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 柚木的老板和合作者们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普通的登门拜访方式，还都带上了简单的上门礼。

　　弗朗西斯就带了一堆宝石。这个美国人好像把柚木当成了西方热爱亮晶晶宝石金属的龙, 每次来都不忘带一点闪亮亮的东西。

　　月见草的琥珀就实际多了，她拿着一个水果篮子上门。

　　十年过去了，琥珀青春常驻，正常应该有三十几岁的年纪, 她现在却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就算是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柚木也不会对这位凭借着自身活跃在情报界多年的女性有所轻视。

　　他没有问小姐姐怎么长不大了, 正如小姐姐也不会开口问柚木怎么变小了。

　　情报员的友谊就是这样, 就算是插科打诨彼此都保持着一个非常谨慎又安全的距离。

　　出了这个门, 就算是彼此厮-杀也不会手下留情。

　　做不到的人, 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角落里了。

　　漂亮的小姐姐说：“我们这里有‘天人五衰’的资料，希望可以跟你交换白兰·杰索和密鲁菲奥雷的信息。”

　　“你对白兰的关注度有点不正常哦。”柚木的姿态相当地随意, 一脚踩在了沙发上, 另一只脚则垂下来，整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对契约者做了什么不正常的事吗？”

　　严格来说，月见草内部的契约者，大部分已经或多或少地脱离了契约者“利益至上”的价值导向，恢复属于“人”的这部分了。

　　这一群说不清楚是跟什么东西签订了契约的人, 在契约签订的瞬间就从“人”这个身份坠落，成为了某种“人形工具”。感情从精神当中被剥除, 变成了“保护自己”的指令至上, 才导致外人看来他们都冷血无情。

　　“我们怀疑真正操控契约者的东西在门内。”琥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柚木。

　　少年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撩了一把头发，挑了挑眉毛，劝告道：“死心吧, 没有人能进到‘门’里。”

　　关于“门”的调查，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最后他的结论却是，那根本就不是一扇能够打开的“门”，它仅仅是有门的形象而已。

　　妄想从中得到答案，不过是从这个世界跳跃到那个世界的无意义循环。

　　琥珀眸光微动，“白兰动了‘门’的东西。”

　　“地狱门？”天国门下了葎草的封印，变异的葎草在里面得到了什么样的进化就连柚木自己都说不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已经不是人类所可以靠近的存在了。

　　变异的葎草小精灵们会把门紧紧地保护起来。

　　白兰说起来很厉害，他所能获得的力量也不过是人类各个发展方向当中最有可能得到的尖端力量而已。

　　跟“门”啊，德累斯顿石板啊那些，还差得远。最靠近他的非人力量，可能就是死气火焰了。

　　比如那个莫名其妙的“七的三次方”。

　　琥珀点了点头，“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月见草这边还没有影响，但是组织那边已经有契约者开始不受控了。”

　　“具体一点？”

　　“使用的力量和代价不对等。”

　　柚木愣了愣，长叹了一口气，“根据现有的情报，我也不确定这是什么原因。个人猜测是，门受到了德累斯顿石板的影响了。”

　　毕竟是接近的同源。

　　琥珀眉头一跳，马上又恢复镇定。

　　他们这种等级的情报员，一个微表情都会被无数次解读，分析其中的内涵。这一点上柚木运用自如，琥珀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表情。“什么东西？”

　　“御柱塔里面的东西。”柚木倒不是很吝啬这一点免费情报。“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吧。”

　　根据白兰的情报，既然都是世界本源，力量强大的物体之间相互作用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柚木毫无根据的盲猜而已。

　　“因为黄金之王？”

　　哦，欧吉桑现在还“重病在床”。

　　柚木脑子马上转起来，给欧吉桑找个外援也不错？

　　“王权者，都是一对一对的嘛，剩下白银之王一个，自然就力量失衡了。”

　　月见草在日本的分部在哪里来着的？

　　琥珀还想再问，柚木却已经转了话题，“那么小丑先生和天际赌场？”

