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里和卡尔消失的那一个月中，露易丝采访了许多反抗军的人士，并发表了一系列新闻报道。

　　随后肯特夫妇的死亡，她也在四处走访调查。她也确实查出了一些东西，可惜还没有等她查完，卡尔和巴里就回来了。

　　反抗军的胜利如同昙花一现，随着人间之神的归来，瞬间凋零。

　　露易丝想要继续调查，但是被卡尔强硬的拒绝了。他将露易丝带回孤独堡垒，就像是一个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人，固执且恐惧的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牢牢地抓在手中。

　　露易丝想要反抗，想要据理力争，可是看着卡尔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人类对神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也许有着信仰、渴望、期待、敬畏，甚至是厌恶、反抗、抵制……但是归根结底，埋葬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是一种恐惧！

　　露易丝曾经认为自己比起小镇男孩，更爱超人。但是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想念那个不那么耀眼的小镇男孩——克拉克·肯特。

　　面对露易丝期冀的目光，巴里沉默的摇了摇头。

　　巴里的摇头让露易丝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她甚至顾不上超人可能正在监控着他们。

　　“你要向超人投降了吗？你还是一个超级英雄吗？你知道反抗军现在的情况吗？！”

　　露易丝的三个问题如同三颗炮/弹，重重地击打在了巴里的心上。

　　他略过前两个问题，回答了第三个，“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露易丝看了一眼囚室中的屏幕，忍不住爆了句粗话，“你是从那些见鬼的、狗/屁不是的新闻报道中知道的吗？你相信这个？他们简直是新闻界中的耻辱！”

　　看着情绪激动的露易丝，巴里抿了抿唇，“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露易丝烦躁的在巴里面前来回走了两圈，作为一名记者，她简直……

　　“他们就是一群婊/子！”卡尔的蛮不讲理让露易丝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借着这群对超人卑躬屈膝的新闻工作者，统统在反抗军领袖面前释放了出来。

　　巴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露易丝，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虽然露易丝曾经是超人的女朋友，但是巴里与露易丝的接触并不多。他对露易丝的印象，也不过是超人的女朋友，一位获得过普利策奖的知名记者。

　　虽然曾经跟对方在沙漠中/共患难过，那封来自未来的信中也提到过露易丝，但是由于那时候巴里面临着太多的事情，所以没有再见过对方。

　　接下来一年的植物人生涯，就更没办法见到对方了。

　　而醒来之后，又是忙着熟悉这个世界，又是要组建反抗军，巴里就更没有时间见露易丝了，可以说他跟露易丝之间的联系，依旧大多是通过超人联系起来的。他对露易丝的了解，也大多是通过她与超人之间的事情了解的。

　　这倒不是因为他将露易丝当做了超人的附庸，而是吧，作为超人的好朋友，巴里要是闲的没事去了解对方的女朋友，这才有问题吧！

　　在巴里惊讶的目光中，露易丝咳了两声，收敛起了自己略有些粗俗的言语。

　　刚刚，她真的是被气的有些口不择言了，过去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闪电侠——”

　　露易丝诚恳地注视着巴里，“我可以保证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反抗军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他们遭遇到的，远比那些见鬼的新闻中展示出来的糟糕的多。”

　　巴里已经大约能猜到露易丝想要说什么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肯特夫妇的死亡，巴里就难以升起和卡尔敌对的念头。

　　死的不是别人，是他朋友的父母，是他熟悉的长辈。

　　要知道巴里和那对善良的夫妇之间的接触，可比他和露易丝之间的接触多得多。

　　作为克拉克的朋友，他曾经被肯特夫妇热情的招待过，他甚至曾经羡慕过超人的家庭。

　　但是因为他，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低下头，避开了露易丝的目光，轻声道：“别再说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话巴里自己信了吗？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信没信，也许他就是在自欺欺人吧。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再次率领着反抗军去对抗超人他们吗？

　　先不说会不会赢，那意味着将会有数不清的流血与牺牲。

　　生命与自由之间，到底哪个更珍贵，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露易丝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难以置信，“闪电侠，巴里·艾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等巴里开口，露易丝继续道：“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那么我真为反抗军的所有人感到悲哀。他们将你当成了希望，你却放弃了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巴里：“……”

　　不可否认，露易丝的这些话刺痛了巴里的心，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查尔斯他们意味着什么呢？

　　只是他不想去想，他下意识的逃避。

　　他自欺欺人道：“我在保护他们。”

　　“哈——”

　　露易丝冷笑了一声，“你有问过他们的意愿吗？他们是想要卑躬屈膝的活着，还是昂着头颅死去？”

