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过来的路德维希瞬间从传承记忆中明白了什么, 怒视着莉莉，但莉莉如今算是他的“母亲”，而且他不能违背对方的命令，他的心中甚至无法升起违背的意愿。

　　他转过头, 看到了自己一脸复杂的母亲, 他的神色空白了一瞬间, 张开嘴, 却仿佛失去声音一般，没有吐出一个字。

　　“你做错了。”威尔逊夫人说道。

　　路德维希的双眼瞬间因为愤怒而充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你对我很失望……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这种话，我已经听厌了！”

　　莉莉薇特没有去管这对又吵起来的母子，她推开门，管家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跟着她走出来的路德维希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 这种所有人都背叛自己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而不仅如此，路德维希心中那种自卑感更是要将他压垮。

　　但他又不会死亡了, 因为他变成了血族。

　　“说一说你和人类做成的交易。”莉莉懒洋洋地靠在高背椅上，接过管家递来的冷冻过的人类血液, “我很感兴趣。”

　　“为什么？”路德维希并不是不想说, 而是好奇，莉莉作为血族，对人类为什么会产生兴趣,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直系祖宗了，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她站在威尔逊夫人身边而不是明显更强大的路德维希身边。

　　“我不站在任何人那一边，”像是看出路德维希在想什么, 莉莉说道，“现在，你也不再是人类，抛弃你那来自人类的思维，孩子，他们是可利用的，可圈养的……可采摘的，而不是你应该慎重对待的生物。”

　　那是你根本不懂科学，路德维希龇牙，下意识露出自己的犬牙。

　　下一霎，他头脑中空白一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战争就要开始了——”莉莉幼女的声音中居然显出几分威严，“你们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如果想要活下去，不，应该说……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你必须从现在起开始努力！”

　　“我们必须找到更多同盟，才有更多……存活的可能。”

　　*

　　尼克曾经白皙的皮肤晒得通红，他一路前行，一路救人——也一路逃跑与伪装。

　　他找到了自己能力的另一种可能性，除了改变自己与杀死敌人，他还能拯救那些失去肢体的人，他用双足丈量海岸线，他不再逃避那些人，仿佛和种花国政府产生了无言的默契，有时候甚至他在露天情况下救人，而不远处就是便衣。

　　他们心照不宣，尼克不会受他们的管束，但也不排斥救助送到面前的伤患，只要对方治愈，他便会离开。

　　如今尼克脚踩海沙之上，暂且歇息，他偶尔会回到游戏上，既没有见到11号，也没有见到王尔亦和叶栩。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许一直坚持着，以不同的面孔生活在异国他乡，只是想找到一个真相。

　　——为什么偏偏是他？

　　而那个奉着神谕而来的红眸男人又是谁？

　　尼克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部是受到本心驱使……而维克多并没有再出现，难道，这就算是在取悦神灵了吗？神灵这么好说话，难道不是要在世界上挑起战争，或者成为一方势力，而不是像他这样漂泊在外，朝不保夕——尼克想了想，自己这种控制血肉的能力，怎么想都像是个邪神信徒……邪神的要求这么低了吗？

　　这是久违的晴天，夕阳投入海中，将半个海面染成金红色。大雨已经停止了两三天了，灵界中的战斗也打到了关键时刻，但玩家一直无法参与，尼克猜测应该是需要达成什么条件，虽然他现在是一张糙汉的面孔，但他其实才20岁不到，是个再正统不过的年轻人。

　　但游戏什么的与他无关了。

　　他盯着一片红霞，仿佛有什么在敲打他的心脏，有不好的预感像是一只捏着心脏的虚幻之手，让他呼吸困难。

　　仿佛有什么要发生了。

　　*

　　白熊国。

　　这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一位神灵传道者的诞辰，而神明的信徒遍布半个白熊国，这是他们的法定节日，他们祈祷，歌舞，大口饮酒。

　　佩戴面具出现的鸦嘴女性并不是街道上最特殊那个，但她却是女人中最高的那个。

　　白熊国女性身材高大的有不少，而鸦嘴女的确高过头了，她目不斜视地从街道上走过，有人向她布道：“祝你平安，来礼拜吧。”

　　鸦嘴女停下了。

　　而布道者感到欢欣，她行了个礼，继续说：“惟有真主能使我从昏聩中苏醒，得见白日，我坚定的信仰真主，祂全知全能，高过一切。”

　　“那么，你愿意跟随你的主走向毁灭吗？”鸦嘴女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

　　布道者微微一愣，鸦嘴女推开她继续向前，布道者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

　　“你忏悔罢！”

　　*

　　在水下机器人的观测中，那物品终于仿佛显现出一点儿全貌。

　　无法通过画面看出它的颜色，但显然它占地颇广，直径超过百米，露出来的部分呈现平滑的圆形。

　　无数水下机器人共同作业，将水底的环境搅动地泥尘飞舞，但声呐扫描失效，只能靠一点点的使用装置去探索它的边缘，当众人终于拿到图案时，已经过了有些日子。

　　“这东西……怎么像是，潜艇？”

　　但没谁的记录中有这么一艘潜艇沉没在赤丹海峡，而且，这艘潜艇太“胖”了，宽度差一点儿就和长度持平，像是个吃胖了的巨型艇，虽然不排除有哪个国家偷偷造出来没公布，但一方面世界上没有这么大，形状还这么不科学的潜艇，另一方面，赤丹海峡什么都没有，行驶到这里沉没和把钱丢进水里有什么区别。

　　没人提出那个词，即使那个词汇在世界上出现过很多次，但——

　　这太不、太不正常了，因为这也许是最可能的一次。

　　这玩意怕不是个UFO，太空艇。

　　专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转过头去看大屏幕。

　　大屏幕猛地一黑。

　　仿佛是一个信号，所有分频接二连三地熄灭：“怎么回事，让机器人返航——”

　　返航失败，操控失灵，万幸，还有一个机器人是用绳子拴上的，系在认为操控的潜艇下方的，而潜艇为了保证安全，是悬浮在那东西上方三百米处的。

　　士兵拉回了绳子。

　　不仅是机器人，包括那一端亚麻绳，仿佛被凭空切掉一样，切口有着熔断般的断口，而本来应该系在上方的机器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