　　点到为止，琥珀就能自己脑补出一场戏。

　　反正成不成都没关系。

　　琥珀递上了纸质版的情报。

　　真的是相当原始的情报手段。

　　柚木接过了文件。

　　“两个都是异能力者，前者的异能力叫做‘外套’，是空间控制类型的异能，非常棘手。目前所知道的，包括转移、切割、交换、依附都可以做到，距离大概是半径30米的范围。”

　　“这样啊，确实有点麻烦呢。”柚木浑不在意地讲。

　　简单来讲就是半径30米的范围内都是他的领域，空间内任何物品都可以被他的外套捕捉。

　　就算是将人拦腰截断，也是分分钟能做到的事情。

　　缺点也很明显，一个是外套，一个是范围，还有一个就是个人能力了。

　　30米这个范围，还需要再确认才能肯定的情报。

　　琥珀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对方是真的不太在意。

　　月见草这边折在果戈里手里的已经有3个成员了，为了减少损失，琥珀下达命令禁止和他正面对抗。

　　那种不可理喻，比契约者更加疯狂的家伙，在琥珀这里是红色高危人物，没有必要拼着损失和他硬抗。

　　“另一个人叫做希格玛，是天际赌场的总负责人。我的个人判断是假名，他和天际赌场都是突然出现的，完全没有他过去的情报。根据我们的猜测，他的能力是情报交换，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情报和对方最想要的情报进行交换的异能力。”

　　柚木翻了翻里面的内容，“但是他看起来不太像同行。”

　　不够谨慎，性格比想象中的还要弱，体术能力看不出来，但是行动模式也太单一了。

　　基本上就只呆在赌场里面，甚少和别人接触。

　　柚木的手指动了动，“没有任何过去的情报吗？”

　　琥珀倒没想过他注意的地方会是这个。“没有。”

　　“最早的情报是什么时候的？”

　　琥珀说：“彩虹之子死亡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据说之前一直在俄罗斯，我调查过俄罗斯那边，根本没有天际赌场的信息。”

　　她叹了口气：“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艘那么大的飞船一样。”

　　“我还怀疑过黄金之王，现在世界有这种技术的，只有非时院和Guild了吧？”

　　柚木好奇地问：“关Guild什么事？”

　　所以跟非时院有关？

　　“Guild前任首领的异能力叫做‘白鲸’，是能够畅游在空中的异能生命体。和天际赌场差不多的体积。”

　　“诶，”柚木说：“听起来挺厉害的啊。”用作组织的堡垒要塞什么的特别方便。

　　“不过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黄金之王也不可能给俄罗斯做这种东西。”

　　国常路大觉作为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国家-意识比谁都要高，不可能白送那么高的技术给别国的。

　　所以，琥珀也说出了她的推测：“还有可能是‘书’。”

　　柚木被这个答案惊得呆了呆。

　　“传说中在横滨潜藏的‘书’，只要写上去的内容都能成真。这样就算制造出‘天际赌场’，甚至是‘人’都不奇怪的。”琥珀耸了耸肩，“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

　　面上，少年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似乎就是听了个都市传说。他无所谓地说：“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你的情报啦。”

　　琥珀漂亮的眸子转了转，看了他一眼，笑道：“还是我占便宜了。”

　　柚木笑而不语。

　　之后，小姐姐表示不希望柚木这边插手美洲大陆的事情，柚木也满口答应。

　　他自己的事情多着，光是日本和意大利就够呛的，还伸手去美洲？

　　当然琥珀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十年后的柚木掌握了Mimic这条线之后，欧洲的情报界绝大部分就被这位杰出的情报员攻陷了，当年他还去过天国门核心地带，是门内唯三走出来的人之一。

　　琥珀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那个在厨房里穿着围裙的男人。

　　也可以说是唯一。

　　白在那之后根本就想不起来天国门内发生过什么，她整整躺下昏迷了一个月才醒过来，对于没有外伤的契约者来说，昏迷状态非常奇怪。

　　醒来之后的白，就记住了中也柚木这个人。

　　琥珀曾经对她做过深层次的催眠，但女孩的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好像有人把这一段记忆从她的脑中剪去了一样。

　　而这位目前对他们还是友好状态的情报员，现在能够得到的所有关于天国门的信息都是从对方手里流出来的。

　　天国门对他们契约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琥珀自然不会低估中也柚木一丝一毫的危险性。

