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温有点犹豫要不要干脆关直播。

　　一方面是担心观众们的承受能力，一方面是怕事态持续恶化的话，说不定之后还会继续出现受害者——不论凶手是谁，这个人都太冷静，也太疯狂了。

　　明明剑持警部自从第一位受害人毒发身亡起，就亮明了身份，旁边还有毛利小五郎这位“知名侦探”帮忙，这个人竟然还能在一位警部和一位名侦探的眼皮子底下，再次犯案……

　　要么这个人的确心理素质过硬，而且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这个杀人链一旦开启，不达成目的绝对不会轻易停手。

　　要么，就是这个人心中有着强烈到偏执的执念，哪怕冒着被当场抓获的风险，也要将自己早已定好的“目标”一一铲除。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这次事件几乎已经不可能善了，侦探方如果不能尽快找出凶手，那么，在电车抵达下一个站台，警视厅派出的增援赶到、彻底控制住现场局势之前，凶手就随时有可能再次出手，夺走更多生命。

　　这绝不是乔温想要传达给自家沙雕网友们的。

　　他抿了抿嘴唇，正想对大家说声抱歉，并就此中断直播，就发现已经空白了好一会儿的屏幕，突然被弹幕刷满了——

　　“乔小二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刚才竟然那么事不关已……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就提醒过自己好几次了，这不是什么虚拟现实游戏，是你真真切切生活着的地方，但有时候怎么说呢……或许是惯性思维作祟，还是会忍不住用看动画时的思维思考问题……”

　　“QAQ我也是……刚刚不该态度那么儿戏的，竟然还怂恿乔小二跳电车……真想穿回几分钟前抽醒那个时候的自己……”

　　“是啊，这不是什么推理游戏，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乔小二你难过的话别憋着，跟我们说说话吧？就算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至少我们能陪着你。”

　　……

　　乔温有点怔忪地注视着屏幕上不断滑过的各种弹幕。

　　大家都没再说不着调的沙雕发言了，而是一个比一个贴心，一个比一个可靠。

　　他们也没说什么特别煽情的话，就是劝他别太情绪低落也别怕。

　　无论什么物种，当有同类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恐惧和悲叹。

　　明明网友们自己也承受着这种情绪的困扰，却一个个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站出来安慰乔温。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终究只是次元另一头，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世界而已。

　　或许语言如此苍白，只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而已。

　　但他们依然愿意这样去做。

　　这份善意是如此珍贵。

　　珍贵到乔温每每感受到它的存在，都忍不住会鼻子发酸，又情不自禁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来。

　　“是我该谢谢大家。”

　　他郑重其事对屏幕另一端的网友们道谢。

　　“同时也该对大家说声对不起，是我太欠考虑，看到有柯南和金田一同时在场，觉得机会难得没多想就开了直播，让大家有了这么糟糕的回忆，真的很抱歉……”

　　网友们纷纷安慰：

　　“道歉就算了吧，毕竟你也没想到。”

　　“别说乔小二了，我也是没想到啊，这是短途列车吧？又不是那种一跑起来短时间内不会轻易靠站，某种意义而言就相当于另一种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与世隔绝型场景，发生连环凶杀案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啊……”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总之乔小二你也别自责了，也没人怪你，这都是意外，谁又能想到呢？”

　　“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吧……怎么说呢，亲眼见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零，这感觉……挺难受的……”

　　“难受就加倍珍惜自己的生命吧，不管生活再怎么操蛋，能活着就好啊……”

　　……

　　直播间的气氛一时有些伤感，又充满了某种哲学的深思。

　　乔温倒挺乐见这种状况的，毕竟就像有条弹幕说的那样，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若能因此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算是没有白白受这一次冲击吧……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里，在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已经第一时间赶往倒下的第二名受害者身边的毛利小五郎和剑持警部一前一后站起身，脸色都有些难看。

　　毛利小五郎对旁边一个应该是被害者友人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后者立刻浑身颤抖，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毛利小五郎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一贯带着点轻浮和吊儿郎当的脸上，此刻也不见了丝毫笑容，充满凝重。

　　比他的脸色更凝重的，是这节车厢里的气氛。

　　第二名死者的出现，虽然证明凶手并没有逃走，依然还在这辆电车之上，但同时，也无形中加大了这节车厢中所有乘客嫌疑的同时，也威胁着每一个人的生命——

　　刚刚毛利侦探和剑持警部经过简单的询问，已经明晰了两名死者之间，并没有丝毫关联，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一起无差别杀人事件！

　　类似的案例大家从各类经典影视剧中都看过不少，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第一名死者那位被好友青紫着一张脸砸在自己身上，吓到几乎失语的同行友人，已经因为又一次的刺激而再度情绪失控，即便毛利兰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停安抚着她，那位可怜的姑娘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坐在这位姑娘另一边，握着她的手，与毛利兰一起不停安慰着她的另一位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容姣好的少女则求助地看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依然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盯着地上的尸体发呆的金田一，发现对方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求助信号，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又转回头继续似乎无用的安慰去了。

