你也记下来了多好。”

　　“我出国后的第一年都没有手机。”

　　顾宁宁女士怕郑思宁和顾念秋里应外合暗度陈仓，直接没收了顾念秋的手机，还找了个保姆专门跟着她，只能允许和父母打电话，其他人都不行。

　　甚至连郑思宁也被迫手机换了号。

　　这些顾念秋是谁也不打算说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不值得到处宣扬。

　　左洋瞪直了眼，完全没料到有这茬。

　　他离了手机一天都不行，人在异乡居然还一年没有手机？

　　左洋忽然有点心疼。

　　左洋的手机像是和左洋有心电感应一般，屏幕亮起来呼唤左洋。

　　顾念秋纳闷：“怎么不接？”

　　“……”左洋看着来电提醒，陷入沉思，他接起电话之后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邹昊相信他真不是故意抛下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邹昊：我的皮肤QAQ！

　　左洋：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