　　琥珀前脚刚走，后脚梦野的消息就递过来了。

　　十年后的他把祖安交给了梦野久作，小家伙就可以通过葎草网络传递信息。

　　“果戈里……和希格玛啊。”

　　真是凑巧了。

　　琥珀刚刚也有提到这两个人。

　　一个前线后勤都能做的小丑先生，以及另一位疑似菜鸟情报员。

　　比起行动诡异的果戈里，柚木更在意希格玛的事情。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打通了梦野久作的电话：“久作~”

　　“柚木尼~”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通话了，之前柚木一直都是通过葎草给他传送信息。“声音变年轻了，你现在是十年前的柚木尼吗？”

　　柚木挑了挑眉，“有区别？”

　　“……”梦野久作瞬间低落了下来，“对哦。”没有。

　　嘤。

　　仔细想想十年前的柚木尼比十年后的要凶多了。和织田作谈了好几年恋爱的尼酱手段都变温柔不少，而且织田尼在身边，祖安都不敢骂脏话。

　　“果戈里那是怎么回事？”

　　梦野此时正在漩涡书店里。

　　最近他从白兰那边抽身了，全力关注死屋之鼠。俄罗斯人最近又开始大范围活动起来，梦野自从杀了几波暗-杀者之后，动静太大了引起了普通人的注意，差点上新闻了之后，他就不怎么在外边活动了。

　　“介介尼和他交手了，啧啧，被虐得可惨了。”当时梦野和芥川刚好分开行动，赶到现场救援的也是梦野，“那家伙和我基本上力量重叠了，他那件外套真的是太作弊了，无论是出现还是逃跑都超级方便的。”

　　梦野久作除了异能力之外就是靠着幻术，他和果戈里对上，比拼是就是双方对于整个空间的掌控程度。

　　无中生有的梦野，以及另一个意义上无中生有的果戈里。

　　幻术师在这一层面上，就是果戈里的天敌。

　　反之亦然。

　　“那你呢，怎么放他走了？”十年后的小梦野，已经有祖安在身边了，要抓到果戈里绝非难事。

　　“啊啦，被柚木尼看穿了。”白皮芝麻包子在书店里面好像泄了气一样，闷闷不乐地说：“那家伙，思想有点危险啊。”

　　果戈里自称，希望成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鸟。

　　这种抽象又神奇的比喻，小家伙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有着人类的同情和同理心，会同情受害者，也会感到悲伤，却不抗拒作恶。

　　他抗拒的是人类伦理带来的种种束缚。

　　我知道是不对的。

　　但是

　　为什么不对呢？

　　为什么不可以呢？

　　什么是对的？

　　什么又是不对呢？

　　根本就没有那种界限吧。

　　所有的束缚都是庸人自扰。

　　小丑裂开了嘴巴，露出了笑。

　　红色的唇，白色的牙，以及惨白的皮肤。

　　夸张的妆容，浮夸的举止，在黑暗中站在鲜红色的球上，脚上尖尖的鞋子顶端还带着一颗白色绒球。

　　黑暗之中，只有小丑是如此真实又那么鲜明。

　　再一眨眼，就能看到小丑站在一堆鲜红的尸体之上，鞋尖的绒球早就没染红了，唯有那裂开嘴如魔鬼的笑容纹丝不动。

　　他已经好几天都梦见了那个小丑对他伸出了邀请的手。

　　很有诱-惑力。

　　最近因为这个，小家伙都不敢和弗兰幻境串门了。

　　梦野久作把果戈里的话对着柚木复述了一遍，又把梦的内容都告诉了他，听得柚木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黑泥？

　　批量生产的吗？

　　黑泥精都要没有尊严了。

　　“你做得很对，久作。”柚木在电话这边安慰他，这些天由果戈里带来的疑云就统统吹散了，“没有必要深究他们的想法，除了会让自己深陷泥沼和逻辑悖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谁要理解黑泥精的想法啊！”

　　小家伙无脑吹：“对！”

　　作者有话要说：哒宰：我感觉到了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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