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奔跑的那个。”韩一凡说。

　　“在哪边？”慕杉问。

　　“在你右边的路边。”

　　“没有啊。”慕杉转过头去看, 路边是来往的非机动车俩和行人, 并没有宋辞，可是刚才韩一凡明明看到了，此时韩一凡再次朝倒车镜看一眼, 果然没有宋辞的身影，疑惑地说：“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追车,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宋先生。”

　　“应该不是。”

　　“为什么？”

　　“宋先生应该不是一个会奔跑追车的人吧？”慕杉问。

　　韩一凡点头认同说：“说的也是，对了，一会儿, 我们去哪家火锅店？”

　　“东区那家？”

　　“行。”

　　“我付钱！别和我抢。”

　　“好吧。”韩一凡笑着说：“你坐好, 我要转弯了。”

　　“嗯。”慕杉顺手将安全带系上，在车子向右转弯时，她视线自然地投向窗外, 看见一辆新式公交车，好像是她经常坐的那一辆, 昨天还不是新样式的, 今天居然都是崭新的, 于是说：“咦, 我常坐的二十一路公交车好像换新车了？”

　　“嗯, 这个星期一就陆续开始换了。”韩一凡接话说：“新闻上说的。”

　　“挺好看。”

　　“对, 听说舒适度也很好。”

　　“应该不错的, 看上去座椅质感都比以前的好。”

　　“好像是的。”

　　慕杉、韩一凡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公交车的变更, 谁也没有注意到公交车驶向正规车道后, 车后奋力奔跑的宋辞, 在转个弯之后，韩一凡加大马力驶向东区，宋辞气喘吁吁地站在路口，看着韩一凡的车子挤入车流中，很快被其他车辆淹没，他已经分辨不出慕杉究竟坐在哪一辆车子里面了。

　　慕杉，

　　慕杉，

　　慕杉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接近地平线的远方，心里一片荒芜，他以为慕杉在系统里是爱他的，那么现实生活中也会是爱他，他和她以后还会和系统里面一样，水到渠成地走入婚姻殿堂，而后有舟舟和小水，可是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可能会失去慕杉。

　　是，

　　他可能会永远地失去慕杉了。

　　“小叔！”宋阳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今天是他值日，他知道小叔一定在外面等着，所以扫地速度极快，扫完就朝校外跑，远远地看见小叔在跑，他跟着就跑过来了：“小叔，你在这儿干什么？”

　　宋辞转头，视线下移，看向宋阳阳。

　　“小叔，你怎么了？”宋阳阳问。

　　“没什么。”宋辞回答。

　　“那你刚才跑什么？”

　　“追人。”

　　“追谁啊？”

　　“慕老师。”

　　“为什么追我们慕老师？”

　　宋辞看着宋阳阳，静默两秒，而后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好吧。”

　　“看着车，朝路边走。”

　　“好。”宋阳阳走一会儿，突然又问：“小叔，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不好，怎么了？”

　　“那明天星期六我们还去爬山吗？”星期一时，宋阳阳说春天到了，想去爬山踏青吃山脚农家乐的烧烤，宋辞就已经答应他的。

　　“去。”宋辞说。

　　“好，那我们回家就准备。”

　　“嗯。”宋辞用平时的语调掩盖自己的兴趣缺缺，回到家中后，完全没有心思做饭，打电话到饭店，点几个宋阳阳爱吃的饭菜，叔侄两个在吃饭时，宋辞大脑盘桓的是慕杉和韩一凡晚饭吃的什么，吃过饭会不会看电影，看完电影……他立刻吃不下去，取过手机给慕杉打电话，彼端提示关机，宋辞蹙眉将手机放下，宋阳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宋辞，问：“小叔，你怎么不吃饭啊？”

　　“你吃吧，我先去处理点工作。”宋辞说。

　　“那明天我们能够按时去爬山吃烧烤吗？”