　　通过直播镜头关注着这一幕的乔温猜测，这位少女应该就是金田一的青梅竹马七濑美雪了。

　　她看上去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比起这节车厢里的其他乘客，美雪和小兰明显更加镇定，还有余力帮助别人，另外那些乘客则大多数情绪已经濒临失控，不是在吵吵嚷嚷让剑持警部这个电车上唯一一个警方人员想想办法，快点抓住那个“嚣张又该死的杀人犯”，就是缩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惊弓之鸟一样不安又惶恐。

　　乔温心下微微一沉。

　　他有点猜到凶手为什么会将作案地点选在这种明明不适合成为连环凶案实施场所的短途电车上了。

　　这辆电车上，能够控制住局势的人太少了。

　　只有剑持警部、毛利小五郎，最多再加上一个还是个高中生，武力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田一……

　　只有三个人的话，根本无法强行控制住一整节车厢（虽然没有坐满）的乘客！

　　就算再加上那几个热心帮忙的年轻人，面对因为连续两起杀人事件，而情绪逐渐开始失控、惊惧恐慌不断在彼此之间蔓延的人群，想要将他们继续牢牢控制在原本的车厢里，恐怕非常困难。

　　毕竟，为了安抚乘客们紧绷的情绪，剑持警部并未采取将车厢门上锁这样的强制手段，将所有人强行留在车厢里。

　　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旦再出现一个可能点爆众人情绪的刺激点——可能是第三名死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这些被限制在这节车厢中的人们，恐怕瞬间就会失去理智，认为继续待在这节“死亡车厢”里，有可能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那到时候……

　　乔温抿紧嘴唇。

　　无论凶手是谁，将犯案地点放在这样一辆短途电车上，这用心……未免也太险恶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联手？

　　乔温能想到的, 金田一和柯南自然也能想到，不约而同地, 这一大一小两位侦探的脸色同时阴沉了下来。

　　金田一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剑持警部, 看来他很想将自己的猜测第一时间告知对方。

　　但是……

　　考虑到车厢内因为第二起杀人事件的出现，而逐渐弥漫起的不安与恐慌情绪，这种时候他突然将唯一一名警方相关人员拉到一边, 窃窃私语点什么，很可能引起某些情绪已经濒临临界点，几乎一触即发的乘客的不安和猜忌……

　　金田一硬生生忍下了立刻去找剑持警部陈述自己猜想的冲动。

　　柯南在这一点上倒是比他沉得住气。

　　又或者说，他是不得不沉住气——金田一好歹还能和剑持警部说一说自己的猜想，柯南又能找谁说？

　　找毛利小五郎？

　　对方向来把他当成爱玩推理游戏的调皮捣蛋小鬼头, 哪里会认真听他的意见？

　　可他同样也不能去找小兰……

　　看着青梅竹马的少女明明自己也有些不安，却依然在努力试图帮助别人, 柯南, 或者说工藤新一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得靠自己。

　　……虽然同伴其实也挺靠得住，但金田一一这个人怎么说呢，正经起来柯南当然承认对方是个相当出色的侦探,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吊儿郎当，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 比起把一切都交给对方, 柯南当然更倾向于自己也同步进行调查。

　　至于推理出真相以后，要不要用自己用惯的手法通过毛利小五郎将真相公诸于众……柯南暂时还没想好。

　　没办法，之前就因为他用了这个办法进行推理, 就被服部那家伙发现了真实身份，那件事实在带给他不小的心理阴影，金田一那家伙虽说不像服部那么早就对他有所怀疑，仔细观察之下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但身为一名优秀的侦探，对方的观察力自然不会比服部差到哪儿去，虽然无论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都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未必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柯南还是尽量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之前他也不是没在发生事件的场合遇见过这个人，谨慎起见，那几次事件，都是他虽然也找出了真相，却特意什么也没做，干脆让对方出面解决的，可是现在……

　　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比起自己费心隐藏的秘密会不会多一个人知道，还是尽快解决事件比较重要，否则等事情真的进行到最糟糕的一步，届时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心情颇为凝重地这么想着，柯南目光微微闪烁，趁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轻手轻脚凑到某个座位边，偷偷蹲下身，从座椅下面摸起了一样东西……

　　……

　　在柯南和金田一各自准备开始再一次的调查的同时，乔温也更加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推断向巴卫，同时也是向此时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们讲了一遍。

　　巴卫看上去倒依然淡定，不淡定的只有看直播的各路网友……

　　“卧槽……我本来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这个凶手绝对是个疯子，在电车上行凶也就算了，竟然还下手了不止一次，可听乔小二这么一分析，我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呢……”

