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抬头看了看刺目的大太阳, 陆宏再次压了压草帽，走到田埂边上猛灌了一大口水壶里的凉水。但因为为了方便没有把带来的东西放在路边的树下，而是放在了就近的田埂上。原本的还算冰凉的井水也被晒成了热水。

　　喝完了水, 陆宏就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地里, 继续干活。已经干了这么久的地里活了，他的速度还是提不上去, 也就比一开始好一点。挣到的工分也少得可怜，全部换成糙粮的话倒是勉强够吃。

　　只是吃惯了大白米饭的他第一次吃糙粮的时候险些没被刮伤了喉咙。他也曾经去找过薛成，想说他知错了，让薛成回来好不好。然而, 薛成却大部分时候都是和那个陈烨待在一起。好不容易逮到对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 他刚站到薛成的面前，薛成要么直接绕过他离开, 只把他当成一个碍事的拦路石。要么就任他怎么说也没有任何回应, 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不将他放在眼里。

　　久而久之, 他还能不知道薛成的态度吗？明白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挽回的机会，他也就不再去多做纠缠。当然, 他也没时间去纠缠。毕竟，他可不像薛成一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每天从早做到晚，地里的活还是没有全干完。

　　看了看日头，马上就要回去吃午饭了。如今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薛成的待遇，每天在地里干活已经这么累了回去还要做饭洗碗洗衣服。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体会到薛成以前是多么辛苦了。哦不, 他比薛成还要好一点，毕竟薛成还要伺候一个他不是吗？他就只要把他自己弄好就行了！

　　他现在烧饭已经熟练了不少，虽然味道还是不怎么样，但至少吃不死人。想他第一次煮的饭，外面熟了里面却没熟，夹生的糙米饭更加难以下咽了。还是林素月分了点饭给他吃，不然他就要饿着肚子下午去干活了。晚上，几个人多加点水把没熟的糙米饭煮成粥，就和就和也就吃了。

　　那样难吃的东西他都能吃得下去，但薛成以前把饭菜烧的好好的端到他面前，他还是挑剔得不行。不是天气太热吃不下，就是故意找茬发脾气。

　　现在可好了，没有挑剔的份，做的再难吃也要吃下去。不然没吃东西，没力气，下午就没法去地里干活。

　　算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他才不在乎呢！就算薛成现在和那个陈烨过得再如何好也不关他的事了，他要过得比他们更好，让薛成感到后悔才对。后悔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那个没文化的乡下人。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马上国家就会允许有一部分知青先回城了。他知道，自己的在村里的表现不出色，还讨了村长的嫌，村长肯定不会把这个名额给他的。

　　但是没关系，他有办法。只要能回城，不要再待在这种地方每天下地干活与尘土打交道，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他要回到城里去，回到学校里去！

　　——

　　“陆宏，你要出去啊！”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由于陆宏表现得老实本分了许多，林素月两人跟他的关系也和缓了许多，如今见到也会打个招呼。这不，朱玉看到都已经吃过饭了陆宏还要往外边跑，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老是喜欢大晚上的往外跑呢，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吗？

　　“嗯，我出去有点事。”陆宏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不过朱玉并没有注意到。

　　“哦。”朱玉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她也就是随便一问而已。

　　陆宏溜了出去之后绕到村子里的稻场那边，现在大晚上的那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稻场上林立着高高的草垛。有它们做遮掩，不直接到面前什么都看不到。

　　陆宏走到稻场上，一个一个草垛地去小心找人。连续走了几个草垛都没有看到人，正奇怪着人到底藏哪去了，就被一只手臂猛地拉了过去。

　　知道拉他的人是谁，陆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惊叫出声，待站稳了之后，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故意用撒娇抱怨的口气说道。

　　“真是的，你躲到哪里去了，害我好找。刚刚突然拉我，把我吓到了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气。”站在对面的糙汉子以为自己真的吓到陆宏了，连忙手脚无措地道歉。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来的时候注意没有被人发现吧！”陆宏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后面，生怕自己被尾随了。