　　作为一名崇尚自由的人类，她质问着自己面前这位反抗军的领袖，“你和卡尔将人类当成了什么？你们凭什么为他人做决定？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区别？！”露易丝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巴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信错了人。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救世主，可事实上，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所有看上去像是救世主的人，都不过是一群披着希望外壳的独/裁者。”

　　巴里在露易丝尖锐的话语中低下了头，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乎总是在做错。

　　当他站在反抗军那边的时候，他伤害了自己的朋友，他害死了自己朋友的父母。

　　而当他离开反抗军之后，他又伤害了反抗军。

　　两边都是他所在意的人，所以他选择什么都是错。

　　他似乎永远都在伤害别人，也许战争就是这样，而巴里并不适合参与战争。因为他的心太软，他舍不得伤害任何人。

　　中国有句话，叫“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而巴里既慈、又情，既义、又善，他本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可偏偏现在这个局面，推着他去做那些他不适合做的事情。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人们似乎总觉得超级英雄就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可是超级英雄也是人，他们勇敢，却也会胆怯，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在乎自己爱的人……

　　巴里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死去了，死亡才是真的无法改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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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6666

　　因为巴里的消极与迷茫, 这场谈话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但是自从那天起, 露易丝似乎就将巴里这里当成了打卡器, 每天定时定点的来打卡。

　　而卡尔也不知是为什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了露易丝的行为。

　　于是巴里过上了白天听露易丝叭叭叭, 晚上听系统叭叭叭的日子。

　　说真的, 烦都要烦死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 说谁不会说呢，但是做起来真的是太难了！

　　如果只靠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超级英雄做出的决定, 那么现在卡尔早就变回克拉克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 巴里真的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简直左右为难。

　　当露易丝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在对方开口之前，巴里率先开口了。

　　“你还爱他吗？”

　　露易丝闻言一愣，她没有想到巴里会问这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爱吗？

　　诚实地说, 露易丝也有些迷茫。

　　她也许还爱着超人，但是她之前之所以会选择和对方分手，就代表着她已经决定放下这段爱了。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说不定她早就又有新男友了，优秀的人，不论男女, 总是不缺追求者的。

　　而婚姻，代表着你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对的那个人。

　　超人对露易丝而言，很难形容……

　　可以说在正义联盟的众多单身汉中, 每个单身汉都各有特色，以超人、蝙蝠侠、绿灯侠、闪电侠四人为例子。

　　首先是超人，如果不看他小镇男孩的那一面，他就像是一个被你仰望的男神。他温和、善良又强大，让人觉得这就是完美的化身，可望而不可即，常常会让你感到自卑。

　　而蝙蝠侠，则是神秘危险的情人。作为情人，他也许能带给你许多的刺激感，但是也有着数不清的麻烦。而且他毫无疑问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除非对方有一天放下了自己蝙蝠侠的身份。

　　至于绿灯侠，他有些像是一个漂泊不定的浪子，跟他在一起，他也许会带你去宇宙中看星辰，一起进行刺激的冒险，时时刻刻充满了新鲜感。但是作为一名宇宙片警，他也会时不时的失踪很长一段时间，又有几个人能够耐心的进行一次次无期限的等待呢？

　　最后的闪电侠，虽然他身上带着“被降一辈”光环，但其实他本质上是一个成熟的人。因为自身的乐观与感染力，他就像是一个开心果，与他在一起，你总是会笑口常开。

　　在恋爱的时候，姑娘们也许会被超人的强大、蝙蝠侠的神秘、绿灯侠的勇敢所吸引，但其实闪电侠才是最合适结婚的人。

　　一个能让你笑的男人，远比其他更令人安心。

　　而露易丝之所以会选择跟超人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发现和超人在一起的日子，她的快乐越来越少，担忧越来越多。比起做情侣，也许重新做回朋友会让他们各自都更轻松一些。

　　她依然敬佩超级英雄，但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做好，和一位超级英雄相伴到老的准备。

　　不，甚至他们也许根本无法相伴到老。

　　露易丝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超人，他是人间之神。

　　在无数平行宇宙中，许许多多的露易丝·莱恩最终跟超人在一起了，也有许许多多的露易丝·莱恩最终没有和超人在一起。不同的选择，衍生出了不同的结果。

　　也许如果她没有选择和超人分手，最后他们也能很幸福。但是那时候，因为一些事情，露易丝突然很不确定，他们如果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克拉克过去曾纠结过露易丝到底是爱超人，还是爱小镇男孩。