　　“后背发凉+1，其实我都有点不敢看了，万一再出现受害者怎么办啊？”

　　“我也有点不敢继续看了，其实乔小二刚刚问我们意见的时候，我就有点想说别直播了，毕竟真要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说不定不用乔小二自己断直播，上面也不会允许他继续播了，到底是凶案现场啊，就算不是我们国家，甚至都不是我们世界的，就这么直播出去影响也不太好，但我真的好想看到做出这么疯狂举动的人被侦探们揪出来，最终受到法律的惩罚啊！不然心里总像堵着块什么，特别憋屈……”

　　“前面的我也是……这可能是我为数不多还能调动起来的正义感了吧……平时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多爱打抱不平的人_(:з)∠)_”

　　“别贬低自己啊朋友们，我相信我们大多数人还是看不惯这种行为，乐于见到凶手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

　　大家讨论了一下直播该不该关，又担忧了一下那节车厢的乘客们的处境，末了还讨论了一下事情如果真的变成乔温猜想中最坏的结果，乔温该怎么在动荡中保护自己……

　　“我觉得乔小二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金手指在那儿摆着，想揪出犯人他不是专业的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但保护住自己不受伤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吧……先说好不是道德绑架啊，我就是想，乔小二有余力，而且在保证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能不能帮帮其他乘客啊？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就是普通地坐个电车而已，谁能想到就遇上这么个神经病杀人凶手啊！”

　　“……我觉得前面的说的有道理_(:з)∠)_”

　　“我还觉得你们管太宽呢！”

　　“就是，还说不是道德绑架，乔小二有能力就得帮助别人？凭什么啊？万一因为这样被柯南盯上，又或者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负责吗？”

　　……

　　尽管隔着一个次元，但显然第二个受害者的出现，对网友们的情绪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乔温直播间里其实很少出现特别大的争执，也没有特别严重的意见不合或者骂战，带节奏的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都没人配合，根本闹不起来，但这一次情况特殊，眼见持不同意见的两拨人都快吵起来了，乔温不得不站出来安抚争论得有点上头的网友们：

　　“大家别吵啊。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意，我自己的话，说不想帮忙是假的，要是没碰上也就算了，凑巧碰上了，当然不想冷眼旁观事件的发生，但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推理我是没什么天赋了，也帮不上忙，不过，如果真的出现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我想，我大概还是会伸把手的……”

　　就算大忙帮不上，但至少，乔温能保证大部分人的安全，不让到时的骚乱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他原本是不想公开说这样的话的，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很多人并不认可这种观念，会觉得凭什么我是能者就得多劳，我能力强我欠你们了？

　　乔温当然不是圣人，只不过心肠也没有特别硬，有能力帮忙的话愿意伸个手而已，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也不想宣扬这个，更不想让观众们觉得他是个英雄什么的，如果不是弹幕真的火气太大，简直马上就要吵起来，乔温也不会跟大家说这个。

　　幸好他不用担心观众们接下来的反应了，因为就在乔温说完这番话之后，弹幕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直播画面中的柯南，就从某个座椅下面摸出了个什么东西，若无其事地隔着手帕，将之装进了口袋。

　　看到这一幕的乔温和网友们：？？？

　　“刚刚……柯南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好像是？”

　　“不是吧？就这么装兜里了啊？如果是关键性证据怎么办？金田一不是就看不到了？！”

　　虽说开玩笑说这是两大名侦探之间的对决，但其实大家都没想真的看到什么对决，相反，如果能看到柯南和金田一联手，那才是真·梦幻联动。

　　只可惜，网友们也都知道，柯南恐怕不会轻易对金田一吐露自己的秘……密……

　　刚这么想着，大家就看到直播镜头里，柯南悄咪咪走到金田一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众人：？？？

　　金田一又看不到弹幕，自然也无法回应大家的困惑，而是下意识转过头……

　　柯南迅速将他刚刚捡到的东西塞进了金田一垂落在身侧的手里！

　　——当然，还是小心地隔着手帕的。

　　乔温和弹幕：？？？

　　金田一动作僵了僵，不过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假装不过是和小朋友意外碰到了一起而已，之后，他好像有点累了，就近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借着毛利小五郎和剑持警部依然在努力安抚乘客们情绪，车厢中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他们那里的时机，半侧过身体，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可能的视线，低头，查看起柯南刚刚偷偷塞给他的东西。

　　看清手帕里裹着的是什么东西以后，金田一脸色变了变。

　　柯南一脸关心地走过来。

　　“金田一哥哥，你是累了吗？”

　　小朋友完全没有压低自己音量的打算，非常正常地与金田一进行着交谈。

　　距离这边比较近的乘客里，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柯南的声音，看到他哒哒哒跑到金田一旁边，坐到座位上探身去关心金田一，有些人还小声跟同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