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是什么概念？

　　婆婆死的早, 阮家又没啥亲戚, 往前再数四十年阮婆子都没有被人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打一巴掌了, 不仅仅是打她, 还是把她这张老脸放在地上踩！

　　阮婆子真真切切的愣了好几秒钟, 然后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这回可不是把鼻涕抹脸上充当眼泪，是真的流眼泪, 打心底里难受。

　　同时, 旁边的村民也都被霍英这一巴掌给吓蒙了。

　　古往今来, 十里八村都没有儿媳妇敢打婆婆的，毕竟这个时候人家的唾沫真的能把人说死。

　　旁边全都安静了。

　　阮老四拖着无力的肩膀, 一边趁机对着霍英破口大骂，一边上去踢人, “你敢打我娘！”

　　话还没说完, 他刚靠近了霍英身边，被阮正业一脚踹到了旁边去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想劝一劝，但是仔细想, 都分家了, 老阮家还这么欺负人家阮正业和孩子，这确实不像话啊。

　　霍英打已经打了，她不后悔，对阮老四说道：“你别给我嘚瑟, 等会公安来了再说。”

　　宝贝儿子心头肉被打了，还是被阮正业打得，阮婆子真是快要气死了，拍着心口，一副泣血的样子看着阮正业。

　　“你媳妇打你娘？你不管管？我可是真的挨了一巴掌啊！”

　　阮婆子这回终于聪明了一点，学会示弱了。

　　可惜啊，但凡她早几年，哪怕早几个月对着二儿子展现一点温情，事情都不会这么尴尬。

　　任凭阮婆子哭坏了嗓子，阮正业就是不管了，拖着一群崽子回了家，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阮老四看见二哥走了，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喊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他一边说一边晃荡俩胳膊，想要跑走，被大队长哐当一下敲的躺在地上。

　　“冤枉你什么了？”

　　阮老四哭丧着脸，“你们说我杀孩子，那孩子受伤没有，这血可都是我流的，我才是受伤的人啊！”

　　“我胳膊让你砍了一刀。”叶沉之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孩子一直躲在后面没出声，别人还真没注意到他也受伤了。

　　霍英脸色大变，拉着他问，“没事吧？”

　　“没事，就是破了口子，我亲眼看见这个人拿着斧子砍甜妞。”叶沉之淡淡的说道。

　　阮老四抓住这个点，呸的一声，“我就是不小心把斧子滑下去了，她又没受伤，凭什么叫公安来逮我！我还要告诉公安同志，你家这个丫头片子装神弄鬼，故意伤人，你们看我这胳膊！就上山劈个柴，我找谁惹谁啦？”

　　似乎看见了希望，阮婆子也过来跟着搅乱浑水，插着腰破口大骂，“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天底下还有儿媳妇打老婆婆的！”

　　霍英好长时间没说话，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孩子没受伤，阮老四受伤了。

　　就算有叶沉之这么个人证，也没办法把阮老四抓走。

　　难道真的要被他反咬一口？

　　霍英眼神在四处搜寻，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证据，突然眼神一顿。

　　不远处是她家的斧子，为了勒紧不掉，还特地缠着布呢。

　　最重要的是，那斧子从头到把全是血淋淋的。

　　“哎呦我命苦啊，那年流着血把这二儿子养大了，我饿的嗷嗷叫都没舍得吃，你们说现在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阮婆子宛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唠叨声。

　　“我就是上山劈个柴，谁说我要杀孩子，孩子哪受伤了我看看！谁敢把我抓走！”这是阮老四得意洋洋的声音。

　　穿过这俩人，霍英直接跑到草地上拿起了斧子，“你说上山劈柴，上我家来拿斧子干啥？”

　　阮老四瞬间僵住了，他怎么忘了这茬呢？

　　老太太还在胡搅蛮缠，插着腰说，“咋了，现在用你家斧子都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霍英把斧子往她脚下一扔，眼看着就杀气腾腾的。

