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完时，俞吟去了趟洗手间。

　　原先打算吃完了和许阑珊一起顺路去逛逛新开的饰品店，但刚拐出去，她就看到了等在外边的段言青。

　　而季湛和许阑珊已不见人影。

　　俞吟把擦拭的手指扔进旁侧的垃圾桶，走近问：“他们呢？”

　　“该自己处理的事，凑什么热闹。”段言青扯了下嘴角，轻笑道，“雨不小，回家。”

　　俞吟随口应了声。

　　-

　　回家路上，市区堵车严重。

　　车从高架上开下，进到新开放的长道里，路况明显阔朗起来。

　　因时间已晚，越往南苑方向，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就越少。

　　天空黑沉，不见星彩，连常见的弯月都隐匿到了云层里。除了晕光在雨中的路灯，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暗。

　　隐约间，俞吟看到了远处一辆打着双闪尾灯的车，停靠在路边。

　　只一会，车就启动了，骤然加速得从水塘中开出，溅起一滩水渍。

　　段言青开得不算快。

　　经过那片区域的时候，俞吟随手擦了下玻璃，顺着方向扫了眼，不由皱了些眉。

　　即便是隔着两个车道，她也能辨析出，街边的水印颜色和周旁的不太一致。

　　相较于柏油路面映出的黑色，那处掺了点暗红，色彩愈渐浓重，还有一团东西倒在路边，模样看不大清。

　　一动不动的，像是个静物。

　　俞吟定睛看了眼，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边停一下。”她回头，指着窗外的方向，“那边好像有东西。”

　　段言青瞥了一眼，视线因雨大而模糊。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排蓝白的共享单车。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哪有东西。”他说，“你看花了？”

　　俞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心头的不安感涨了些，“反正你先停车。”

　　见她急了语气，段言青没再多说，随了她的意思，变道开了过去。

　　距离不断拉近。

　　俞吟怕开了窗，雨会攀进窗沿。她从包里提前找出了伞，等车一停，撑开跑了下去。

　　段言青一转头就看到了俞吟手里明显小一号的遮阳伞，眸色一僵，“等一下。”

　　但话音未结，车门就被关上。

　　俞吟显然是没听到。

　　段言青没多停顿，直接从后座找了把双人伞，赶着下了车。

　　俞吟右手撑着伞柄，左手抵着伞尖，生怕伞被风吹折。奈何伞太小，她刚跑几步，裙身湿了一半，纯棉质地的有些黏人。

　　越走近，视线越清晰。

　　直到几步开外，俞吟才看清暗红色水流的出处，不由心惊，鸡皮疙瘩直起。

　　身型很小巧的一只黑白混色小猫，毛发残缺，毫无遮蔽地躺倒在阴沟洞的旁边，身上伤痕累累。

　　血红色的伤印被雨水一遍遍冲洗，肉生生露出，触目惊心。它眯着眼，痛苦地小声呼叫，不得动弹。

　　光是试想它受伤的场景，俞吟的心就揪着疼。

　　她紧张得上前蹲下，手伸在半空，慌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段言青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把她的身子全然撑在伞下，连同小猫一起。

　　俞吟刚想抬头，头顶就传来他通电话的声音：“你好，是市第一宠物医院吗？我们在路边发现了一只严重受伤的猫，地点是......”

　　有一瞬，俞吟突然很庆幸段言青在自己身边。

　　如果是她自己碰到这样的情况，她很有可能会乱了分寸。

　　小猫身子脆弱，腿部的弯折看上去像是断了骨。现下的防卫意识很强，他们不敢轻易地去动它。

　　比起受伤，俞吟更担心因为自己的不当动作，导致它受伤更严重。

　　很快，医院就派车到了现场。

　　俞吟随着段言青坐上了车，跟在后面。

　　上车后，段言青直接关了空调，从后座接过西装外套，罩在俞吟的腿上。

　　因为沾了污水，俞吟的裙边渍迹点点，深色的潮晕染开来，结合着半身的湿样，有些狼狈。

　　生怕把外套。弄脏，俞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拿起来。但段言青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把衣服又扯平整了些。

　　一股暖意增生。

　　俞吟指着脏掉的白裙，语气平和：“西装会脏。”

　　段言青只低头瞥了眼，就发动了车，态度丝毫不见在意，“所以？”

　　“衣服开空调吹吹就干了。”

　　俞吟顺手把西装外套一下抽起，“省得你这件还要拿去干洗。”

　　“你想的还挺周到。”

　　“......”

