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的正日子。

　　早饭，明绯羽就着一碗桂花酒酿，吃了一块蛋黄莲蓉月饼，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明妈问秦渡：“小秦呀，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烧烧香？我们应城的宝来寺很出名的，外地人来应城旅游，一定会去逛逛。”

　　初一十五去宝来寺烧香拜佛是明家的传统，可明绯羽对此没什么兴趣，一直以来都是明爸明妈两人去，她自己待在家里。

　　这会儿，明妈劝说秦渡一起去，意思就是明绯羽也跟去——毕竟，秦渡是她的客人，得由他来招呼。

　　明绯羽出言阻止：“妈，你不知道，秦渡在龙城就住在龙泉寺，寺庙早就逛腻了。宝来寺除了比龙泉寺小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区别，他才没兴趣去呢。”

　　明妈有些疑惑：“住在龙泉寺？小秦怎么住在寺庙里？”

　　秦渡：“我……”

　　明绯羽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抢着找补：“哦，我是说，他住在龙泉寺旁边。龙城房租贵嘛，那里的房子比较便宜。”

　　秦渡看了明绯羽一眼，明绯羽耸耸肩：不是她故意要抹黑秦渡的形象，主要是就算告诉她爸妈，她的同事坐拥半个龙泉寺的资产，她爸妈也不会信啊！

　　“那行吧，就我和你爸俩人去上香吧。”明妈说，“你打算带小秦去哪里玩？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应城，总不能不带人出去逛吧？”

　　明绯羽想了想，期待地看着秦渡说：“咱们去小吃街吧，怎么样？”

　　秦渡笑着说好。

　　明妈揉了一把明绯羽的头，笑骂：“你就知道吃！”

　　-

　　小吃街位于明绯羽就读的高中隔壁。

　　这条街本来不叫小吃街，因为学生多，小商贩推着小车，在这条街上售卖各种各样的便宜小吃。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吃，久而久之，就叫成了小吃街，它原本的名字倒是没人记得了。

　　明绯羽和秦渡刚踏入小吃街，明绯羽左手就多了一串炸火腿肠，右手还提着一碗烤土豆，边走边吃得津津有味。

　　虽然昨天明爸给她做了辣仔鸡和大闸蟹，但明绯羽最爱的还是小吃街的垃圾食品。每次回应城，都要来小吃街尝一尝记忆中的味道。

　　明绯羽一张嘴忙着咀嚼，同时还要向秦渡介绍：“从这个小巷子里肘过去，就到了我们学校的一个彻门。辣个门没有老师看着，可以从门缝里砖出来……”

　　秦渡见她嘴里忙得快要咬到自己的舌头，示意她先吃东西，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烤土豆，说：“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的奶茶店坐一会儿？”

　　明绯羽点头：“好！那咱们先去买点炸串鸡柳臭豆腐，一块儿带进去吃。”

　　秦渡：……

　　明绯羽两只手提满了小吃，走进了奶茶店。点好了奶茶，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秦渡，自己腾出手拿手机付款。

　　“咦？我的手机呢？”明绯羽摸遍了包里的口袋也没有找到手机。

　　她刚刚买鱿鱼串的时候才用手机付了钱，前后不到五分钟，怎么就找不到手机了呢？她越找越慌乱，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

　　后面排队的顾客在催，秦渡对服务员说：“我们一会儿再来点。”然后将明绯羽拉到一旁的座位坐下，安抚道：“慢慢找，别着急。”

　　明绯羽将自己的挎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手机。她哭丧着一张脸：“完了，我手机丢了。”

　　秦渡从袖口中摸出五枚古币，一字排开放在掌中，合掌旋转180°，然后将钱币洒在了桌面上。秦渡看了一眼卦象，起身对明绯羽说：“跟我走。”

　　明绯羽跟着秦渡冲出了奶茶店的门，秦渡毫不犹豫地左转，迈开大长腿就往前走。

　　秦渡手里拎着一堆食物，但丝毫没有拖慢他的脚步。他走路的速度太快，明绯羽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去。

　　大约走了两三百米，秦渡停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明绯羽的电话。

　　熟悉的铃声响起。

　　明绯羽寻声望过去，走在他们正前方的一个少年顿住了脚步，慌忙把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看那定制的手机壳，他拿着的分明是明绯羽的手机。

　　明绯羽气愤地跑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拦住他的去路，质问：“这是我的手机。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偷东西呢？”

　　面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衣服脏兮兮，脸上灰扑扑，长长的头发半遮住眼睛，脏成一缕一缕的，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是乞丐吗？明绯羽疑惑。