　　都不用动手，阮婆子自动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有人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记得翠芬是最先看见的人，翠芬，你说说刚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王翠芬自打阮婆子来了之后就一直躲在人群里，看着霍英抽阮婆子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可是真的把她逼出来，这勇气又消散的一干二净，毕竟她的娘家不争气，没办法给她撑腰，只会把她抽个半死然后送回来。

　　霍英早在其他人去通知的时候就知道是大嫂来做饭发现的，她也不跟大嫂为难，冷眼看着阮老四开炮，“我家跟你关系好吗你就莫名其妙进了我家拿斧子？你这一脸的鸟屎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想来我家偷东西，让鸟给叨了吧？”

　　越说越顺，霍英突然醍醐灌顶，“你不会是想来我家偷东西吧？让我甜妞发现了，气得要杀人？”

　　甜妞刚才被她爹抱进家里扒着窗户看，听见这话，隔得老远的就喊道：“他问我家里有没有宝贝，还让我拿给他！我拿了小黑的粑粑，他摔跤摔脸上去了，气得来打我跟哥哥啦！”

　　真相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这阮老四来骗东西不成，居然要杀人家孩子？

　　一时间，刚才还有些看阮老四和阮婆子可怜的大娘，扭头就吐了口唾沫，“真是啥恶心事都干的出来！”

　　阮老四本来想否认，远远看见公安走了过来，正气凛然的，那双眼睛一扫，阮老四就跪下了，“我、我就是哄她玩。”

　　霍英指着阮老四说，“公安同志，这个人闯进我家偷我东西，还想要伤我孩子，您看怎么办？”

　　你说巧不巧，来办案的就是今天留字条的公安，他算了算时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嘿，我前脚刚走，你后脚上人家家里来偷东西，胆子够大的啊！跟我回局里去！”

　　被这么一喝，阮老四哆嗦了两下，裤子又潮湿了几分。

　　那一瞬间，站在他旁边的人全跑的精光，捏着鼻子扇风，“这阮老四真恶心，谁嫁给他谁倒霉，赶紧抓走关监狱去吧。”

　　几个公安忍着臭味走上去才发现阮老四身上到处都是伤，正准备先把他带医院看看，没想到阮老四居然哆哆嗦嗦的指向了阮婆子。

　　“我也要举报，是不是能少罚点儿？”

　　阮婆子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我娘告诉我，我二哥家里还有一根千年人参让我过来偷了换钱，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被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出卖是啥感觉？阮婆子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连装模作样的嚎哭都忘了。

　　“大娘，您也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阮老头跑的一瘸一拐，手上拿着旱烟，“公安同志，等等。”

　　阮老头当然是来拦着公安，不让他们抓走自己的媳妇和儿子的了。

　　但是，他也知道霍英恨这俩人恨得咬牙切齿，跟她说没用。

　　把头朝着地主屋里一转，老爷子沙哑着声音喊，“正业啊，你爹娘没多少天活头啦，看在我俩的份上，放你弟弟一马，成吗？你弟弟要是坐了牢，爹娘也没盼头了。”

　　这老头子真有一手，靠咒自己逼儿子就范。

　　只要他阮正业做了，以后爹娘啥时候走，那别人的指头就戳到阮正业的脊梁骨上，说是他逼死的爹娘。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里，阮正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朝着公安走了过去。

　　他是就范了？

　　阮婆子和阮老四别提多得意了，眼神一个劲的往霍英身上瞟。

　　“哎呦，有人的算盘打不成喽，毕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肉字还没说完，阮正业走到公安面前，手上拿着的是个破布条。

　　“这是阮老四身上的布料，就在我家柴堆旁边，这是他进我家的证据。”

　　阮婆子脸色瞬间铁青，话都说不出来。

　　霍英真是憋笑憋得快抽筋了，学着她刚才的样子阴阳怪气，“有的人算盘真是打不成喽，上局子里继续打吧！走！咱们回家！”