　　“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都已经这么多次了，早就熟练了！”这时候，忽然有月光刚好照在陆宏对面的那人脸上，正是村长的儿子陈学兵。

　　“那好吧，反正咱俩的事千万不能被发现。”感受到对方的手臂揽上了自己的腰，陆宏也顺从地依偎到对方的怀里。

　　“放心，我都记着呢，我有分寸！”陈学兵说着已经有些克制不住，在怀里人的身上乱摸起来，嘴也在对方的脖颈处乱拱着。

　　“哎呀，你能不能别那么急！还早着呢！”感受着陈学兵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面去，陆宏脸上露出了羞辱的表情，语气却带着欲拒还迎。

　　“还早咱们就多来几回，不能浪费时间。”为了防止陆宏再说废话，陈学兵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嘴，让他不能再说话。

　　几番缠绵过后，两个人就这么把衣服垫在地上躺在稻场的地上。陆宏靠在陈学兵的身上，喘着粗气问道。

　　“学兵，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你媳妇发现吗？不觉得对不起你媳妇吗？”

　　“啧，要不是我爹逼我，我才不想娶那么一个一个媳妇呢！又丑又矮，还粗俗得不行，我看到她就觉得恶心。我还是，最喜欢你这样的！”陈学兵毫无愧疚心的说着，说完最后一句，还大声地亲了陆宏一口。

　　“哎！你有没有听你爹说关于知青返城的消息！”终于，陆宏问出了他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陈学兵惊讶地看着旁边的陆宏“说是要先让一部分知青返城，我们村分到了三个名额，我爹这几天正在愁要把名额给谁呢！”

　　“我是听我爸妈来信说的，学兵，你帮我吧！”陆宏忽然支起了上半身看着陈学兵的眼睛坚毅地道。

　　“陆宏，你想回城，那我怎么办！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陈学兵一直以为陆宏是爱着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想要弃自己而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先回城，你到时候也来城里找我就行了。我听我爸妈来信说，马上就要开会了，开完会就要允许个体经济了。那时候，你去哪里都不用介绍信了。

　　等到那时候，你就来城里找我去，我们俩一起在城里打拼。再怎么样，也比一辈子待在这个农村好吧。而且，远离了你老婆和你爹，我们俩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你也不用这么大了还被你爹管得这么严了。

　　等我们混出个名堂来，我们再回村，那时候大家肯定都夸你敬佩你。没有人会再说，你不如你爹了，没有人说你爹虎父出犬子了！”

　　陆宏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陈学兵的心坎里，他最不满的就是这么大了还被他爹管着，而且村民们都有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娶个媳妇丑的要死，不合心意，难道他就只配得上那样的人了吗？既然如此，那他就非要闯出点名堂给他们看看！

　　“陆宏，你爸妈信上说的，是真的吗？”这是陈学兵最担心的一点，也是他能外出奋斗的前提。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知青返城的事！”

　　“好，那我帮你！”陈学兵终于坚定了想法，他要和陆宏一起远走高飞！

　　得到肯定地回答，陆宏终于满意地笑了。不枉他从一年多以前得到政策松动的消息就开始勾搭陈学兵，如今，机会总算来了。

　　——

　　“今天呢，把大家一起召集在这里开会，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偌大的稻场上，那些稻草垛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摆放，而是被规整到一处摆放起来，稻场上空出了大片的空地，刚好够这些人坐下。

　　“现在上面已经有政策下来了，将会允许一部分知青先行返城。因为此次返城不能携带家属，只能一个人返城，所以，已经在本村成家的知青不纳入考虑范围！”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没想到这下乡的知青还能有返城的一天！一些老知青听了也只有释然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他们来的早的，大部分都已经结婚成家了，也差不多都有了孩子。对于回城不回城什么的也没有了渴望，他们早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况且，不能带着妻子/丈夫和孩子一起走，有什么意思！