　　段言青一看她白裙的脏乱，感冒没好就这么不管不顾，脾气没来由地就顶了上来。

　　想都没想，他就沉着脸抢过西装，一把又铺了回去，嗤声道：“就你现在这身，想丢人？”

　　俞吟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垂眸看了眼。确实是他说的那样，花花点点看着丢人。

　　自觉理亏，她没再反驳，双手顺而展了展西装两边，视线移向窗外。

　　-

　　接近十点，医院里的人不是很多。

　　小猫到时，医护人员很快就进行了急救。

　　俞吟和段言青在等待室里找了个位子坐下。

　　由于熬夜留下的后遗症，俞吟刚坐下没多久，困意就不断上涌。

　　她背靠着不锈钢的椅背，即便一阵凉意，眼皮也还是慢慢地耷拉了下来。想着小猫还得等一会，她打算先眯个十几分钟。

　　没过多久，段言青就察觉到了身边悄悄传来的气息声，轻柔悠缓。他划着手机的右手一顿，转头看了眼。

　　头刚撇过，俞吟的脑袋就朝他的方向倒了过来，应着距离偏大而有继续倾下去的趋势。

　　段言青没想，单手拖住了她的脑袋。

　　行为极慢地，他减小动静，把身子凑了过去，让她的头搭在自己肩上。

　　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俞吟还轻轻地蹭了两下段言青的肩膀，双手环抱着坐近了些。

　　无声无息地，段言青的眉眼上扬。

　　侧面的角度，俞吟的长发柔软地垂在耳边，入目仅仅小半边侧脸，还有翘翘的鼻尖。

　　她睡觉很安静，气息浅淡散发，一副乖巧模样，和小时差别不大。

　　段言青看得心窝直痒，竟有那么一瞬，有种跌进漩涡的感觉。

　　他捏着手机的力道重了几分。只几秒，他就转而淡下了表情，很轻地叹了口气。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新闻。

　　窸窸窣窣的杂声不停搅动着等候室里岌岌静待的氛围。

　　段言青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俞吟的身上，像是少看了眼，就会失了什么一般。

　　“小姑娘。”他用接近耳语般的音量，极轻地吐着气，而后笑着摇了摇头，“还挺孩子气。”

　　-

　　迷糊间，俞吟意识到段言青在讲电话，声音被刻意压低，好似是怕吵醒她。

　　头脑逐渐清醒，她听到了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男声，应该是季湛。

　　但她有点累，没怎么注意去听电话的细节。

　　没过多久，俞吟就察觉到了段言青莫名沉下去的情绪，一下子不太敢抬头，只能继续装睡，头依旧侧倒在他肩上。

　　一动不动，就连背脊都开始有些僵硬。

　　周遭都充斥着他身上的熟稔气息，衣服上残留的浅淡香水味，悄悄地占据着她的感官，逼得她有点不敢呼吸。

　　俞吟生怕自己装睡的心思被发现，心底盘旋着的矛盾却慢慢被发酵起甜腻感替代。

　　她止不住欣喜。

　　“俞吟。”医生出来喊了名字。

　　段言青应声抬手示意了下。想着自己错身的动静不小，他下意识护住了俞吟的头。

　　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有些泛凉的脸颊，一股暖流划过，俞吟的身子被刺激得轻颤了下。

　　难以自控。

　　太过明显的装睡会显得刻意，俞吟只好佯装恰好睡醒。

　　她蒙松地揉了下眼，而后眨动。

　　“好了？”俞吟的嗓子依稀带哑。

　　段言青随即起身，应声接过她手里的单子，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坐着。”

　　俞吟点头。

　　她看着段言青走开的背影，抬手触碰了下刚才被搭过的地方，还残余着少温。

　　印象里，俞吟总感觉，刚刚睡着的那会，段言青好像和她说了什么话。

　　但不管她怎么想，就是轮廓隐起，抓不住话里的重点。

　　她唯一能体会到的，是他低下去的情绪。

　　没有缘由。

　　莫名地，她很想与他共担。

　　就算他不愿意，她也想敞开心扉，好好走近一次。

　　无论结果如何。

　　都胜过患得患失。

　　作者有话要说：

　　【便利店小剧场】

　　俞吟一天三餐都吃了重口味，总是想喝水解渴。

　　车开到半路，她指了指窗外，示意道：“你要喝什么，我一并买。”

　　段言青淡声：“我不喝。”

　　俞吟点头，没再多问：“那你待车里，我一会就下来。”

　　不到五分钟，段言青就出现在便利店里。

　　俞吟还没挑好要喝什么。一转头就看到他，她惊讶，“你怎么进来了，这里路边不能停车。”

　　段言青嗤了声：“原来你还知道不能停车。”

　　俞吟：“？”

　　段言青：“照你这速度，我离被贴单子也不远了。”

　　俞吟：“......”

　　段言青瞥了眼她手里的可乐，一把取过放回了冷柜，转而挑了瓶常温的矿泉水，去了付账区。

　　俞吟看着这一连贯操作，有点头皮发麻，“你干嘛啊，我不想喝这个。”

　　段言青不在意地哦了声：“我也不想每个月和你说多喝热水。”

　　俞吟：“......”