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南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有他和池小其这样特殊吗？怎么会这样？

　　“您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吗？”我问他。

　　池老摇头。

　　“那您呢？您也没有听说过吗？”我把希望寄托在徐奶奶身上“池小其是您生的吗？”

　　“当然是。”池老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你们出去。”

　　我和南城都站起来,“我们不是骗子，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南城真的是池小其的儿子,而且南城现在怀孕了，所以我们找到这里希望能把这一切都弄清楚。”

　　“徐奶奶，那你的家族你知道吗？有没有人是男人生出来的？”我不肯走，徐奶奶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一切都令人难以置信,可是我没说谎，徐奶奶，你让我们进来不就是因为南城长得很像池小其吗？请您好好想一想啊。”

　　南城握着我的手,“走吧。”

　　他已然灰心。

　　“等一等……”徐奶奶叫住我们“我不是不想跟你们说,而是我不知道,我从小在老池家长大,不知道我家人的情况。”

　　她似乎也有些疑惑。

　　她仔细地看着南城的面容，很笃定他是池小其的儿子。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但是他是小其的儿子我能看出来，他们长得很像。”

　　池老牵住徐奶奶的手“这世上哪有男人可以生孩子，荒谬。”

　　荒谬吗？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南城不会有危险，这就足够了。

　　“我们先走了，抱歉。”南城抿着嘴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朝他们鞠了个躬，牵着我离开那里。

　　徐奶奶一直跟着我们，送到大门口。

　　她眼眶很红，一直在低声说着“我知道你是小其的孩子，我知道你是小其的孩子……”

　　“徐奶奶，别送了，希望这件事您别告诉别人。”

　　我们站在铁栅栏旁边，我从包里掏了纸笔出来留了自己的号码之后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您知道什么线索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我们……并没有恶意的。”

　　她接过之后一直在点头“好好好。”

　　南城和我打车去酒店，老妇人一直站在铁栅栏旁边看着我们离去。

　　我在想，池小其离开的那一天，她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目送自己的孩子离开，期望他回来，却再也没有团聚。

　　回到酒店，我的心里很郁闷，原本以为有了线索，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但是现在这条线完全断了。

　　断了就断了吧，起码南城看到了自己的祖父母，他可以替早逝的父亲尽尽孝。

　　我问南城：“你现在在难过吗？”

　　南城侧头看我，笑了下“没有。”

　　“嗯，那就好。”

　　我们并肩坐在床沿，“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在这里几天，我觉得他们会打电话过来的。”

　　他的预感没有错，下午五点多，徐奶奶打电话让我们过去吃饭。

　　饭桌上菜色很丰富，倒像是我们离开后她就开始准备着做的，像是过年的待遇。

　　她有些笨拙地招呼我们坐下，她自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最后一个小炒，我跟南城说了一声之后进去帮她的忙，而一开始态度比较防备的池老现在也没有板着脸，只是依然有些不自然，他跟南城坐在客厅里。

　　他面前摆的是一杯茶，南城面前是一杯热橙汁。

　　说着不相信，可是潜意识也开始动摇了吧。

　　我进到厨房，徐奶奶忙招呼着“别弄脏你的手，我就这个菜了，你出去坐着跟老池聊聊天，让他跟你们说说小其以前的事儿。”

　　我看到的确也只有一个菜了就没有挽袖子，看了一眼外面坐着的两人，转头回来“没事，那我看您炒菜，我不太会做菜的，多学学也好。”

　　徐奶奶把洗好的小白菜倒进锅里。

　　“不会做也没什么，现在的孩子会做菜的都少了，不过你要想学也挺好，女孩子会做饭的话总不会饿着自己。”

　　我还以为她会说学做饭是抓住自己男人的心，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她很可爱。

　　“待会儿要是不合胃口你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那外面一大桌的菜也叫随便做了些，真是谦虚了。

　　“你们能吃辣吗？”她问，我知道她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南城的。

　　“我还行，南城吃不了辣。”

　　徐奶奶一边翻炒一边露出温柔的神色“他也不吃辣呀，我记得小其也不吃辣，在外面的时候吃一点儿就直吐舌头，满头汗。”

　　和南城是一样的。

　　“小其还很挑食，不爱吃姜，有姜的菜都不肯下筷子。”