　　这其中最高兴的就是林素月他们这些后来的知青了，她们因为心里还有希望，还希望回到城里，所以没有结婚成家。这村里如今没有结婚成家的知青也少之又少了，可以说他们机会很大啊！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村长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一共只有三个名额，为了公平公正公开，所以我们采取投票的方式。只要年满十八周岁，你们就可以投票。一个个按顺序上来，大声说出你想投的人是谁，不想投的就算弃权不用上来了。

　　我们会有人在墙上记录，绝对公平公正公开，你们可以放心。好了，现在一个个排队按顺序来，说出你们要投的人是谁！”

　　投票行动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没有人注意到陆宏早就已经瘫坐在了凳子上，脸色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村长竟然会采取公开投票的办法选这三个名额。那么，他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了。他在村子里人的心目中印象有多差，他也是清楚的。

　　林素月和朱玉则更是高兴了，因为她们俩是除了薛成之外的难得懂事听话的知青，来到这之后没闹过事也没犯过懒，更没有瞧不起农村人，跟大家相处地都不错，机会应该还是挺大的！

　　而陈烨自从听到村长说了知青返城之后就心神一片恍惚，薛成他要走了吗？他知道回城对薛成更好，不会淹没他让他一辈子在乡下种地。

　　但是，自己会舍不得啊！相处了两年，薛成早就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现在，知道薛成要走了，他很不想薛成离开自己。

　　看着台上的唱票，他既希望薛成能够被选中，有希望薛成不被选中，心里纠结的不行。然而，轮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把自己这一票投给了薛成。

　　“好！我们现在公布投票结果。”没一会儿，大家的票就都投完了，村长准备做最后的总结。其实，票数什么的都写在了黑板上，大部分人就算不识字也知道谁的正字画的比较多。

　　“第一名，薛成，五十八票！第二名，林素月，三十票！第三名，杨红，二十五票！”毫无疑问地，薛成获得了最高的票数。

　　“薛成，恭喜你，你终于可以回城了！”陈烨都已经想要哭了，却还是微笑着恭喜。但薛成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别恭喜地太早啊！”

　　“素月，恭喜你！”朱玉的票数是二十四票，一票之差，就排在了第四位，错失了回城的机会。虽然很伤心失落，但还是强笑着向好闺蜜恭喜道。

　　“朱玉，我……”虽然得到了回城的机会，但素月也没有那么高兴，她更想和朱玉一起回城去！

　　“但是！”台上的村长有讲话了“因为第一名票数最高的薛成，自愿放弃这次的回城机会，将由票数第四名二十四票的朱玉补上！”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薛成，无法理解他居然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所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有人替薛成焦急，有人为自己和好友高兴，还有人满心嫉妒不敢置信！

　　“薛成，你……你为什么要放弃回城的机会，你别冲动啊！”虽然不想让薛成离开，但他知道薛成值得更好的更广阔的天地！

　　“太好了，朱玉，我们可以一起回城了！”林素月拉着朱玉的手，终于展开了笑颜，朱玉也重重地笑着点头。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宏不敢置信地看着薛成，无法理解薛成为什么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回城的机会。是为了那个陈烨吗？他就那么好，好到你愿意为他留在这个破乡下！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任性，你还在我身边，你是不是就会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大会开完了，村里的人也都回去了，就只剩下薛成陈烨还有陆宏在这里。

　　“薛成，我求你了！”陈烨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回去跟村长说好不好，你跟他说你反悔了！你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的，薛成，你不能留在这种地方的！”陈烨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抓着薛成的手就想带他去找村长。

　　“没事的，陈烨，你别哭。没有这次机会我也能回城的，我很快就能回去的，和你一起，你别哭了好不好。”看着陈烨哭成那个样子，薛成既懊恼又心疼地把陈烨揽到怀里安慰道。现在还不行，他还不能把那个消息告诉陈烨。

　　“薛成！”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充满怒气的声音，薛成一抬头，发现是陆宏。

　　“你就是为了他放弃回城的机会是吗？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