　　“嗯。”宋辞点点头。

　　“那我吃完饭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行。”宋辞来到书房，这二十七年来，他除了找慕杉之外，他按照常人的生活方式，学习、工作，工作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可是他今天完全没有心思工作，大脑中依旧是慕杉，慕杉，还是慕杉，他又一次拨打慕杉的手机号码，关机，还是关机，这让他十分烦躁，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时，房门被叩响。

　　“小叔。”宋阳阳在外面喊。

　　“嗯。”宋辞应一声。

　　“我们可以去爬山了。”

　　“去。”

　　“那我们现在走吧。”

　　宋辞起身，将门打开，看到宋阳阳穿着运动服，穿着登山鞋，背着登山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宋辞，宋辞不想辜负宋阳阳的兴致勃勃，于是笑了笑说：“等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好！”宋阳阳高兴极了。

　　宋辞立刻洗澡、刮胡子、换衣服、背包，不到二十分钟，他将一切准备好，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俊气，说：“走吧。”

　　“走！”宋阳阳拉了拉登山包的带子。

　　叔侄二人先是简单地吃了早餐，之后到达北州山山脚下，此时正是初春，山林嫩绿，空气清新，又是星期六，多了几分人气儿，宋阳阳高兴极了，说：“哇，好多人啊。”

　　宋辞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小叔，我赶紧爬，说不定能找个好位置看日出呢。”

　　“好，你赶紧爬，我在你身后。”

　　“嗯。”

　　“注意安全了。”

　　“我知道。”

　　宋阳阳背着包就往山上冲去。

　　宋辞看着宋阳阳，心里时不时会冒出些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疼痛，不管此时的春天多么美，空气多么清新，一会儿的日出又将会是多么的难得一见，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

　　“慕老师！”

　　慕老师？

　　宋辞一惊，连忙循声看去。

　　“小叔，是慕老师！”真的很难得，在灰蒙蒙的山间，宋阳阳能够看得清楚，而且很兴奋地指着前方对宋辞说：“小叔，你看。”

　　宋辞看过去，果然看到慕杉，慕杉穿着紫色运动服，长发长长扎起，垂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像个在校的大学生一样，好看有朝气，宋辞登时心情愉快，可是看到她身边的韩一凡时，心情又一次回落。

　　“慕老师！”宋阳阳喊。

　　慕杉转过头来，看到宋阳阳时，惊喜了一下，说：“宋阳阳？”

　　“嗯，慕老师好。”宋阳阳三步两步跑到慕杉面前。

　　“慢点慢点。”慕杉笑着说：“你跟谁一起来的？”

　　“我小叔。”宋阳阳伸手向下指。

　　宋辞也走了过来。

　　“宋先生也来了啊。”慕杉笑着说：“怪早的啊。”

　　“你、们也早啊。”宋辞说完看向韩一凡。

　　韩一凡冲宋辞点点头，说：“宋先生好。”

　　“韩先生好。”宋辞说：“真是巧吧。”

　　“是挺巧的，那我们一起爬山吧，这山不高，说不定我们到山顶，正好是赶上日出。”慕杉接过话茬。

　　“好。”宋阳阳积极响应。

　　“嗯。”韩一凡看着慕杉微微一笑。

　　宋辞没作声，跟着大家走，倒是宋阳阳嘴不停，问：“慕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啊？”

　　慕杉反问：“你几岁？”

　　“七岁。”

　　“七岁懂这么多啊。”

　　“这是常识。”

　　慕杉笑说：“还知道常识，不得了。”

　　“那他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宋阳阳又问。

　　“相亲。”慕杉说。

　　“啊，你这么年轻都愿意相亲啊，你看我小叔，他马上快三十的人了，他都没有相过亲。每次我奶奶、我爸爸让他相亲他都不愿意去。”

　　“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已经七岁了，不小了。”