　　拉着丈夫，扯着叶沉之，霍英大步流星的回了家，至于后面的那俩，交给公安同志处理吧！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霍英就让叶沉之把胳膊上的布条给卸了下来。

　　倒抽一口凉气，霍英说，“孩子，你这伤口剌这么长，咋不说一声？”

　　甜妞也不跟哥哥冷战了，站在旁边给他吹吹，又捧着驴来的那包糖，“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以后不生你的气啦！”

　　小丫头软软的捧着糖喊哥哥，真是咋听咋舒服啊。

　　叶沉之瞥了她一眼，“不叫我坏哥哥了？”

　　“不叫了，你是好哥哥。”甜妞满脸讨好的笑。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玩一会准备吃饭，沉之留我家里吃，把你爷爷也叫过来一起！”霍英给叶沉之上了药，又给他好好包扎了一下，围裙一穿，就准备给几个孩子做一顿好吃的来补一补。

　　今天全家人，从上到下从大到小都给吓得魂飞魄散，确实要好好补一补才行。当然了，最要奖励的是爱人阮正业，今天他的行为让霍英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正好还有些肥肠，霍英准备做个溜肥肠，再让阮正业去其他人家里买一只不下蛋了的小母鸡回来煲汤，其余的弄些素菜炒一炒，就是一顿很像样的菜了。

　　氤氲着满屋子的溜肥肠香味里，阮正业捏着钱走出门，正好遇上了公安。

　　“阮正业同志，我今天来过你家，给你留了张字条，看见了吗？”

　　“什么字条？”阮正业丈二摸不着头脑，还是下意识的伸手跟公安握了两下。

　　一家人都吓得不轻，还没发现瓷缸下的字条。

　　公安笑着说，“那我直接告诉你吧，你保护了国家财产，上面要给你发奖励呢！两千五百块钱，现在正在审批，估计年后就能下来。”

　　“哇！两千五百块！我们家发财啦？”甜妞惊叹道。

　　角落里，一群小崽子齐刷刷的探出了头。

　　阮正业一个一个的拍回去，“大人说话不许偷听！”万一孩子嘴快嚷嚷出去就不好了。

　　公安走了之后，阮正业捏着钱迅速买了村里一只小母鸡回来，杀鸡，拔毛，开膛，破肚。

　　把收拾完的鸡往霍英面前一放，阮正业严肃的说道：“霍英同志，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啥事儿？”霍英挥舞铲子的动作一顿，还以为真出了啥大事。

　　“你不是看上了席惠旁边的院子吗？两千块钱的那个，咱们年后就能买，住县城去了。”

　　霍英铲子哐当一下掉锅里，惊喜的不知道咋说才好，“哪来的钱？”

　　阮正业就把刚才公安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夫妻俩对视着，笑的特别甜。

　　所有人都说，老人在不分家，分了家就是不孝顺爹娘，天打雷劈，日子过不好。

　　但是他们家这日子不就是蒸蒸日上，越过越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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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老阮家真是倒了大霉了，阮老四故意伤人，还入室抢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阮婆子挑唆儿子犯罪，拘留两个月。

　　这对母子俩来说，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阮老四被关进牢里的时候已经完全麻木了，哭都没地方哭。

　　而阮婆子心理就更严重了，在劳动改造的时候心里就想着阮正业一家子，恨不得出去之后生扒了他们的皮，她骂霍英，骂阮正业，骂甜妞，骂王翠芬，只要不顺心就骂，用词特别恶毒。

　　这次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解都解不开！

　　不管阮婆子心里咋想，她不在的这两个月，老阮家和阮正业家里那过的真是蜜里调油，王翠芬跟霍英也彻底把话给说开了，妯娌俩关系还算不错，平时潘雨跟王翠芬在家里也是互帮互助，气氛真是少有的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就要入冬，要入冬不就得往过年过了吗？得给家里几个崽子缝棉袄，还得准备年货。