　　对此，露易丝其实也说不明白。

　　如果超人没有小镇男孩的这一面，她也许只会仰望着对方，而不会选择和对方在一起。而如果小镇男孩不是超人，她也不会和对方在一起。

　　她被对方超人的一面所吸引，又为对方小镇男孩的一面感到安心。

　　时间久了，她其实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爱对方的哪一面。而现在，对方只剩下一面了，这是既不属于超人，又不属于小镇男孩的一面。

　　对于这一面，露易丝并无爱慕。

　　所以在理清思绪之后，露易丝回答道：“我曾经爱过超人，喜欢过克拉克·肯特，但是对于卡尔·艾尔，我从未心动。”

　　超人、克拉克·肯特和卡尔·艾尔，明明是一个人，露易丝却将他分成了三个存在。

　　一般人听了，可能会一头雾水，但是巴里明白了露易丝的意思。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因为卡尔也许会听到。

　　自己在害的对方失去父母之后，难道还要让对方听到自己爱的人不再爱自己了吗？！

　　感情小白巴里，略带迷茫道：“可是他还爱你。”

　　“不，他不爱我。”每个女人，在感情中都是一位最厉害的侦探。“他只是失去了太多，所以越发执着于他现在拥有的，他只是不想要再失去了。那不是爱，那是执拗。”

　　“如果……”巴里极力想要为自己的朋友留住点什么，“如果他变回了克拉克·肯特，你还会喜欢他吗？如果他变回了过去的超人，你还会爱他吗？”

　　“你呢？”露易丝不答反问，“如果他变回了克拉克·肯特，如果他变回了超人，你会待他一如往昔吗？”

　　露易丝本想要借此，向闪电侠表示一切早就回不到从前了，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闪电侠的回答却是。

　　“——我待他从未变过，不论他是克拉克·肯特、超人还是卡尔·艾尔，在我心中，他都是我的朋友。”

　　露易丝突然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巴里：这是什么样的傻白甜小天使？！

　　巴里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这个世界太过现实与冷漠，而巴里却像是活在童话中，充满着爱与梦幻的童话。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过去错的有多么离谱。

　　她本以为巴里能成为反抗军的领袖，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现在看来，对方反而更像是被赶鸭子上架推上去的。也许对方当时也是愿意的，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他对未来会有的遭遇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他是超级英雄，他见过无数的鲜血与牺牲，他也许也预见了自己胜利后超人他们会有的待遇，甚至为此做好了打算。

　　但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没有做好当一场战争的发起人的准备。

　　战争，不管本质上是为了什么，过程中都少不了的是无数的牺牲。这牺牲的人中，包括自己、包括自己的战友，甚至包括敌人。

　　然而闪电侠却依旧将敌人当成朋友，所以他左右为难，所以他在超人父母死后想要放弃。

　　“你——”

　　露易丝突然哑口了，所以她之前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她以为自己是在唤醒一位领袖的斗志，可事实上，她却是在劝说一位英雄向着他的朋友举起利刃。

　　在露易丝的注视下，巴里有些难堪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对方又要说什么现在的情况有所难，反抗军有多需要他……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一个拥抱。

　　在被冰冷的锁链锁了这么多天之后，巴里难得接触到了人体散发的温暖的温度。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露易丝，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是为了什么，难道对方现在改走怀柔路线了？！

　　“闪电侠，我能叫你巴里吗？”露易丝问道。

　　巴里被露易丝的态度弄得有些懵，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当……当然。”

　　“我很抱歉。”

　　巴里：？？？

　　看出了巴里的疑惑，露易丝没有解释，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道歉：“我很抱歉。”

　　很抱歉，我曾经那样咄咄逼人，很抱歉，我曾经那样以己度人，很抱歉，我一直在逼着你和你的朋友为敌……

　　虽然依旧不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但是面对露易丝的道歉，巴里也开始了道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体贴而又温柔。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是我该向你道歉，你说的都很对，是我的错，是我太过懦弱，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露易丝抬头看着巴里，忍不住破涕而笑，接着又哭的更厉害了。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能和闪电侠做朋友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了。此刻，露易丝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正义联盟的那群人了。

　　可与此同时，她又为闪电侠而伤心。

　　闪电侠身上的优秀品质无疑闪闪发光，但是在这个世界中，他的好只会给他带来伤心与灾难。

　　不管闪电侠是怎么想的，从他当上反抗军领袖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露易丝这样，有机会接触巴里，有机会读懂巴里的心情。而且很多人就算是懂了，为了他们自身的需求，他们也不会在乎。

　　他们不会在乎闪电侠有多么痛苦，他们只会推着闪电侠去为他们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露易丝突然间发现，也许将闪电侠关在这里，算得上是超人对闪电侠的一种最好的保护了。

　　至少他不用回到反抗军中做选择，至少他可以在这件囚室中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