　　“南城也是一样的，他还不爱吃豆角，单独的西红柿不吃，但是会吃西红柿炒的菜。”

　　“真的是父子，讨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她把菜盛出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好了，走吧。”她把围裙解下来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端起蚝油小白菜往外走。

　　我跟在她后面，她把白菜放在桌上喊“老池，南……南城，过来吃饭了。”

　　除了有些停顿外，很自然，就像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平常的一顿饭。

　　南城也有些意外，忙走过来。

　　她先给南城盛了一碗老鸭汤，里面还有两块儿酸萝卜，有些无措地用手在衣角擦了擦“尝尝看，我好久没有做这个菜了，看你喜欢不喜欢。”

　　我觉得这句话像是讲给池小其听的。

　　南城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冷了喝掉，徐奶奶竟然就一直站在那里看他把那一勺汤喝了，眼巴巴地等一个回答。

　　“谢谢，很好喝，我喜欢的。”南城边说着，又舀了一勺。

　　徐奶奶这才坐下，也招呼我“你……也喝。”

　　“奶奶，我叫陈娴。”

　　“嗯嗯嗯，小娴你也喝。”

　　她给我盛了一碗，又酸又鲜，非常开胃。

　　我看南城并不是客气的回答，而是真的喜欢这道菜，这真是太好了。

　　桌上大多数菜式都是江南菜，并没有过度的烹饪，保留了食物大部分的原味，算是食物里的小清新。

　　很多菜应该是池小其喜欢吃的，南城看起来也很喜欢，一反常态地吃了两碗饭。

　　徐奶奶看起来非常欣慰，常招呼南城吃这吃那，南城也都应了。

　　吃完饭之后我去帮徐奶奶洗碗，她在一个水槽洗，我就在另一边清碗。

　　原本她怎么也不肯让我洗，但是我说“我也不算是外人嘛，我是南城的女朋友。”

　　她就默默给我让了个位置，我们一直低声聊着天，大多关于南城。

　　他生日是多久，在哪读的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很少是关于南城家庭的。

　　她也在谈池小其，好像他只是去学校，很快回来一样。

　　我倾听，脑海中浮现的是更年少的南城，我没有机会见到的少年南城。

　　“瞧我，一直在说，你烦了吧。”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

　　“你说小城他……怀孕了。”她擦干净手站在我旁边，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其实我相信的，我从小在老池家长大，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但是你说的时候，我就相信了。”她的声音非常柔软也慈爱“很抱歉不能给你们想要的回答。”

　　“没事，其实知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了，来之前我知道南城他生产不会有危险，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那就好。”她叹了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说“男人怀孕大概跟女人怀孕也差不多，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多辛苦你了。”

　　徐奶奶又跟我说了很多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其实我有在孕妈妈论坛查看那些帖子，平时也挺注意的，但是从长辈那里听来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她说完又问“那接下来你们怎么办呢？小城他肚子大起来之后会很不方便吧。”

　　“我们应该会在哪个地方养胎，这个您不用担心。”

　　“我们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事，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照顾小城。”

　　“没有关系的奶奶，我会照顾好南城。”

　　徐奶奶眯着眼睛笑“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也懂的，如果你们到时候有什么不懂就打电话过来问我。”

　　“好的。”

　　“这几天没事儿的话就在这里玩几天吧，楼上有收拾好的空房间，你要不嫌我们烦就在这住下。”

　　“这个……太麻烦你们了吧。”

　　“有什么麻烦，高兴还来不及。”

　　“那我跟南城商量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那行，你们小两口商量好了跟我说。”

　　她把毛巾递给我擦了手，“我再给你们弄点水果，你先出去问问小城吧。”

　　我只好出来问南城，他正在跟池老说话，我出来之后池老端着茶杯喝茶。

　　我凑到南城耳边把刚才徐奶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他要不要留在这里玩几天。

　　南城反而问我“你愿意留在这里玩吗？”

　　我说都听他的，南城点头“那在这里留几天吧。”

　　毕竟是他爸爸的父母，而池小其年少离家只留下一对伤心的父母，南城在替他和南昆玉弥补。

　　我没有想到两老的态度会是这样平和，并没有表现出认亲的狂喜，或者知道池小其死讯后撕心裂肺。

　　只是开始有些失态，后面都很自然。

　　于是我们说好第二天过来住，两老都挺高兴的样子。

　　一直送我们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