　　“是是是。”慕杉笑着说。

　　起初慕杉、宋阳阳还在聊天，越爬越吃力，越爬越陡峭，二人也不再聊天了，专心顾着脚下的路。宋辞原本顾着宋阳阳一个就够了，慕杉一出现，他就忍不住想要保护慕杉，于是不自知地超过韩一凡，跟着慕杉、宋阳阳的身后，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安全问题，就这样，一路到了山顶，四人坐在石头上休息，位置依次是韩一凡、慕杉、宋阳阳、宋辞，可是宋辞总是忍不住侧首看向慕杉，尤其是韩一凡、慕杉、宋阳阳都在感慨日出的美丽时，并被深深吸引时，宋辞的目光就没在慕杉脸上移开过，被日出之美震撼的韩一凡，掏出相机，先是拍日出，准备给慕杉拍个照时，在镜头里看到宋辞对慕杉的深情凝望，他转而看向慕杉，慕杉浑然不知，但他还是拍下来了，而后转头看向日出。

　　“真美啊。”慕杉说。

　　“特别美。”宋阳阳附和。

　　“是啊。”韩一凡说。

　　“嗯。”宋辞应一声。

　　北州山美就美在日出，日出看完了，其实也没有特别好的风景了，所以日出之后，有的人在山顶打太极，有的人在山顶眺望，更多的人选择下山，慕杉、宋辞四人在山顶待了一会儿，选择下山，下山走的是环山路，平坦却很长，慢悠悠地下到山下，已近中午，四人难得遇到，于是就选择一起到山脚的农家乐去吃农家菜和烧烤，一起点菜。

　　“我要吃份烧鲫鱼。”宋阳阳说。

　　“来份烧山鸡。”韩一凡说。

　　“嗯……我要——”慕杉一时想不起来吃什么。

　　“青椒炒土豆片。”宋辞说。

　　“对，是这个。”慕杉说。

　　“还要一份青菜豆腐汤。”

　　“是。”

　　“再来一个小炒鸡胗。”

　　“嗯。”

　　“一个羊肉小锅子。”

　　“对，宋先生说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慕杉笑着说，确确实实都是她爱吃的。

　　“因为……”宋辞把要说的话在喉咙口回旋了一下，说：“我也喜欢吃。”

　　“是吗？那我口味差不多。”

　　“是。”宋辞目光灼灼地看着慕杉，慕杉低头洗餐具，并没有看到，可是韩一凡却看见了，他甚至看到慕杉同宋辞说话时眼神中温煦，这让他一度恍惚难受，正在这时，一个服务员端着一盘菜上来，说：“菜来了！”

　　“啊，菜来了！”宋阳阳早已饥肠辘辘，一个激动地转头，头十分不巧的碰到服务员的胳膊肘，服务员手一抖，一盘菜洒下来，一半洒到慕杉的腿上，慕杉顿时惊呼一声。

　　韩一凡还未来得及倾身，就见宋辞的凳子已经歪倒在地，而宋辞人已围到慕杉跟前，用手将冒着热气的菜掸掉，并用慕杉大腿处的裤子向上拎两厘米，尽量不让菜汁烫到她的皮肤，满脸紧张地问：“怎么样？烫到吗？我看看。”说着便要撸慕杉的裤腿。

　　慕杉连忙阻止说：“没事儿没事儿。”

　　服务员吓坏了。

　　宋阳阳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没事儿，就刚才烫那一下下，现在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慕杉赶紧说。

　　“怎么会没事儿？那都是刚盛出来的菜，肯定烫到了。”宋辞坚持说。

　　“真没事儿，不太烫的，我刚才是被吓的叫一声，不是疼的。”慕杉不好意思地将宋辞的手拨开，宋辞这才回神儿，确认慕杉没有逞强时，他才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一凡看看宋辞，又看看慕杉，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慕老师，对不起。”宋阳阳又向慕杉道歉。

　　“没事儿的，真没事儿。”慕杉说。

　　“实在对不起，那我再上一份吧。”服务员说。

　　“好，那就再上一份吧。”韩一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