　　以前每当过年，阮婆子就以甜妞生病晦气的原因，把一家三口赶到自己的屋子里不让他们出来，霍英是有气撒不出来。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啥不能买？

　　“嫂子，小雨，咱们今天上县城扯布买棉花去啊？”霍英攥着钱喜气洋洋。

　　潘雨连忙摆手，“你跟大嫂去，我爹今年刚走，不做新衣裳。”

　　倒是把这茬忘了，霍英点了点头，“该的该的，大嫂你去不？”

　　王翠芬晒得黑黑的脸上居然浮上羞涩，“去！我得扯布做身新衣裳，不是跟你们瞎说，自打嫁过来，我就没有再做新衣裳了，孩子爹带着虎子出去挖河，做了等他回来看。”

　　“大哥大嫂感情挺好啊！”潘雨笑着揶揄道。

　　感情好不好不知道，但是家里的小崽子真的没衣服穿啦！

　　要去，肯定要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挑他们喜欢的。

　　“我和两个弟弟不要新衣服！我们衣服都是做了没多久的。”大哥景曜把甜妞抱在怀里，搂着她说。

　　霍英仔细想想，爹娘刚走，三个孩子确实不能穿新衣服，但是那棉花已经不暖和了，“这样吧，买棉花回来填旧衣服里，不然冬天要感冒的。”

　　倒是甜妞，这小可怜从小到大都没有棉袄，反正以前也不出门，到了冬天就往炕上一团，这还是第一次有新棉衣穿呢。

　　一家人兴奋的去了布行，还没走到门口，甜妞拉了拉霍英的胳膊，“娘，那个婶婶我认识。”

　　顺着闺女所指的方向一看，这不是林晓秋吗？旁边站着人高马大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爱人了。

　　照理说，爱人当上了公安副局长，林晓秋这尾巴都得翘天上去，怎么跟她爱人吵上架了？

　　“江向明你是不是抓贼抓傻了？其他人都拿暖壶票自行车票收音机票，你倒是好，给我拿了个月经票回来！我要这个有啥用！我要扯布做衣裳啊！”林晓秋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崩溃，压着声音吼道。

　　他爱人人高马大的，手足无措的说，“抽到谁就是谁的，再说咱们又不是没衣裳穿，冻不着就行了，再说我一副局，我不能带头给自己划拉东西吧？”

　　站在布行的树下，夫妻两个就这么吵了起来，林晓秋脸红脖子粗的，他爱人嘴笨，又不会哄，只能一个劲的说，“抽到谁就是谁，我不能带头作弊。”

　　“这俩人吵啥呢？”王翠芬一脸迷茫的跟着霍英躲在墙后面，低声问道。

　　可不是故意听人吵架，而是都认识，现在出去可就太尴尬了。

　　甜妞舔着麦芽糖，直咂嘴，“婶婶让叔叔作弊呢。”

　　霍英只好把自己跟林晓秋的那点儿渊源告诉了大嫂，王翠芬摇着头说，“这女人虚荣心太重，他爱人制不住。”

　　大嫂不愧是大嫂，一针见血。

　　就这会功夫，那夫妻俩也吵完了，他爱人怒气冲冲的走了，林晓秋则是满脸怒容的待在树下。

　　“行了，咱们去买东西。”霍英拍了拍闺女屁股。

　　甜妞率先跑了出去，几个哥哥跟护着眼珠子似的护在后面，生怕再出之前那种事情，霍英跟王翠芬俩人跟在后头。

　　“仨孩子性格真不错，也不跟甜妞打架。”王翠芬连连点头，想起小豆子现在的调皮程度都觉得脑壳发疼。

　　霍英苦笑，“打架？平时甜妞调皮我想训两句仨孩子都拦着，我真怕把甜妞惯坏了，这三个孩子有个妹妹没能生出来，你知道吧。”

　　妯娌俩正在这交换育儿经呢，没想到林晓秋还没走，一看见霍英，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翻脸如翻书就是林晓秋本人，上下打量霍英一眼，“买布？你买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