　　少年的表情很迷茫，丝毫没有被人捉贼拿脏的窘迫。他试探着递出手机，说：“姐姐，这是你的东西吗？”

　　少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失神地看向了他的正前方——明绯羽右边一点点的位置。明绯羽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她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我刚刚在路上捡到了这个，正想着怎么还给失主呢。如果是你的，那你拿走吧。”少年将手机向自己前方递出，刚刚好从明绯羽的右侧擦过。

　　是个盲人！

　　“啊！抱歉，我、我以为是你偷走了我的手机……”明绯羽接过手机，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你看不见，哦不，我是说谢谢你捡到了我的手机。”

　　“不用谢。”少年很平静，他径直向前走去，明绯羽连忙给他让开路。

　　擦肩而过的时候，明绯羽听见少年的肚子发出了“咕～”的声音。

　　一个衣着褴褛的盲眼少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他刚刚捡到了她的手机，拾金不昧地还给了她，而他此刻还饿着肚子。

　　明绯羽又是愧疚，又是不忍，于是说：“我还没有谢谢你呢！我请你吃饭吧！”

　　少年停下脚步，肚子又应景地响了一声。

　　明绯羽问：“给我个机会表达谢意吧。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少年说。

　　少年眼盲，走路不便。明绯羽瞧见路旁是一家牛肉面馆，便提议：“牛肉面可以吗？”

　　“好。”

　　明绯羽小心地将少年扶进牛肉面馆。

　　踏进店门时，即使明绯羽出声提醒，少年还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秦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让他失去平衡。

　　三人找了个餐桌坐下，明绯羽给少年点了店里最豪华的套餐，并且把之前买的小吃都摆在了他面前，说：“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吃点小吃？炸鸡柳你喜欢吃吗？我把它放在你碗里了，筷子就在你手边。”

　　少年的眼睛直视前方，双手摸索着拿起筷子和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看来是饿极了。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明绯羽说，“我的名字是明绯羽，你呢？”

　　少年嘴里嚼着东西，含混道：“我叫李明。”

　　为了顾及李明的自尊心，明绯羽小心翼翼地同他聊天。李明戒备心很重，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明绯羽理解他，身为弱势人群，盲人有许多的不便，也会遭受各种各样的陷阱。李明能有这样的防范意识其实是件好事。所以李明吃着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唠叨。

　　秦渡坐在李明的对面，看着李明将明绯羽带来的小吃一扫而光，然后又吃掉了大半碗牛肉面。他直觉这个少年身上有许多谜团。

　　秦渡从袖中拿出古币，起了一卦。

　　卦象解释了他的困惑，可原因却出乎他的意料。他震惊地看着李明，又转过头看了看明绯羽。

　　“啊！对不起！”李明不小心将筷子掉到了地上。

　　明绯羽拿了双新筷子，放进李明的手里：“没事没事，这儿有新的。”

　　筷子掉落在秦渡脚边，秦渡弯下腰将它拾起。

　　明绯羽继续说：“……现在国家对残疾人都是有扶助的，你回去之后，记得要去社区问问，办个残疾人证，也许社区还能给你介绍个工作。”

　　李明匆匆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面。

　　“我吃饱了。”李明站起来，说，“谢谢你们请我吃饭。我该走了，再见。”

　　“我送你出门……”明绯羽也站起来，要去扶李明。

　　却见秦渡一把抓住了李明的左手，神情严肃：“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不能偷。”

　　明绯羽不明所以，埋怨秦渡：“这么凶干什么嘛？刚刚的事只是误会。我的手机是李明捡到的，他眼睛不方便，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秦渡握住李明的手腕，李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但秦渡看上去毫不费力地，就将他的左手翻转过来。

　　李明的左手紧紧握成拳，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

　　秦渡手上加力，李明不得已松开了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古币。

　　是秦渡经常使用的那种古币。

　　“这是？”明绯羽不敢相信。

　　秦渡转过头，想向明绯羽解释，却李明趁机甩开了他的手

　　脱离钳制的李明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不光灵巧地迈过了门槛，还敏捷地避过了进门的客人。

　　明绯羽：！！！

　　这还是刚才那个盲眼少年吗？

　　“他看得见？！”明绯羽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她和他离得那么近，她盯着他吃完了一桌子的东西，都没能发现其实这个盲眼少年是演出来的盲？！

　　所以，这个李明，先是偷了她的手机，被发现之后就装瞎洗清自己的嫌疑。接着装瞎坑了她一顿饭，还偷走了秦渡的一枚法器？

　　他怎么这么能演？！

　　这么能演为什么不去奥斯卡拿小金人，要在街上偷东西？！

　　秦渡点点头：“是，他不瞎。”

　　明绯羽：&%@#*！是我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